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生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快说,什么怪事?”
刘净得到了回应,眯着豆儿眼笑了笑,也就不吝啬肚子里藏的那点儿事了。
原是这万华坊东南角,有一间小瓦屋破旧得很,说是以前主家老祖宗住过的屋子,留着做个念想,平时都锁着不许人靠近。
偏这次着火小破屋火势最旺,大伙只得慌忙去灭火,忙了半响才发觉怎么灭就是灭不了这屋的火,反倒是越烧越旺,只能等它自己烧完,甚是古怪。
以为刘净能说出啥怪事,听着也怪没劲的,还不如去巡街,说不得能听个街坊邻居拌嘴,可比这利索爽快。
“师父,我们走,别和他瞎耽误工夫了,”说着便做势去拉江破风的手。
刘净话瘾未过,忙拦住人,“哎,哎,别急啊,话还没说完呢。古怪可并非在这火上,而是火烧完后,那里边躺着一具无头尸身,一点火都未烧到他,那衣服都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呢。”
寻生声忙和江破风对了个眼神,无头尸?这下案子可真是不好破了。
江破风也皱起了眉头,终归是一条人命,听来也觉得可惜。
“这个案子可说了要谁负责?”
刘净这时倒怯了怯,只敢瞄了两眼江破风,满脸尬意地苦笑两声。
这下哪还有不明白的。
江破风点了点头,明了。
寻生声这时倒起了几分气意,都知这无头尸案最是难破,更何况还与万华坊这样的富商沾连上,一不小心就是哪头都不落好,白担个过错。
撸起袖子,转头对着理事堂旁的料安堂就是一顿嚷嚷,誓要把这气撒出去。
“呵,这时候倒想起我们来了。前几日接见京城贵人的时候,怎么也不见有人知会我们一声,怕不是自己没多大本事还担心被别人抢了风头,才这般行事吧!这心真是比那绣娘手里的针还小,比那猪圈里的污物还脏!”
刘净一个小杂役,这时哪敢说话,恨不得挖个洞给自己埋里面。
“行了,走吧,万华坊离这可不近。”江破风抬腿就向外走去了。
师父都发话了,寻生声也只得歇了心,狠狠地瞪了一眼料安堂,便小跑跟了上去。
人走了,刘净才直起腰拍了拍胸膛,叹了一口气,得亏没继续闹下去,不然遭殃的还是自己,真是谁也得罪不起啊。
……
“江捕头,你来了。”李山早早地就在石像旁等着人来了。
“咳咳,哎呦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庄大人是让我来负责这万华坊的案子,但我这老头子老胳膊老腿的,比不得你们少年人做事利索,还赶巧这两日得了风寒,咳咳,更是力不从心啊。庄大人看我老头子可怜,这才批了几日假养身子,原先还担心这案子没人担起来呢,看到是江捕头过来,我这心可真是放下了。”
李山因着是衙门里的老人,平日里惯会使偷奸耍滑那一套,只是时时端个笑模样,倒也不好让人说什么。
“无妨,本就是职责所在。李老安心养病就是,案子自由我等处理。”江破风无意拆穿他,客气两句便也做罢。
目送李山等人离开,寻生声才啐骂一句“装模作样”。
江破风拍了拍寻生声的肩,转身跟旁边的小吏拿了纱布围在脸上,进去查看情况。
附近还围着不少凑热闹的百姓,寻生声也骂不了什么,只得跺跺脚后便赶上江破风的步伐。
刘净讲故事是爱七绕八绕的,但也不说瞎话。
如今这万华坊也就外面那两石像还能看了。
踩着一地碎屑来到了无头尸前,临时搭建的仵作棚堪堪够用。
江破风抬眼看向旁边的仵作,问道:“有何发现?”
常年与这群衙门人共事,陈丹际也不惊奇怎换了江破风来处理,只把手中的记录薄交与江破风。
“目前来看,死者应当是中毒而亡,后被人用利器割下头颅。中毒时间为子正至丑初,无明显挣扎状态,所服毒物应当是金蛮之地所制,用料凶狠,发作迅速,呼吸之间便可暴毙,具体的毒物还要进一步查验。而颈部切口……比较粗糙,切割者出手犹豫,为生手或力小之人,所用利器主要为剑器一类。再用纱布进切口包裹,有搬动痕迹,是为了更换身上的衣物。”
“说吧。”江破风翻完记录,看向陈丹际。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不过,我还要再进行查验才能告诉你。”
“行。”
江破风倒也不逼他,弯下身子摸了下亡者身上的衣料,质地柔软、花样繁琐,显然不是普通百姓可以用得起的。
“可查出死者身份?”
等候多时的小吏上前答话,“有万华坊的人来认过了,死者右手背上的红胎记与主家林老爷林观海相似。”
“可请了林家亲眷过来认尸?”
“林家老爷亲缘浅薄,幼年便成孤儿,早年丧妻,独留一女,于去年冬时葬于火海。家中还有一位窦姨娘,如今不知去向。只得请林家管家及林老爷平日的随从,不过他们前日都去了郊外的庄子,现还在过来的路上。”
“辛苦了,等人到后再说。”江破风站起来向一处还算整齐的废墟走去。
寻生声跟在后头,接过江破风扯下的纱巾,一同交给小吏。
“窦姨娘?”寻生声望了眼师父,低声询问。
“无凭无据,不可胡乱猜测。”
江破风倚柱抱臂而立,闭眼假寐,寻生声也就噤了声。
倒底是个闹腾性子,没一会儿寻生声又开口道:“师父,我们现在要做何事?”
“等。”
“等?等谁?”
“等凶手。”
“啊?凶手不能这么傻吧,还自己送上门不成。”
寻生声可不相信真有人这么傻,但师父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等了。
“这得等到啥时候啊。”寻生声打小就是上房揭瓦的主,耐不住就这样干坐着,拿着地上快成炭火的木料把玩着,时不时发两句牢骚。
江破风也没理她,师徒俩就这么等了一个多时辰,寻生声都快在地上盖起一座宫殿了。
外边的小吏过来通报,说是林管家到了。
寻生声可算是找到活干了,忙站起来就向外跑,还边向江破风喊:“师父,你快点。”
江破风没动弹,凭由寻生声自己行动。
没过一会儿,寻生声就跑回来了。
“那个林管家说,就是他们家老爷,现在在外面嚎啕大哭呢。”
“听到了。”
“那我们现在还要做什么?”
“等。”
寻生声有些蔫了,“怎么还要等啊,我们要等多久啊,凶手真的会来吗?”
“不知道。”
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江破风皱了皱眉带着寻生声快步向外走。
“为了弄成这桩生意,我可是把大半身家都给了你们,如今告诉我货没了!货没了!我告诉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你们老爷是没了,可今天要是拿不到货,老子也活不成了!”
“姜管事,你前儿可是答应的好好,今天就把纸给我的,钱已是交于你了。我可早早就跟村里的娃们说好了,今天就带着新纸回去,如今这钱也没了纸也没了,不是叫我失信于孩子们,叫我怎么继续做这个先生啊!”
“万华坊的,你们说这事怎么办?咱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这主家都没了,连个能拿主意的都没有,咱这也是着急啊!”
……
一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把万华坊的人团团围住了,你一句他一言的,吵吵闹闹,直教里面的人一句话也说不明白。
江破风转头望了望,“林管家呢?”
“刚哭晕过去了,现在还在躺着。”
“弄醒,让他处理。”
“是。”
寻生声追随小吏去往的方向,果然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林管家。
撇了撇嘴,这都什么事啊。
没一会儿,林管家被人扶着出来了,虚弱地张了张嘴,可惜那些人现在亢奋着呢,没时间关注旁的事情。
寻生声不知从哪掏出了个锣,在人群附近大力地敲了几下,可算把人给震住了。
林管家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今天是我们万华坊对不住大家,我代我们老爷向大家道歉。”边说着边弯下腰。
众人也不是多蛮横无理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默了默声。
“我们也知晓今日这情况不好……可到底这事还得解决不是?”
站在最前头的男人扯了扯手里的布袋,也觉得今日上门这样闹不好,可能怎么办,做小本生意的,出个小意外都担不起啊。
林管家慢慢立起了腰,环望了下众人,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林家在城东还有间小纸坊,如若大家愿意宽限十日,十日后万华坊定能把货物都做出来,凭票据拿双倍货物。若是要钱,可凭手中票据去繁昌钱庄取双倍银钱。这便是我们万华坊的诚意,还望大家理解。”说着又是一鞠躬。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的,也没人敢出声。
“行,我再信你们一回。”男人又扯了扯布袋,下定了决心。
听到有人起了头,大家伙也纷纷相应了起来。
姜管事和万华坊的工人连忙把大家伙都请了出去。
总算是清净了不少。
林管家这回彻底撑不住了,又晕了过去,寻生声让人直接送去郎中那。
一顿折腾,可给寻生声忙够呛,一屁股坐地上。
“可真愁人。师父,你说这案子何时才能了了啊。”
江破风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个什么。
寻生声习惯了,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师父,接下来我们还要做什么?还要等?万一那个人今天不来呢?我饿了,要不咱先去吃点东西吧,好不好?正好,我知道隔壁街有一家特别好吃……”
江破风看着从街道上跑过来的小吏,握了握手中的剑鞘,轻启朱唇。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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