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斋后,楚觅打算回了,对着楚梵叮嘱,又和藥云鸢说了好多话,最后感谢了从海大师,留了不少东西,在日落前下了山。
山风阵阵,虫鸣稀稀。
路过一段谷地,楚觅没撑住,打起了盹。
直到……
“公主别慌,人不多,别出来,我就在外面。”
修竹的声音伴着久违的杀气,和冷铁热血混在一起,似乎能让人想到黄沙中浴血将军的模样。
楚觅应道:“好,你们小心。”
四周不断的铁器击鸣,很少听见人声,修竹果然一直守在外面,每打落一人,都要问车里怎么样。
人并不少,楚觅觉得打了很久,她捂住耳朵,挡住兵器划过肉///体,鲜血喷射的声音,挡住濒临死亡的人含糊不清的呼吸。就仿佛置于一场梦境,她执着刀,刀上有血,另一个她在梦境外看着。四周空洞而无生命,只有她看着自己,像是要杀人,却又没有。
有阳光照进黑暗,很亮……没有温度,只是很亮。
阳光中一个男人伸着胳膊,手里举着什么,还在扭动。
满天长箭冲着她飞过来,她想跑,动不了。
楚觅嘴里念叨着:这是梦,是梦,会醒的。
她想捂住自己的眼睛,而梦境,从不给她机会。
男人被侍卫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地上有个触目惊心的物体。
她知道那是什么……
“公主?”
声音来自现实,梦境即将消散,男人的嘶吼声远去,梦醒了。
“我没事。”
感觉她是被吓到了,修竹赶紧驱车离开。
楚觅安安静静坐在车厢里,一路无话。
进了城,她突然打开车门,对着修竹说:“去将军府吧。”
修竹愣了下,简单和卫兵交代着,调了个头直奔将军府。
“我已差人禀报圣上,弓原捉了活的,已带去廷尉寺审。公主就住在这缓缓神,将军府守卫很严……公主不用怕,今晚我来守着你。”修竹在楚觅身边,看着她脸色发白,又吩咐着门口的人进去说,抓紧把夫人叫过来。
楚觅突然碰了碰她的肩,将军没穿甲,布料上还有阳光的余温。
修竹转过头来看着她,那神情里有担心。
楚觅咧着干起皮的嘴对她笑笑:“诺离将军可有字?”
“没有。”
“不如我给将军取一个,这有一字十分配你。”
没等修竹点头,楚觅伸手将她转过来,正视自己,“修竹自当傲然挺立,我就给你取立之二字,十分合意。”
先不说名字如何,修竹马上就想起一道吃食。
“荔枝?是要配你那蜜字吗?”
两人皆是一顿,又一起笑出了声,那笑声惹得周围本来紧张的气氛轰然而散,像是在发泄什么,带了些别的味道。
晚饭后,夫人拉着楚觅的手聊起了天,修竹则忙前忙后布防。顾醉阳跟在她身后,劝道:“不必挂心,她遭过的刺杀,比你打过的仗都多。”
“礼部是不是太闲了?你跟着我作甚?”
“我来帮你指认狗洞。”顾醉阳嬉皮笑脸。
修竹没空理他,风风火火把将军府走了好几圈,又回到公主下榻处,叫着虹阳殿众人,讨论起夜间轮岗事宜。折腾好一会,楚觅才和夫人相携而来。
“立之,不必如此……嗨呀,谁敢来动将军府?”
顾夫人看看修竹,看看楚觅,轻声问道:“这个立之是谁?”
修竹突然就笑起来,脸绷的太久,有些僵硬。
“公主给我的字,取傲然而立之意。”
夫人面露惊讶:“还不错呀,觅儿,你竟也能取这种名字了?”
楚觅瞬时满脸臊红,推搡着夫人小声念叨:“给我留点面子吧!”
修竹身后,顾醉阳恶狠狠地看着楚觅,也不知道她是看见还是没看见。
入夜,楚觅开了一侧窗,正对着房上守夜的修竹。
女将军拿着剑,坐在屋脊上,看着远方。
楚觅就想起初见时,蹲在房顶的她,像个流氓。
而这场相识,也不过数月而已。
“立之。”楚觅扶着窗柩喊她。
修竹立马飞身,蹬住窗外窄窄的一条木雕,身下是镜面似的湖水。
“陪我说说话吧。”
修竹并不意外,吹了声不大的哨,暗处一个亲卫守住之前修竹的位置,见人已到位,她才翻进屋。秋初夜凉,修竹回身,关上窗子,拧着眉头催楚觅上床。
安顿好,修竹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剑。
楚觅看了看她,笑道:“立之啊,没事的,别挂心,这事常有。”
修竹把剑放在膝上,双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总是要防着……公主睡不着?”
“这剑能给我看看吗?”楚觅伸出手,赤///裸裸一副讨要的样子。
修竹拿起剑,放在她手中。
“还挺沉。”楚觅摸索着剑身,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盘起腿。
那是把极其张扬的剑,通体环绕着暗红的花纹,杂乱无章,约摸着勾勒几朵花的模样。剑柄缠着一层细密的红绳,叠着黑线,起了层细毛。剑首做成花瓣,坠着一缕编花的剑穗,楚觅揽过剑穗细看,惊讶道:“顾醉阳编的?”
修竹点了个头:“嗯,他比夫人编的好。”
楚觅马上换了一种“我全明白了”的表情,轻声嘟囔:“小将军回不了山咯”,握住剑柄就要抽剑。
很长时间的宁静过去,椿国大公主为了自己的面子,把剑还给认真守夜的女将军。
修竹笑着看了她许久。
“公主,剑锋甚利,还是不开的好。”
楚觅:“我还以为你要说——我这剑一旦见了天日是要沾血的,不然收不回去。”
两人一齐笑了。
“我想讲故事了,立之你要不要听。”
“讲吧。”修竹整了整坐姿,点头以示。
“故事的开头,是个父亲,死了孩子。”
气氛扭转太快,况且这开头就渲染着压抑,修竹不由得攥起剑鞘。
“那是场声势浩大的刺杀,死了很多人……能杀进国宴的,不多,那次,最为惨烈。”楚觅理着头发,又漫不经心的抚平被子。
“刺杀是冲着父亲去的,而死去的孩子,为父亲挡了箭……父亲伤心了很久,给孩子换了名字,叫他……楚赐,辅以储君礼,葬与皇陵。”
修竹的眼睛没有离开楚觅,她听着她平静地语气,感受着里面所有的悲伤,还有恐惧。
“父亲是个皇子,他害怕极了,就带着他的孩子上朝、下朝、同寝、同食。那个孩子记得,每天都有人在朝堂上卸了官帽,或哭或笑,被拖下去。那时觉得他不该上位的人太多,他杀红了眼,不分敌我,差点被参下去。”
“那个父亲,就是当今的皇上……楚赐,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
“我和楚宽都是他带大的,楚赐死后,他叫我们到他的卧房起居……他的卧房床很大,足够我们姐弟打闹。那个时候,他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我们,那个眼神就像是……下一瞬间就会失去我们。”
“这种生活一直到母后出面,接我出来,也就是我十岁。父皇不怎么纳妃子,后宫到现在,也就只有两个人,除了看我们姐弟几个,他始终待在自己的寝殿……宫里封了许多不用的院子,加了好多守卫,虹阳殿建成后,又多了不少。”
“椿国早年像我这般大的公主早就在外建府,而我例外,留在宫里……为了堵上那群言官老臣的嘴,父皇从小就安排我学习治国理政,暗示他们,我会是下一个储君。直到现在,还是有大批折子恳请公主外嫁,他都挡了……立之啊,你知道为什么吗?”
修竹摇了摇头。
“他怕我死,像楚赐那样。”
寂静……
“所以说实话,每一次的刺杀,我都很害怕。”楚觅转过头看着修竹,女将军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立之,我是你的靠山,你也是我的……有你在身边,我安心多了。”
修竹愣了好久,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肺腑,她毫无准备。
就在她憋着一句“公主放宽心”,不知该说不该说的时候,楚觅又说话了。
“你那剑,可有名字?”
小番外
战场上,有段时间粮食供不足,顾别(顾大将军)下令全军一桶饭食,将军和兵一起吃饭。
修竹毫无怨言,每回把饭吃得干干净净,不仅顾别,许多将军副将都看不下去,毕竟是个小姑娘,偷偷要给她开小灶。
修竹摆摆手:“师父说过,粮食乃辎重,匮乏易泄了士气。全军同食,围在一起吃才有情义,我不出去。”
顾别:“你正长身体,我偷偷给你弄了点,大家不会说什么。再者说,这个确实不好下咽。”
修竹:“没呀,这个还算好的,我吃过更难吃的,还是吃那个长大的呢。”
顾别抱着自己的饭碗,心道:谁不是呢。
这里年龄按周岁算。网上查了下,有的小孩子三岁就能记事了,但只是片段,所以楚觅对二皇子死的那段时间记忆很清晰。
新的CP名字出来了,荔枝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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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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