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嘉学着婆母的样子,让霜月帮她拢起袖子,换上轻便的衣衫。
弯下腰埋头在麦田里,周围只留下麦穗相触的“沙沙”声,很热、很痒。
“这个日子,咱们在抢着收麦,皇帝老儿肯定在用冰去暑。”
“他觉得他能控制所有,实际上呢?他连咱们收了多少粮食都不知道!没了百姓这皇室就是个空壳,可惜都不懂,大家只能看到眼前的这块地!”
“军队、官员的支持固然重要,可没了人,一切都是空的。你看这里,一个荒城,南齐不顾,叛军也看不上了……”
禾夫人一边农忙,一边喃喃自语。钟令嘉试探着握住一把麦子,手起刀落,削断了麦秆,学着大家的手法叠成一垛。累得她要喘不过气,可越听越觉得奇怪。
“婆母,是穆野和您说了什么吗?”
她确实有那样的想法,可这些终究是以保命为目的,天下还是高家的,她从未想过。
“他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禾夫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突然看向钟令嘉:“他的选择,我也都不反对!”
落日的余辉下,麦子被垒成了小山一样高。寻一他们躺在地上,钟令嘉自己只能勉强维持身体坐在田埂上,这不比练武轻松。
可即使这么累,夜晚的丰收宴大家还是那么有力气。围坐在一起吃饭,时不时还有人唱歌。
禾夫人把她带在身边,钟令嘉还以为自己要一整长都不得闲,实际上一顿夸夸大家都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钟令嘉有着一身好皮肉,即使晒了一天还是粉白的,不过汗水流个不停。
一群大娘围着说她这种好,热了流汗就热不晕,不过得多喝水……
钟令嘉像个幼童,疯狂地汲取着关于土地的知识。
这小山村的男女老少们庆祝了好久,直到明月高悬,大家才陆陆续续回了家。
后续还要脱粒、扬场、晾晒……不久后还要再次播种。
第二日,钟令嘉本想还去一趟田地,禾夫人却又把她带去了织布的地方,从工艺、技术到售卖……她几乎看了个遍。
这一趟下来,再做到书桌前看信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而一侧还摆着禾夫人给她的账本,横跨了工、农、商。
她虽然勉强接下,但目前根本没有能力完全控制。
一个村子的农、工、商就让她难以招架,整个南齐又怎么能全系于一人之手?那些站在朝堂上的大臣,每日作威作福又真的懂吗?
伴着愁绪,她还要打起精神回复高绾的信。
“皇后娘娘邀请世家贵女以赏百花为由设下春日宴。”
钟令嘉想了想临安的天气,能有多少花开了?
“宴会当日,有人刺杀贵妃和陛下,幸而的人所救,不过贵妃有孕之事暴露。”
就知道,这藏不了多久,没有人能比后宫的女人更敏锐。
“陛下大悦,颇有些扶持崔家之意!”
哪里是扶持崔家,这是终于找了个可以和高崎打擂台的。
“对了,你夫君升职了,现在已经是羽林军副将了。就是他救了陛下和贵妃,不过受伤了!”
穆野受伤了!
宫宴刺杀的刺客的居然能伤到穆野?这不是一场试探崔荣艳是否有孕才设下的局吗?至于这么下本钱?
*
明月高悬,穆野和人交接后刚回到他和钟令嘉成婚的院子。脱下身上的盔甲和衣衫,肩膀处的伤口还隐隐有些渗血。
伸出手刚想拿药,突然桌上的烛光一晃,他立刻把衣服穿上。
回头一看——
“贵妃娘娘!”
“你居然认出来我!”
她一身黑衣的衣裙,又用黑色帷幕遮住脸,身边并未有仆从。此时,她拿下帷幕柔柔地望向对面的男人。
穆野立刻整理衣衫行礼。这个时辰,贵妃娘娘独身一人,出事了?
“娘娘突然来访,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当日为了救我受伤,怎么不是大事?”崔荣艳说着,含水的双眸也落到男人的伤口上。
“那是臣职责所在!”
穆野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情绪的异样,立刻朝门外走去。哪里料到对方突然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可是你当日明明能拉开我,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剑?陛下你都没有用身体挡剑!”
穆野立刻抽出手,脸色也没了往日的平淡,反而十分阴沉。“娘娘,当时情况紧急,而你我男女有别!”
“那刚才呢?你立刻就认出我了,可他呢?那么多次,我孩子都有了……他还没有认出我是谁,他整日在我身边都没有认出我!”
崔荣艳的声音已经哽咽,原本要推门而出的穆野听到她的话立刻关上门。
崔荣艳则突然站了起来发疯。
“你为什么不早早出现在我身边,那我就只会找你,穆野,我选中钟令嘉完全是因为你,那场比武我就选中了你!”
说着还要来抓他。
“娘娘!自重!”穆野立刻用剑柄挡住她近身。
“好!好!”崔荣艳一扫悲伤,嘲讽道:“穆野,你真以为钟令嘉能看上你吗?谢家长子谢青、四皇子高崎她通通不看在眼里,你知道她的胃口有多大吗?”
“她不过是想利用你……”
眼看她还要继续往下说,穆野直接推开门了门,终于安静了。
“娘娘不会以为我那日在陛下面前的话是假话吧!”
是那句“无论怎样,我都万分感激”。
“穆野还有事,请便!”
说完,男人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原地离开了。看来哥哥想错了,有的男人确实拥有一个钟令嘉就够了,而穆野是一个被钟令嘉拥有就能满足的怪物。
*
钟令嘉知道高绾是故意逗她,偏偏把重要事放在了最后。现在只能在深夜起笔给穆野写信。
忙碌了一夜,钟令嘉又早起去了老宅,如今这里已经修缮完毕,织布的工人也多了些。
她刚想去看兵器的进度就被寻一拉住,“寻四带人回来了,钟小姐要现在去看吗?”
钟令嘉回忆了一下寻四离开的时间,这一趟要比前几次用的时间长些。
还未抵达院子钟令嘉就听到一阵吵闹声,还时不时有人惊呼。
“怎么了?喊什么?”
寻一站出来训斥,大家立刻列队站好。然后中间的众多身高不一的人就露了出来,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几个小萝卜头。
钟令嘉自然知道南齐这几年百姓确实过得民不聊生而如今出现这么多小孩子,她还是难以接受的。
“这些小孩子也是流民?”
“不是,这都是被卖的小孩子,爹娘养不起,卖给人牙子。这几个品相不好,还焉巴巴的,老板便宜卖给我!”寻四站出来解释。
钟令嘉仔细看着几个孩子确实像得病了一样,不过她早就和楼清月通过信,不日就能到达,刚好给他们治病。
正当她仔细检查这些小孩子的时候,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小男孩一直躲闪着她的目光。
钟令嘉伸手想要抓他,对方却立刻躲开了。
奇怪!
寻一也发现了蹊跷,上前就要抓人,那孩子拔腿就跑,还撞到了其他人。
“抓住他!”
一声令下,守在门外的人立刻把人按倒在地。
钟令嘉扼住他的下巴防止他自杀,可没想到这小家伙狠狠咬了她一口。
“啊!”
她痛呼出声,那人愤愤不平地昂起,就这么一抬头,钟令嘉才发现,这是个女孩。
“来人,把她带下去严刑审问,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等一下!寻四,你带了女孩子回来吗?”钟令嘉拦住寻一问道。
“没有,怎么可能?女子不能从军,我知道的!”
寻四慌忙解释,钟令嘉看向已经到自己胸口的女孩。
“我怎么不能从军,我从小就能抗动一大捆木材,比我小弟的重多了!”
女孩用一双不服输的眼睛看着自己,寻四赶紧劝道:“那柴火才多重?你小弟才多大?女子想在武力上超过男人,那得是天赋异禀!”
寻四说的没错,男女天生的生理差别很大,除了少数体质优秀的女子,其她人是很难在武力上赢过男人。
“那你呢?你也是女人,你为什么能在这里,我和你有什么不同?”
“放肆!赶紧把她带下问清楚,无事便把人赶走!”
这句话让钟令嘉一愣,寻一那边立刻就要把人带下去。
“等一下,你说的对,我也是女子,所以我不上战场,就算去,也不是主力兵。可我能作别的,你呢?”
“我也可以,我可以学织布,我听到织布的声音了!我也可以种田,我可会种田了!”女孩激动地抓住她的裙摆。“我可以学的,我可以的!”
“小姐!我也是女孩子,我也学武的!”原本待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霜月突然小声说道。
“好!那我给你个机会!”钟令嘉把人扶起来交给霜月。
一大批人最后钟令嘉全留下来,能从军的从军,就算不能在这里进入穆家,种田安家也未尝不可。
傍晚,钟令嘉带着小女孩去去见了禾夫人,也把自己收留这些人的想法一同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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