高绾的人已经等候多时,钟令嘉和穆野拜别婆母便前往穆家老宅。
穆家的老宅就在不远处,虽然占地广但是破壁残垣无法住人了。而这里就是她为练兵选的新址。
推开斑驳的大门,伴随着“嘎吱”一声的,还有瞬间凝固的空气。
看来,这次高绾终于舍得给她一些靠谱的人了。
“唰!”
长剑出鞘的声音在钟令嘉迈进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除了十个眼熟的,剩下两批都是年幼的男子。
穆野负责练兵的安排,而钟令嘉则负责掩盖踪迹。
她让人在穆家的地下挖出地下城,安排高绾的打铁师傅在地下造兵器,为了防止声音传出去,钟令嘉准备让婆母吧把织布机子放在了老宅,还准备把村里会织布的女人都叫来织布。
这样白日里几十座织布机一响,打铁的声音根本传不出来,
所有的士兵白日务农,晚上操练。穆野让所有人一边征兵,一边安排操练内容。南齐这几年虽然还算安稳,但长期因为叛军而流离失所的人并不少,所以孤儿也不少。
一连几日,钟令嘉和穆野都把所有的精力投在了老宅。穆野随时要走,他必须在走之前把这些安排好,领队的护卫长还没训练出来,新来的还没筛选完……
眼看日子将近,钟令嘉干脆把所有的事情都接了过来。
“这些每日的训练我都安排给寻一了,你只用监督。至于招兵的第三批是寻四负责,他还在路上,选人可能需要你来。”
穆野拿着一摞写好的章程站在桌前讲给她听,钟令嘉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堂,就是这个夫子不会打人。
“你知道怎么选吗?”
“嗯……”钟令嘉一双猫眼转了转看向穆野,“和你一样高,一样壮的人?”
“那你找不到了!”
男人原本担忧的神色一变,还转过去背对着她。
“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有人和你一样雄伟、和你一样英武呢?”钟令嘉赶紧哄人,果然穆野的神色瞬间飞扬了起来。
真好哄!不过她确实不知道怎么从一堆瘦骨嶙峋的小萝卜头里选兵。她虽然熟读兵书、也能选官用人,但小孩子她不行件事叮嘱的。
“那我让母亲来,她年轻的时候看牲口总能挑出最壮实的。”
穆野口中念念有词,又拿出另一件事叮嘱。两人从选人到训练,从隐藏踪迹到积蓄本钱……一直聊到深夜。
看着熟睡的女人,穆野缓缓蹲下,仰望着她。
她枕在手臂上睡了有一会,已至深冬,炭火烧的暖烘烘,屋里的窗门紧闭,她脸颊红红的。鸦羽般的长睫随着呼吸颤巍巍的,像是展翅的蝴蝶。
自从嫁给自己,她受了太多苦。
穆野抬的手犹豫片刻最后落在钟令嘉的肩膀上,他轻轻把人揽过来,小心抱起。
女孩缩成了小小一团,毛茸茸的头往他怀里钻。明明很轻,他却如临大敌,手脚慌乱,赶紧走向床榻把人放下。
穆野避开目光,竭力忽略手中的触感,帮钟令嘉脱了鞋袜。看着身上宽松的石青色外衫,他伸手拉开了一侧的薄被。
天将蒙蒙亮,穆野便已经骑马回去了。羊肠小道上,只有他一人飞驰的身影。
钟令嘉还未醒,霜月就猛地推开门跑进来。
“小姐,小姐,姑爷走了!”
拥着被子,她迷迷糊糊地点头。
“姑爷昨晚估计和禾夫人谈了挺久,今儿一早,禾夫人就喊了好多人一起去老宅织布了!”
钟令嘉忙收拾东西跑过去。一路上路过农田,秋收后的农户正在忙着播种小麦,寻一带着征兵来的男人作农户打扮跟着农忙。
寻一他们还有几个明显跟不上,被大娘们拿着锄头呵斥,种田也是门技术啊!
来到老宅前,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走进才发现寻一还留了人在修房子。修房子和织布声交织在一起。
这下,什么打铁声也听不到了!
“婆母!”
钟令嘉摆出儿媳妇的姿态轻声唤道,原本一边做工一边闲聊的大娘们群都停下来手里的活看过来。
被这么多双眼盯着,钟令嘉不是没经历过,可这些人不一样。她们的眼神各有各的想法,有审视、有好奇、有怀疑、有欣喜……
“来了!”禾苗头也不抬继续劳作,但嘴上还是说道:“你去看看吧!这里不用你操心!”
可钟令嘉刚想走,就被大娘们拦住。“老禾,你这也不给我说道说道,讨了个这个俊的儿媳妇!”
“对呀!对呀!没想到小野还跟你一样,看见漂亮的就赖上啊!”
所以穆野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漂亮?
“这么俊的女娃娃,老禾你咋还摆出那死人脸?”
“就是就是!娃娃你可别怕你婆母,她就那副死样子,人是不错的!”
“哈哈哈哈!”
她今日穿着灰扑扑的玄天色衣衫,怎么也和“俊俏”搭不上边啊!
殊不知在其他人眼里这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钟令嘉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上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霜月跟在后面紧紧抓住自家小姐的衣服,笑得像和钟令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毕竟这都是看着婆母的面上来帮忙的人,她总不能转身走人。
“都给老娘滚回去,上完工了?”禾夫人大吼一声,确实把大家吼了回去。
“过几日,我们家请大家开席,自然给你们说说。她脸皮子薄,咋能被你们这么看!啊?”
禾夫人推着钟令嘉让她自己去忙。
“你吃饭了?吃过再来,这里我看着呢!”
“谢谢婆母!”钟令嘉确实不知道怎么和大家相处,听话用另一间屋子用了饭,然后才去检查今日的兵器进度。
这地下室挖了许久,现在的的规模才只到预期中的一半。如今也是一边赶工,一边打铁。
透气的孔都在上方,怕传出声音,规模都不大。一起炉灶,这里顿时热气汹涌。
钟令嘉特地安排了几批打铁人马轮回上工,自己的量做完了就能休息。
检查了质量进度,那边已经换了几次工人了,而钟令嘉的衣衫也都湿透了。
到了夜晚,她有去跟着寻一看训练,步兵、骑兵、弓箭手……他们的训练全部分开。
每个阵营里的人都是穆野挑选的。
春去夏来,半年来,这里的军队形制已小有所成。
对于军服,钟令嘉把它交给了穆野决定。
而她也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寻一。这支军队是她的刀刃,她总不能把领军的位置交给高绾的人。
可多次试探,也没得到什么结果。
钟令嘉开始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并在信中和穆野隐晦地说了此事:管事的人不听自己的话她想换个人。
随后,她又把近况写出一份让寻三带给高绾,一来一去,她和高绾的信件居然比和穆野的还多。
如今已至盛夏,月初高绾的信如期而至。
刚打开,还未看,房门便被敲响。
“小姐,禾夫人请您过去!”
钟令嘉有些讶异,即使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了,她和自己这位婆母也不算亲近。
带着霜月出门,禾夫人正站廊下戴帽子。看到她便招呼道:“你也戴个帽子吧!我带你去田里一趟!”
“我?”
钟令嘉有些诧异,然后自己和霜月头上就被带上了帽子。
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已经一片金黄了。
周边的林子里坐着不少人,大家摇着蒲扇闲聊。禾夫人弯腰折断了一支麦穗,在粗糙的手掌中碾碎麦壳,露出金黄的麦粒。
禾夫人捏起几颗麦粒放进嘴里用牙咬了咬,又把剩下的麦粒递给钟令嘉。她懵里懵懂地跟着做。
好硬!还有股阳光和土地的腥气。
“看看这太阳,记住这种硬度,这时候麦子就该收了!”禾夫人朝林子里的人招手,打着赤膊的男人还挽着裤脚的女人一齐走了出来在路上架起大鼓,拉起红绸。
这是收获的喜悦庆典。
“这样晒死人的天气碰上干了的麦子,最容易起火。一场大火,人力是抢不过老天爷的,最后一年的收成都得搭进去。”
那边锣鼓喧天的仪式结束,农户们拿起手边的农具开始顶着烈日收麦,寻一也带人劳作。
炎热、疲倦、时间……不知道能换些什么。
“那这些能收多少粮食?”
钟令嘉对小麦的认知大概就只有餐桌上的糕点和饭碗中的米粥。
它们怎么变成饭食的,又需要多少,她完全没有概念。
禾夫人递给她一把镰刀。
“有些事,你做了才知道。比如看看这片地能收多少担粮食。”
禾夫人撸起袖子,开始弯腰割麦。
霜月赶紧拽住自家小姐:“小姐,你都没干过农活,千万别去。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受得了?”
确实,她两世加起来受过最大的皮肉之苦,大概也是只有跟着师傅练武的时候了。
可是,南齐不正是因为高位上的那人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变成如今的田地吗?
税收应该收多少?
什么时候耕种?
如今人口数量需要多少耕地……
正是因为不懂,所以只能任由下面的官吏中饱私囊,农户叫不出税导致怨声载道。最后,百姓和皇室对立,政权一推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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