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安顿好南枝，转身就往苏青青的院子去。推开门时，苏青青正坐在床边发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见他进来，身子猛地一颤。
“夫人，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林一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苏青青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里。
“现在的你，真的让我害怕。”林一一步步逼近，语气里满是失望，“以前的你，温柔善良，说话轻声细语，从来不会这样歇斯底里。可现在呢？”
他顿了顿，字字清晰地砸在她心上：“你满是嫉妒，稍不如意就暴躁易怒，甚至对南枝动手。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苏青青。”
苏青青被他看得浑身发冷，眼泪又涌了上来，带着哭腔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怕失去我，就要去伤害别人？”林一打断她，眼神里的失望更浓了，“你伤害的，还是处处让着你、把你当姐姐的南枝。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那些撒泼打滚的市井妇人有什么区别？”
这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青青心上。她一直努力维持的体面，在他眼里，竟成了“撒泼打滚”？
“我没有……”她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只是气不过……她什么都比我好，夫君你眼里只有她……”
“南枝哪里比你好？”林一的声音陡然拔高，“她不过是比你多了份宽容，少了份算计！你若肯像她那样安分，我何至于对你如此失望？”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决绝：“苏青青，你再这样下去，别说留住我的心，恐怕连这少夫人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苏青青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夫君，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子啊！”
“妻子？”林一冷笑，“哪个妻子会像你这样，整日里只想着争风吃醋，甚至对自己的姐妹下狠手？”
他不想再看她，转身往门口走，只留下最后一句：“你自己好好反省吧。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去找南枝的麻烦。”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苏青青所有的哭喊。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终于明白——她所有的嫉妒和暴躁，不仅没留住林一，反而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以前的温柔善良是真的，现在的嫉妒暴躁也是真的。可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太怕失去他吗？
她抱着膝盖，哭得撕心裂肺，却再也没人来哄她。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像一张网，将她困在这无边的悔恨和恐慌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可错得太离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了。
春桃在门外听见里面没了动静，犹豫着推开门，就见苏青青瘫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心里也跟着发酸。
她走上前，蹲下身轻轻拍着苏青青的背：“少夫人，您别哭了，哭也没用啊。”
苏青青哽咽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该怎么办……他说我连少夫人的位置都坐不稳了……他不要我了……”
“不会的，”春桃急声道，“少爷就是气头上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依我看，您现在就去找南枝姑娘道个歉，把话说开了，少爷说不定就消气了。”
苏青青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道歉？让我去跟她道歉？”她怎么拉得下这个脸？
“少夫人，这时候就别顾着脸面了，”春桃劝道，“南枝姑娘性子好，您去认个错，她肯定会原谅您的。只要她在少爷面前替您说句好话，少爷还能真跟您计较不成？”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您想想，要是这事就这么搁着，少爷心里肯定一直记着您的不是。到时候南枝姑娘再在旁边吹点‘和风’，您可就真被动了。”
苏青青咬着唇，心里天人交战。去道歉，就等于承认自己输了；可不道歉，林一的失望只会越来越深。
春桃见她动摇，又加了把火：“您就当是为了少爷，为了您自己。低个头，总比失去少爷的心强啊。”
这句话彻底戳中了苏青青的软肋。是啊，比起失去林一，这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她慢慢止住哭声，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你说得对……我得去道歉。”
她扶着春桃的手站起来，腿还有些发软，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快，帮我梳洗一下，”她对春桃说，“换身素净点的衣服，别让他们看出我刚哭过。”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不就是道歉吗？为了林一，她能忍。
只要能让林一回心转意，别说是低头认错，就是让她做更多，她也愿意。
只是她没看到，镜子里自己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不甘和怨怼——这道歉，不过是她另一场算计的开始。
苏青青对着镜子细细描眉，用脂粉遮盖住眼底的红肿，换上一身月白色的素裙，看起来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走吧。”她对春桃说，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到了南枝院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才让春桃通报。
南枝正在灯下看书，见苏青青来，有些意外，还是起身请她坐下：“姐姐来了。”
苏青青没坐，直接对着南枝福身行礼，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柔：“妹妹，昨日是我不对，一时糊涂砸了你的兰花，还说了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来给你赔罪了。”
南枝连忙扶她：“姐姐快起来，我没怪你。”
苏青青顺势握住她的手，眼眶微微发红：“妹妹不怪我，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你不知道，我昨日是魔怔了，一想到夫君总夸你好，就忍不住犯了浑……”
她哽咽着，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其实我心里是佩服你的，你又能干又善良，哪像我，只会在家里惹夫君生气。妹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南枝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想起她昨日崩溃的样子，心里的委屈渐渐淡了，只剩下些复杂的怜悯。或许，她是真的太怕失去林一了。
“姐姐快别哭了，”南枝拿出帕子给她擦泪，“我真的没放在心上，你再这样，倒显得我小气了。”
苏青青见她松口，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更显愧疚：“妹妹真是宽宏大量，往后我定要好好跟你学着，再也不犯傻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苏青青又说了些贴心话，才起身告辞。
走出南枝的院子，她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南枝果然心软，几句好话就哄住了。
可她没看到，南枝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苏青青的道歉太刻意，眼泪太及时，倒像是一场精心排练的戏。
夜里，林一来看南枝，见她神色平和，问道：“苏青青来找你了？”
南枝点头：“嗯，姐姐来道了歉，说她昨日是一时糊涂。”
林一握住她的手：“你信了？”
南枝沉默片刻，轻声道：“不管信不信，日子总要过下去。她是少夫人，我不想让夫君为难。”
林一心里一暖，又有些心疼：“你总是这样替别人着想。”
“其实……”南枝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姐姐好像有什么心事，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嫉妒，或许不只是因为夫君。”
林一顿了顿，想起苏青青刚嫁过来时的样子，确实温顺过一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好像是从三公主频繁来找他开始，又或是从南枝开了铺子、越来越受认可开始？
他叹了口气：“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伤害你总是不对。往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南枝靠在他肩上，轻轻点头。她知道，这场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暗流涌动。苏青青的道歉，更像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而此刻的苏青青，正坐在镜前，看着自己映在镜中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道歉只是权宜之计，她真正要做的，是找到那个能让林一彻底回心转意的法子。
她想起林一曾说过，他舍不得自己的亲密，想起他那句“没了你谁来满足我”，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或许，温柔和退让行不通，那她就换一种方式——用他最无法抗拒的方式，把他牢牢绑在自己身边。
林一终究还是放不下，从南枝院里出来后，绕了个弯，去了苏青青那里。
苏青青正对着镜子出神，见他进来，慌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又带着几分期待：“夫君……”
林一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了先前的怒火，却多了几分沉重：“夫人，不管你刚才向南枝的道歉是不是真心的，我只希望，你能做回原来的自己。”
苏青青愣了愣，嘴唇动了动，没敢接话。
“做回那个刚嫁过来时，会为我缝衣、会为我留灯的你，”林一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那个眼里只有我、满心满眼都是爱我的你。”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继续道：“那样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我最初喜欢的样子。别再被那些嫉妒和算计裹挟了，更不要把你自己弄丢了。”
这些话像温水，慢慢淌进苏青青心里，烫得她鼻子发酸。原来，他还记得她刚嫁过来的样子；原来，他不是对自己全然失望。
“我……”她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化作了哽咽，“我只是……只是太怕了……”
怕他被南枝抢走，怕自己在这府里无依无靠，怕那些曾经的温柔都成了泡影。
林一看着她脆弱的样子，心里那点坚硬渐渐软了下来。他抬手，轻轻拂过她的发顶，动作带着久违的温柔：“我知道你怕，可你用错了方式。真正的爱，不是攥得越紧越好，而是让彼此都舒服。”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试着松松手，也放过你自己。做回原来的你，好吗？”
苏青青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恳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哭腔：“夫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这一次，她的哭声里没有了算计，只有压抑许久的委屈和一丝悔意。或许林一说得对，她真的把自己弄丢了。为了留住他，她变得面目全非，连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林一任由她抱着，没有推开。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那是卸下伪装后的脆弱。
“改回来，还不晚。”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几分释然。
他不知道苏青青能不能真的改，但他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不为别的，就为了她曾经那份毫无保留的爱，也为了自己心里那点残存的念想。
苏青青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直到哭够了，才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夫君，我会改的，我一定做回原来的样子，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林一拿起帕子，轻轻替苏青青擦去脸颊的泪痕，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一丝久违的温和。
“你能改就好。”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语气诚恳了些，“我说过，这府里没了你不行。内院的事需要你打理，公婆那里需要你照看，这些都是你才能做好的。”
他顿了顿，想起从前的日子，嘴角柔和了些：“我还记得，你做的松鼠鳜鱼最合我口味，还有那道莲子羹，甜而不腻，是府里谁也做不出的味道。我喜欢吃你做的菜，一直都喜欢。”
苏青青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却带着几分暖意。原来他都记得，记得她的好，记得她做的菜。
“我曾说过会好好对你，”林一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承诺的重量，“只要你安分守己，踏踏实实过日子，就不用整天担心会失去我。我林一虽不算什么大人物，却也懂得珍惜眼前人。”
他放下帕子，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里带着期许：“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别再胡思乱想，别再跟南枝置气，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好吗？”
苏青青用力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哽咽着说不出话。她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心里那点不安和偏执，似乎真的被他这番话熨平了些。
“夫君……”她声音沙哑，“我听你的，我一定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原来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不喜欢她发疯的样子。原来他心里是有她的，需要她的，舍不得她的。
林一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却掠过一丝复杂。他说的这些话，有真心，也有刻意的安抚。他确实需要一个能打理内院的妻子，确实念着她曾经的好，可那份“好好对你”的承诺里，终究掺杂了太多现实的考量。
但此刻，看着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的女人，他不想再去计较这些。或许，给她一点安稳的念想，真的能让她变回从前的样子。
“好了，别哭了。”他扶起她，语气放柔，“眼睛都哭肿了，仔细明日头疼。我让厨房给你炖碗安神汤，早些歇息吧。”
苏青青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眼底的慌乱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雀跃。她就知道，只要她肯低头，只要她变回他喜欢的样子，他就不会离开她。
看着林一转身吩咐丫鬟的背影，她悄悄握紧了拳头。这一次，她一定牢牢抓住这份“安稳”，用他喜欢的方式，守好这个家，守好他。
只是她没看到，林一转身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疲惫。这场用承诺维系的平衡，不知能撑到几时。
丫鬟很快端来一碗温热的安神汤，瓷碗边缘还冒着丝丝热气。
林一接过汤碗，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苏青青嘴边：“夫人，快点喝，趁热喝了好安神，好好养身体。”
苏青青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汤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药香和甜味，熨帖了她慌乱的心。她看着林一专注的侧脸，心里甜丝丝的，之前的委屈和不安，仿佛都随着这碗汤慢慢化了。
一碗汤快喝完时，林一放下碗，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的触感细腻柔软。他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一丝暧昧的沙哑：“我总是离不开你的亲近，你是知道的。”
苏青青的脸瞬间红了，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低下头。
林一却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眼神带着几分灼热：“这府里的人再多，能陪我睡安稳觉的，也只有你。没了你，漫漫长夜，谁来陪我？”
这句话像羽毛，轻轻搔在苏青青心上，又像火种，瞬间点燃了她心底的渴望。她抬起眼，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眼底的羞怯渐渐被柔情取代。
“夫君……”她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意。
林一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唇。这个吻不像前几日那般带着戾气，而是带着几分安抚的温柔，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苏青青闭上眼睛，主动回应着他，心里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他果然还是需要她的，离不开她的。那些嫉妒和不安，在这一刻都成了多余的念头。
她踮起脚尖，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像是要将自己嵌入他的骨血里。
林一加深了这个吻，指尖滑过她的发间，动作带着刻意的温柔。他知道，这句话是安抚，是承诺，更是让她安分的枷锁。可看着她沉溺的样子，他又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吻意渐消，林一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淡淡的药香。
他看着她微肿的唇瓣，眼神清明了些，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夫人，以后还是做回原来的你吧，不要再变了。”
苏青青的心跳还没平复，听见这话，连忙点头：“我会的，夫君，我一定不变了。”
“你要是再像前几日那样嫉妒发狂，”林一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我是真的会害怕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坦诚的脆弱：“我要的是个能安心过日子的妻子，不是个整天疑神疑鬼、会伤人的醋坛子。那样的你，会让我想逃，会让我不敢靠近。”
苏青青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她最怕的，就是他想逃。
“我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她急切地保证，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我再也不嫉妒了，再也不惹你害怕了，我就做回那个只对你好、只想着你的苏青青，好不好？”
看着她眼里的慌乱和恳求，林一心里那点复杂又涌了上来。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算是回应。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他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静，“汤喝了，睡个好觉，明日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苏青青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想说让他留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怕自己太贪心，反而会惹他厌烦。
“夫君也早些歇息。”她低声道。
林一点了点头，没再回头，推门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苏青青脸上的柔情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片深思。她知道，林一的话既是安抚，也是底线。他能容忍她的小性子，却绝不能容忍她的疯狂。
“做回原来的自己吗……”她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划过唇瓣，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会的。她会做回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苏青青，做那个能让他安心、让他依赖的少夫人。
只是，这“原来的自己”，从今往后，将永远带着一层精心缝制的面具。她会藏好所有的嫉妒和不甘，只用他喜欢的样子，守在他身边。
只要能留住他，面具戴得再久，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青青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浅笑。明日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至少，看起来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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