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十分,市局公安厅靠里边的一间办公室。
严义清坐在办公桌后,在他对面的分别是天河分局刑侦队长李济国,市法医主任赵信实,市技侦队长邝睦想。
严队喝了一口浓茶,手指敲着桌面砰砰作响:“如果是这样,就让他们去省厅去,我们按规定依法办事,没道理他们闹一闹就妥协的。”
赵法医垂着眉,也无奈的抿唇点头。
他们现在说的是一起婚外情引起的斗殴案件。
丈夫李某抓奸在床,与奸夫互相殴打时被妻子用水果刀捅入腹部受伤,送医后报警做伤情鉴定。
因为李某家属对番禺分局作出的轻伤报告感到不满,怀疑是在袒护奸夫yin妇,随后向市局法医鉴定处提出复审。
赵法医前往复查发现,李某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腹部刀创口≤4.5厘米,未伤及重要内脏器官,鉴定属于轻伤二级范围。与分局法医报告意见一致。
很多人都不了解刑法鉴定里的轻伤标准,以为法医说的轻伤意味无关紧要的伤害。但其实根据刑法鉴定为故意伤害致人轻伤二级的,是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的。
赵法医为此向家属特别解释相关法律法规,但家属还是纷纷表示无法接受鉴定结果。
这天更是在市局门口躺着闹着不走,并扬言报告不改成重伤就上省司投诉去。场面闹得十分难堪。
赵法医今晚来就是报告这件事始末的。
李济国在旁抽着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种拎不清情况的人在他们分局一年七八回,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事情按章办事,也就无需多言了。
严义清放下手中的杯子,转头看向李济国,问道:“李队,你那边呢?现在什么情况?”
李济国碾灭烟头说:“经调查,付平、吴围子、田东草、祁黎祥都没有出现过1013案发现场,四人口供一致。逃跑是因为在附近偷盗和吸毒行为,做贼心虚才跑了。”
随后李济国又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打印出来的审讯资料,交给严义清又道:“另外,今天北京那边,将酒吧老板张华新的审讯情况发了过来。”
严义清接过材料翻看。
李济国:“根据张华新交代,当晚女受害人张悠悠离开时,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他酒吧,因为怕一个女孩子夜出不安全,张华新就把手机送过去。张悠悠为了感谢他辛苦走一趟,就邀请其进屋喝水,大概逗留十五分钟后离开。他的员工黄秉中一直在楼下等待,没有上楼。”
严义清边听边迅速看完整个审讯记录,随后将资料递给一旁的技侦队长邝睦想,说:“指纹足迹对比得怎么样?”
李济国:“张华新与现场桌子上的塑料杯上的指纹一致,在门口到客厅桌子旁发现的43码鞋印也对应上了。而黄秉中的没有出现在现场。”
“也就是说,血鞋印没对上。”严义清点起一根烟,神情凝重。
李济国点了点头:“对。”
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组陌生人鞋印,鞋码分别是39码和43码。
其中39码鞋印在大门,客厅,何婉晴卧室都有出现,鞋印在客厅有多处交叠出现。
根据痕迹来看,凶手在杀害死者张悠悠后慌乱地原地渡步了一阵,然后才进入卧室将何婉晴杀害。离开时,又因不小心踩到死者血迹,留下清晰几枚右脚血鞋印。
从痕迹和位置走向来看,这组39码鞋印的主人,就是本案的凶手。
而张华新鞋子对应的43码鞋印,从大门到客厅往返,鞋印清晰、步伐规律平稳。鞋子检验也没有发现血迹,指纹和足迹走向也与他本人说的情况相符。
这都只能说明张华新的确进入过现场,无法证明其是杀人凶手。
案件再次陷入僵局。
邝睦想看完资料,又传阅给了赵法医。似有所思摩挲座椅扶手,问道:“张华新在审讯里说,他进入案发现场时只看到张悠悠一个人,其他房间都是关着门,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在。”
“没错。”李济国点了点头应道。他已经看过好几次报告,所以清楚每个张华新所说的细节。
“那凶手是怎么知道房间里面有人的?”邝睦想看向李济国,眼睛微眯,像个狡猾的狐狸。
这一问,让李济国愣住了。
邝睦想转头看向严义清,唇角抿紧,似笑非笑,他道:“所有的房门都关着,为什么凶手为什么没有一间一间打开房门,而是径直进入何婉晴房间,将其杀害后就离开?”
严椅清与邝睦想同一年毕业,一起进入警队,共事二十余年,深知这人爱卖关子的性子。所以也不急不缓地吸了口纸烟,眼神望向他,让他接着说。
邝睦想:“那是不是说明这人很熟悉,或者说至少清楚这间屋子住了几个人,哪个人住在哪个房间?”
李济国明白他说的意思,垂眸沉声道:“...熟人作案。”
赵法医皱眉,发出疑问:“但会不会何婉晴在房间里听到声音,打开房门后被凶手发现了?”
李济国摇了摇头,结合他多年办案经验来解释道:“如果受害人听到声音醒了,自己打开房门,那么身上应该有很多抵抗伤才对。”
赵法医醒悟,死者何婉晴身上只有两处捅刺伤,分别是左肋骨下方肾脏和被胸肋骨阻挡未刺穿的左胸,脖颈有明显掐痕。
如果何婉晴当时是清醒状态,在被掐住时应该会奋力反抗。凶手有刀,那她身上肯定会留下抵抗伤痕。
但是,没有抵抗伤。
所以真实情况很可能是,何婉晴醉得昏睡并没有醒来,凶手非常明确的进入房间,在看到床上的何婉晴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掐住她的脖颈至其窒息失禁后,又再用刀连刺两刀才迅速逃离。
而在这过程里,凶手甚至都没去打开其他房门确认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目标明确,只可能是事先知道屋内情况的熟人
李济国低头沉思:“两名死者都没有受到性侵,屋内也没有翻动,手机财物具在。不为钱不为色,那么看来是为了寻仇了。”
严义清默默听完,将燃烧殆尽的烟头在烟灰缸碾灭,道:“两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能接触的无非是家和学校。让侦查员仔细盘查死者周围的老师同学和出租屋房东房客,看有没有发生过矛盾争执的,一有情况,马上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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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但却十分闷热。这是台风将至的信号。
娟姐走在前,有一搭没一搭跟身后拉着推车的夏枳南说话,他们正往仓库去拿些短缺的货品。
途径一个街口转角,迎面遇到齐肩发的女人牵着个男孩,男孩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很大,嘴里含着颗棒棒糖。
娟姐见到,发现是个熟人,上去热情打招呼:“美灵,去哪啊?”
名叫美灵的女人温婉一笑,指了指男孩说:“送他去幼儿园,这小子早上哭着闹着不肯上学,让他爸打了一顿,现在肯去了。”
娟姐蹲下身,手指轻刮男孩胖嘟嘟的脸颊,笑道:“轩轩要好好上学哦,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才能找到好工作!知道吗?”
男孩嘬着棒棒糖,眼神懵懂,向妈妈的大腿边靠了靠。
一个上幼儿园的五岁小屁孩是不可能懂这些的,但这不妨碍大人们的拔苗助长。
美灵挽了下耳边的头发,晃了晃牵着男孩的手:“听到没,要好好上学知道吗?”
虽然大学工作什么的听不明白,但这句要上学,男孩听懂了。有些不高兴的噘嘴,抬头看他妈妈。
美灵笑了笑,没好气地在他脑门上戳了两下。然后才转头问娟姐:“那阿娟你呢?干嘛去?”
娟姐逗完小孩,笑着起身,朝站在身后的夏枳南指了下,道:“跟同事去搬货,还要来回两趟呢。”
美灵向这边看来,夏枳南朝她礼貌笑着点了点头。女人见状也点头示意,两人算作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这样,”美灵微微一笑:“那阿娟你忙吧!我也要送他去幼儿园了。”
娟姐点头:“好,有空再聊。轩轩,再见——”
“跟阿姨和叔叔说再见。”
美灵弓下身低头教男孩。但显然男孩并不买账,将脸埋进妈妈的大腿不肯说话。
一个任性小孩,大家也没在意这些礼节,笑着摆摆手分开了。
几人分开没几步远,娟姐忽然悄咪咪回头看了眼,确定那对母子走远了,小声跟夏枳南说:“前几天说的两个大学生被杀,就是在他们家租的房子里。”
夏枳南闻言一愣,转身回头看了一眼。
那母子二人手牵着手,女人笑着低头跟男孩说着什么,笑容温和。
前两天遇到的事,他没跟同事们说,她们也只当他临时有事请假。如今听到与这案子有关的人,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娟姐拽了他一下,说了句“别回头看。”然后继续往前走。夏枳南只好回头跟在娟姐身后。
娟姐边走边说:“她娘家就住我屋前头,嫁长东村去的。前几天她婆家发生这事,警察进进出出,回娘家来避几天。”
说完这话,娟姐又做贼心虚般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认识的熟人,又凑近他耳边悄声道:“你别看她斯斯文文的,打骂起人来就像个泼妇,什么话都骂得出来。听说有次去抓奸,把他老公找的小三都打入院了。”
夏枳南眨了眨眼,没什么表情。
虽然娟姐说得眉飞色舞,但他实在对这种八卦没什么感觉。只能状似认真的配合,好奇问了句:“她老公外面有小三啊?”
对于某些人来说,跟人分享八卦会有一种成功感。
显然娟姐也是其中一位。
这位姐姐对她的妇女之友表现出的好奇感到满意,很是受用的皱了下鼻子,努嘴说了句“可不是。”
“找的还是自己家楼下租客,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他倒是精虫上脑,明目张胆的很。”
夏枳南没怎么听,心思早跑其他地方去了,器械性的点着头附和:“那真够大胆的。”
“何止大胆,跟那打入院的小三分了没多久,又勾搭上了个大学生,跟这么多人乱搞也不怕得病,是我早离了……”
娟姐嘟啷说着,但夏枳南却完全没听进去,因为他刚好看到了卓蒙城。
两人离得有点远,对方显然并没有发现他,一直低着头跟旁边的中年男人说话,往城中村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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