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京城下了一场大场。
宋子项坐在自己的茶楼两层上，俯视着楼下的事物。
大雪纷飞，李视儿站在平耀粮行的门口扯着嗓子招呼着迎客。
宋子项捧起杯中的热茶放在嘴边吹了吹，热气弥漫挡住了宋卫项的视线，但却没有挡住他玩味的笑容。
一口气喝完杯中的热茶，宋子项就起身离开了。
在送走一位客人的后李视儿的目光朝着斜对面的茶楼望去，但却发现那个位置并没有人落座。
李视儿放下中的戒备，觉得自己应该是神经绷得太久了，才会产生一直有人盯着她的错觉。
李视儿转身回了屋，她在屋外的太久了，身上带着一身寒气，只想往里屋有暖炉的地方转去。
她刚一堆开门，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蹲在暖炉旁边烤着手。
李视儿反手关门，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这些日子左去疾常来她这里蹭炭火烤，因为左去疾的身份特殊，所以他常常都是敲默默的来，李视儿大多时候一开门就会看到左去疾。
“反正闲来无事，我在京城又没什么朋友，就只好来找你了。”左去疾在怀里掏了掏，“路上买的，吃了吧。”
李视儿接过用油纸包着有些扁了的烤白薯，她用油纸包着，从中间掰开，掰开的烤白薯香气瞬间弥漫至整个屋子，李视儿把分开的一掰递给了左去疾：“喏，分着咱俩一起吃。”
左去疾有些意外的看着递来一掰的烤白薯，说了声谢谢，接过吃了起来。
李视儿席地而坐，坐到了他的身边，一边啃着烤白薯一边说道：“你拿过来的烤白薯，说什么谢谢。”
白心烤白薯，吃起来有些噎得慌，李视儿叫吃上一口需要嚼很久才能咽下去。
但李视儿很爱吃，因为她觉得白心的烤白薯比橙心的要更加面甜。
暖炉内的炭火烤得噼啪作响，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左去疾硬朗的侧脸上，让李视儿一时看的有些入神。
左去感受着明显的视线，觉得有些怪异，不自在道：“看着我做什么？”
李视儿脱口而出道：“我在想你今天的表情看着有些落寞啊。”
左去疾吃东西的表情正楞了一瞬，顷刻间才开口道：“你动察人心的手段还真是高超啊。”
李视儿眉毛皱起，说道：“明明是你把心事写在脸上了，跟本不需要我动察。”
左去疾：“……”
李视儿不理他，三两口将手里的白薯给吃光。
一口气把剩下的白薯给解决，李视儿噎的觉得胸腔堵得慌，用拳头捶着胸腔，艰难的给咽了下去。
左去疾看着她滑稽的动作，没忍住地笑出了声：“你慢点吃，不够吃我在给你去买。”
李视儿一面垂着胸腔，一面摆手拒绝：“用不着，这东西吃多了容易放屁。”
左去疾沉默了，看着手里才吃两口的白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李视儿看出他的犹豫说道：“才半个不会放的，我都吃完了，你放心吃吧。”
左去疾这才放下心中的戒备，学着李视儿刚刚吃东西的样子，三两口的也把自己手里的白薯给吃光了。
吃完了代价就是他也噎着了，垂着胸脯顺着气：“我去，真是够噎得啊！”
李视儿捂着胸脯笑着指着他，说道：“吃那么着急干什么？不够我给你买。”
左去疾被噎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了，整个人都是红红的，像是喘不上来气：“我怎么能知道这玩意儿……竟然这么噎的慌！”
李视儿看着他的模样，眼底笑出了泪花，跑着去给他倒茶。
左去疾怕自己噎死，抢先一步跑过去抢住水壶，对着水壶的口哐哐地喝了下去。
喝完感觉到好受多了，左去疾大口喘着气：“再也不吃这东西了，容易没命。”
李视儿满含笑易地开玩笑道：“下次上战场，敌军在你嘴里塞一个烤熟的白薯，就能把你给打败了。”
左去疾乐了：“是个好主意，千万不能被人听到，这也算是我的弱点了。”
李视儿莞尔一笑。
经过两人这么一闹，刚刚有些低迷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只剩下一阵欢乐。
两人安静了一瞬。
左去疾趴在桌子上，紧紧盯着李视儿美俊的侧面，说道：“黎兄，我能在京城认识你这么个兄弟，真的很高兴。”
李视儿听后收敛了笑容，很轻地嗯了一声小声道：“嗯，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屋外大雪飘扬，寒风凛冽。但在屋内，小小的暖炉，把整个房间烘烤的都热烘烘的，实质两个人的脸看着都有些红彤彤的，是烤的有些过头，鼓起来的烧饼一样。
左去疾神情又染上了几分落寞，像是自言自语道：“明日就是元旦了，往年元旦的时候我都是在南彊和爹娘还有兄长一起在军营里和将士们一起过的，男丁一起搞得烧烤，女眷们手工做着汤圆，等到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乐呵呵的吃着东西，等待着跨年。”
“今年还是第一次离家，要一个人过节啊……”左去疾把头埋进臂膀里，声音闷闷地，“可真是够落寞的啊……”
左去疾虽声明在外，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一身热血，虎头虎脑的，面上也藏不住事，一个人离家千里之外念家也是正常的。
李视儿盯着左去疾像老虎一样毛茸茸的脑袋，说道：“明日过节皇帝一定会在宫中大办宴席，邀请大臣赴宴，会很热闹，你不会落寞的。”
李视儿是一个算笨的人，不太会安慰别人，费劲脑筋想出来的安慰人的话，说出口李视儿就觉得还不如不说。
左去疾不是怕落寞，是怕千里之外没回到父母生长身边罢了。
左去疾低低地笑了两声，道：“和那些老东西虚与委蛇，还不如和你呆在一起呢……”
左去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你是皇子，明日皇帝设宴，你肯定也在，到时候你来找我，我们两个坐在一起说话，倒不至于让我觉得宴会无聊。”
李视儿听着左去疾天真直率的话语，抚额无语道：“不可能的，我和你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一定会被我那些皇兄视为眼中钉的。”
左去疾泄了气：“忘了你不受宠了。”
李视儿听后没在说话，而是手掌撑着下巴发起了盯上了窗外。
雪下的太大，窗户小小开着一个口子透气，李视儿也刚好能看到窗外的风景。
雪已经停了，屋外的廊上堆起了厚厚的积雪，李视儿通过小小的窗缝，看着屋外的一片纯白。
刚刚她说慌了。
她到是不怕被会被她那些皇兄视为眼中钉，反而她很想成为了眼中钉。
成为眼中钉，为了皇权，为了太子之位，兄弟之间能手足同残，争个你死我活。
可她是个女子，从生下来一开始就被排出了皇子夺权的范畴外。
李视儿在宫中，因为是生母母家没有势力，因为是女儿身，她的存在仿佛可有可无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生下来的意义是什么，不是为了在皇家争权夺势，也不是为了自己生母因产下皇嗣有功得到容宠，她的存在就像是宫中墙角随意开的野草一样，无人在意，无人照看，就存在了。
可正是因为无人在意，无人管教，才让李视儿活成了今天这般样子，拥有冷静无比的内心，更是拥有探查一切的眼睛。
她看透了，皇帝的无用，朝廷的无能，她竟然在宫中得不到重视，那她就来到宫外，在宫外闯出一遍自己的天地，到时候让所有人都只能俯视她。
李视儿看着窗外皑皑白雪，幽幽说道：“在宫内不能见面，那我们就宫外见。”
“在宫内不能坐在一起，那我们就在宫外同坐一把椅子。”
李视儿收目光，看向左去疾：“等宴会结束，明日晚上我便在这里等你。”
“你今年在这里过得不开心，那明年我就让你回到南彊开心的跨年。”
左去疾看着李视儿撇了撇嘴：“说大话。”
李视儿把手搭在左去疾的肩上，声音严肃道：“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在明年的时候，我一定会完成。”
左去疾看着李视儿漆黑的瞳孔，映照出自己的脸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到做到。”
李视儿嗯了一声：“说到做到。”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李视儿看到后干脆站起身来，去把窗户打开。
李视儿就站在窗口，迎着寒风。
在屋内呆久了，暖炉暖和了，猛的一迎上寒风李视儿就觉得脸有些刺痛。
但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任由寒风吹过他的脸颊，看着皑皑白雪在她的眼前缓慢地飘下落到了地上，与雪堆融为一体。
大雪飘落，短暂覆盖了一切的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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