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二人从家里出发,装好爷爷嘱咐好的水和午饭。
走在山路上,两人无言。
一前一后,向歌在前面安安静静地走着,阮清羽也不打扰她,只是对这满山的花草稀奇,城里的少爷见惯了人造的霓虹夜市,形成审美疲劳了,偶尔看看山间雅致之景调解一下,倒也不错。
老爹还送对地方了,多亏了这么个地方,就当散心了。
他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注入力气投掷向山下的林中,落石无声,却惊起一阵鸟鸣。
向歌闻声转头,就知是他在搞鬼。向歌一脸无奈,抬起修长的胳膊,指了指手腕的表,还有十五分钟上课了,催促其走快点,却一时没注意脚下的颠簸,崴到了脚。
脚踝处的疼痛瞬间袭来,犹如针扎一般,让她只能无力地蹲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到她痛苦的表情,阮清羽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急忙走近了些,看到她正捂着受伤的脚踝,因为阮清羽懂得点跌打损伤的中医知识,轻轻挪动她的小腿,进行按压检查。
阮清羽低头认真检查她的伤势,向歌眸子里满是他,心里确是冒出很多问号。
城里这么好,他为什么还会来这里呢?他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呢?他有兄弟姐妹吗?正想着。
检查完毕,阮清羽欲有抬头之势,向歌眼疾手快,转头看向别处,咳咳两声掩饰内心的慌张。
他未察觉到女孩的异样,仔细检查了下发现只是脚踝扭伤,没有其他问题。他正色道:“还好只是轻微的扭伤,只要静养几天就好,尽量减少活动”
稍微一顿,他弯下背来,背对着向歌,“来,我背着你走。”
背着她?倒也不大可不必。
她连忙摆摆手,尴尬地笑了笑,自己从未被这么对待过,虽然不至于封建至男女授受不亲,但也只见了几面啊,怎么能麻烦他呢。
她慢慢地缓了一会,站起来向他一摊手,表示自己可以走。
阮清羽看出她的不自在,站了起来,只好换了个思路。
指了指她手腕上的表,挑了挑眉,“看看几点了,是不是要迟到了?如果你不想拖累我的话,最好采纳我的说法”,向歌抬起手臂看了眼,果然耽误了大半的时间,一时不知道如何选择。
愧疚之色显露在脸上,阮清羽趁热打铁地提出,“如果你没那么反感我的话,我希望我们能不迟到。”,听到此言,向歌只好迟疑的点了点头。
阮清羽不易察觉的眉头一展,这姑娘太容易被人忽悠了。
向歌趴在他身上,百无聊赖,闻到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清新的皂荚味道,莫名的有一种亲切感,让她忍不住悄悄地多吸了几口。
宽厚温暖的背重叠了两个人的体温,显得倒也不是很违和。
走得慢悠悠,云也流淌的自在,天蓝的静谧极了。
姑娘不说话,他也懒得说话。但阮清羽要是知道亲切这种词用到他的身上,才是天方夜谭的笑话。
两个人的步行总归是比背着一个人的快些的,一段时间后根据向歌的指引,终于走到了学校门口,一个男人突然挡在了阮清羽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一脸严肃。
向歌暗道:糟了。连忙拍拍阮清羽,从他背上下来,弯了弯腰向老师问好。
阮清羽抬头注意到那个老师,年龄大约五十岁左右,在头上外围一周稀疏毛发,内部光滑的像个擦得极其光亮的灯泡,颇有些滑稽。被学生戏称为“地中海”的张铁山老师。
张老师面部没什么表情,仿佛七情六欲在他身上不存在似的,也正如他的名字,像冰冷的铁块,身材并不魁梧,相反倒是有些驼背,丝毫没有个儒雅老师的样子。
他走近阮清羽,顿下脚步,开口了,嗓音厚重粗哑,像鸭子的叫声一般。
他昂着头,一脸严肃,“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为什么迟到!”。
前一句是对着阮清羽,后一句就自然是对着向歌了,很明显的质问,而不是疑问。
他好似猎食的雄鹰一般,眼睛死死地锁住面前的猎物,而面前的两只猎物呢,一只肆无忌惮,另一只则畏畏缩缩。
语气中略带训斥,刺得对面的向歌一时不知先回答那个问题,刚要在逼迫的强压之下抬头,旁边的男生往前走了一步,稍遮挡住后面的姑娘,声线微凉道:“阮清羽,新转来的”,缓缓说出七个字后,又不咸不淡地说道,“迟到就迟到了,没理由”。
张铁山面色铁青,还没几个人敢挑战他的权威,更何况是个刚转学来的毛头小子。
向歌听到他所言,急忙去拉他的衣角去,示意他闭嘴,对着张老师不能硬碰硬的。
上回李泽成和他们一起翻墙逃课出学校,被人举报给张老师,最后的结果就是又是请家长,又是回家反省。
别的家长还好,可李泽成的家长可不是吃素的,通知到李壮的时候,大手攥起了拳头,气的跺着脚直骂爹,又给他一顿胖揍,揍得他蔫巴儿了好几天,规规矩矩的,不敢惹是生非。
更何况,因为早自习背书时间,教室的学生们见到有人敢硬刚地中海,一排脑袋纷纷围在窗边,齐刷刷地看着这火药味十足的场面,甚至还有人发出起哄的声响,其中也包括李泽成。
好,很好,好极了。
张铁山见这么多学生围观,又因为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学生气势压了一头,敢这么不给他面子,极其挂不住脸,咬牙切齿地训斥道:“都去给我墙边罚站,直到反省出自己哪里做错了”。
阮清羽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到身后,姑娘正用恳求的目光求他别说了,满脸通红,他只好默不作声了,眼神依旧清冷,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丝毫没有改变。
他皱了皱眉,但还是重新开口道:“跟她没关系,让她进教室吧”。
呦呵,见阮清羽没违背自己的命令,况且向歌一向是不惹事生非的好学生,张老师心里的怒气稍微舒缓了些,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开口:“向歌回去吧”,顿了顿又说,“下次不许迟到!”。
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导致阮清羽迟到的,遭到老师的惩罚也是因为自己,更何况怎么能抛下他,自己心安理得地逃避呢。
她迟迟没有动作,张铁山见向歌未动,又问:“怎么?不愿意?”,向歌正欲点头,却抬头迎上阮清羽询问的意味,以及疑惑与催促的情绪参杂在一起的目光。
眼神掠过他,朝向老师的方向,坚定了些内心,没再有动作。
张铁山冷笑一声,“那就一起吧”,真是情谊深厚,背了背手,挺了挺肩膀,似乎想要重新树立一下自己刚才消失的威严形象,“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教室”。
说罢,又朝向教室内的人群大吼一声,“怎么,书都不用背了吗?”,吓得众人慌忙逃窜,人走光前,向歌的余光还看到李泽成那张贱兮兮的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溢于言表。
看到众人走尽,张老师头也不回,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秋日里的清晨,还是有些微凉,树荫透过的缕缕阳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眼。
“你是不是傻?”,阮清羽有些郁闷,明明只需要一个人受罚的事情非要加进来一个白搭的瘸子,侧脸低头看向旁边的向歌,却噤了声。
姑娘红着眼眶,正低着头。
想想也是,一个老实又优秀的学生自然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阮清羽啧了声,想到昨天老爷子一路上的对孙女的夸赞,轻叹说道:“好学生被罚一次,很难受吧”,向歌没搭理他,自顾自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清羽见自讨没趣,也闭嘴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你指望她能给出多大反应。
被风吹迷了眼睛的向歌,止不住的酸涩感让她难以招架。更别提还要回应他无聊的话语。
听着屋里嘈杂的背书声,也有着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止不住的叫喊混杂着不乏认真背书的朗诵,有种老虎下山去,猴子称大王的意思了。
没办法,身为班长的向歌都还在罚站,班主任也不在,自然肆无忌惮地吵得天翻地覆。
很显然,他们的班长无暇顾及。
虽然屋里正吵得火热,窗外的两个人一动没动的站在原处。
浑身散发着冷漠气息的男孩背光而站,低着头,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精致的眉眼,让人猜不到他在想着什么。
女孩也安安静静地并排站着,身着白色校服,黑色的长裤,宽大的校服让人一眼看过去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遮住瘦弱的身材,姣好的面容却满带忧愁。
因为看起来,人情欠大了。
一则为背路的情谊,二则他主动出来维护自己。
若不还他这个人情,怎么对得起爷爷从小教育自己的仁义礼智信呢。
虽然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难从自己的良心中过得去,想要做点什么补偿一下。
至少不欠他的情,或者,少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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