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神色肃然的从云拂宫出来,候在门外的李忠见他如此神情,上前问道:“怎么了?”
苏合负手立了片刻,低声道:“小婉说,这场刺杀是和稽联合黑甲军做的,为了让父汗原谅他。”
李忠一怔,回想起当晚的情形,想是他去之前李徽婉听见了和稽与黑甲军的对话,他道:“你打算告诉可汗吗?”
苏合道:“我必须帮父汗查清这件事。”
李忠思索片刻后道:“可汗现在仍在昏迷,大妃和大王子会袒护二王子,此事不宜声张,只能悄悄的查。”
苏合颔首,说道:“小婉还和我说……大周朝廷也许会联系我。”
李忠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说道:“正好借机探查此事。”
苏合道:“我觉得……她想让我答应。”
李忠默了片刻,问道:“你怎么想?”
苏合道:“不可能。”
李忠不再言语,片刻后苏合又道:“忠叔,你是不是和小婉想的一样?”
李忠道:“我怎么想不重要,你做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苏合心里稍稍安定下来,说道:“那好,先把事情查清楚,待父汗稍好些我向他禀报。”
李忠颔首,两人一道下山,路上商议该如何行动,回到围场时已经傍晚,苏合略略休息后就去王帐探望戈仲可汗。
现在伊犁围场内外都严防死守,尤其王帐的守卫最严,如此情形令鲜卑贵族惶惶不安。
戈仲可汗早年收拢兵权,参考大周为鲜卑建立了官员体制,削弱了贵族的权力,现在的鲜卑贵族完全依附王庭,可汗遇刺后已有五日没露面,他们很想巴结新王,但若是可汗无事,这样做定会被追究,而呼延显然也有与他们拉近关系的意思,时常派人去关照他们。
呼延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大战后的修养放弃狩猎,否则现在定是苏合把持王庭内外,万一可汗死在这里,谁又说得清他传位给谁呢?
如今兵力调度都由他决定,可汗由大妃照顾,如果可汗离世,他可以顺理成章的登上汗位,说没动过某些念头是假的,只是他拿不准自己母亲是否同意,戈仲可汗昏迷的越久,呼延心里就越是躁动。
如果说他有什么忌惮的,也只有苏合,他并不担心苏合跟自己抢夺汗位,从苏合拒绝领兵攻打益州时呼延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根本没有野心。
他担心的是苏合太在意父汗,几乎每天都要去侍疾,如果自己动手,他极有可能察觉。
二则,呼延觊觎益州丰饶的土地良久,早就计划攻下益州,苏合显然不会同意,他手下有不少熟悉鲜卑的汉人,等自己做了可汗,这些人很可能为此策动他谋反,与其等着那时候再收拾这个弟弟,呼延很想现在就把他解决了。
今夜两人在王帐中遇见,苏合照例先看望可汗,问了问病情,他本不会与呼延多说什么,今天却过来询问和稽的情况,呼延有些意外,但也和他照实说了。
和稽现在中了与可汗一样的毒,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养伤,苏合闻言便说要去看望一下,呼延虽觉奇怪,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没管。
苏合从王帐出来,径直去了和稽的帐篷,和稽虽是戴罪之身,但救护可汗有功,所以呼延和大妃都主张不处置,等可汗醒后定夺,另外忽耶似乎不在他身边,就更没有处置他的理由了。
和稽躺在床上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是苏合过来,顿时如临大敌,坐起来盯着门口,片刻后苏合掀帘进来,和稽率先问道:“你来干什么?”
苏合在他床前负手而立,似笑非笑道:“自然是来探病。”
和稽冷哼一声,说道:“我好得很,看不见你就更好了。”
苏合弯了弯唇角,说道:“我来还有别的事要请教二哥。”
和稽道:“什么?”
苏合道:“二哥之前说因为思念父汗所以悄悄跟来伊犁,忽耶不愿伏法,所以与你分道扬镳,我负责捉拿此人,能否请二哥详述他与你分别的情形。”
和稽一阵心虚,转而怒道:“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父汗现在身受重伤,都是他们中原人捣的鬼!你不是熟悉中原人吗?怎么不去查这件事。”
苏合挑眉看他,笑道:“此事我自然也要查,但忽耶的事是父汗嘱托,怎能轻易放过?”
和稽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你不是追捕很久了吗?这也查不到吗?还需要问我?”
苏合上下打量他一番,说道:“也罢,既然二哥不知道,那我就告辞了。”
和稽撇过头不看他,苏合出来,同李忠对视一眼,两人走出一段,李忠问道:“怎样?”
苏合道:“忽耶就在这里,大约藏在他帐篷里。”
李忠意外道:“你确定?”
苏合道:“十有**,我问他忽耶的下落时他突然发火,岔开话头指责我不关心父汗,实在太心虚了,如果忽耶不在他身边,他怎会如此。”
李忠细想之下觉得有理,如果和稽把忽耶留在黑甲军那里,黑甲军就好拿捏他了,若忽耶孤身在外,也没法保护自己,确实是无处可去,他颔首道:“想不到二王子如此大胆。”
苏合冷笑道:“他还真是一天都离不开这个男人,既然他们两都在这儿,正好切断他们和黑甲军的联系,把他们困在这个帐篷里。”
李忠道:“好,我去安排。”
苏合嗯了一声,垂下头沉默的往自己的住处走,李忠察觉到他心情郁郁,问道:“怎么了?”
苏合叹了一声,说道:“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对父汗。”
李忠道:“二王子有更在乎的人。”
苏合道:“这不是他伤害父汗的理由吧?”
李忠默然,这当然不是他伤害自己父亲的理由,只不过当必须做选择时,谁还顾得上该不该呢?
苏合离开后,忽耶从床帏后面转出来,望着门口若有所思,和稽见状安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抓住你的。”
忽耶转头对他一笑,说道:“有殿下护着,阿昭没有不放心的,只是三王子为何突然过来问及此事?”
和稽道:“我听大哥说父汗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他定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想起来要抓你,咱们把那两个女人抓走,他一定怀恨在心。”
这肯定说不通,苏合怎么会知道是他们把那两个女人抓走的?忽耶摇头笑了下,但又瞬间冷下脸来,心想苏合该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难道那两个女人没有被带走吗?
乌日娜在云拂宫住下,自然而然的承担起照顾李徽婉和穆念的责任,中午她同成律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带人去李徽婉的房间探望。
她有满腹心事想与李徽婉说,可看李徽婉这可怜样又觉得不能叫她为自己担心,是以一开始憋着没说,只关心她怎么伤成这样。
李徽婉捡能说的同她说了,到了喝药的时候,乌日娜亲自喂她喝,可喂着喂着心里的委屈憋不住了,忽然抽起了鼻子,眼泪滚落出来。
李徽婉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啦?哭什么呀?”
乌日娜抹着眼泪说:“三哥哥没有和你说吗?可汗要把我嫁给匈奴单于,那个单于都要五十岁了,老婆不知道娶了多少,还要娶我。
说什么让我做大妃,谁稀罕做一个糟老头子的大妃,可是……可是可汗答应了……他怎么能答应呢?”
李徽婉举起她馒头一样的手帮乌日娜擦眼泪,乌日娜按下她自己擦了,继续说道:“我就是伤心,匈奴使者一提这件事,可汗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在王庭生活了那么多年,哪一日不是尽心孝顺可汗和大妃,还有三个哥哥,大妃还说我是她的女儿,她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子吗?”
李徽婉道:“苏合怎么说?”
乌日娜道:“三哥哥能说什么?他帮我说话还被可汗和大哥骂了,小婉,你说我真的要嫁给那个老头子吗?
我不想嫁,可是大妃说王庭养了我那么多年,现在是我报答的时候,还有成律,如果我嫁给了单于,成律才会被可汗器重。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我只有嫁给单于才算是报答吗?”
李徽婉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听她放屁。”
乌日娜抽着鼻子道:“啊?”
李徽婉道:“你父亲难道不是为了鲜卑战死的?王庭养你是义务,这个大妃哪里来的脸要你报答,还要拿你送人情,没见过吃绝户吃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欺负你父母双亡又不会说话,才拿这种屁话哄你,你就该当面骂回去。”
乌日娜愕然看她,没想到李徽婉会说这么放肆的话,惊的她一时都忘记哭了,半晌才说道:“这怎么行?”
李徽婉道:“怎么不行?就该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的嘴脸,尤其是那些为了鲜卑抛头颅洒热血的军士,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无耻。”
乌日娜没懂她说的话,但是哭的更厉害了,越想越觉得伤心,凑过去抱着李徽婉说道:“我努力的学跳舞,学音律,学针线,学做饭,女孩子要会的我都好好学会了,我是个好女孩儿对吧?为什么要把嫁给老头子?小婉,我该怎么办呀?”
李徽婉拿缠成圆球的手碰碰她的头发,安慰道:“这事还是要你三哥哥来才能解决,等他来我和他说。”
乌日娜抬起头,说道:“和三哥哥有什么关系?”
李徽婉道:“你自己去和可汗说有什么用?还是得苏合来说。”
乌日娜道:“可是三哥哥已经说过了呀?”
李徽婉道:“他之前说的不对,你别担心,等我和你三哥说明白这件事,若不成,再想别的法子。”
乌日娜瞪大了眼睛:“别的法子?真有办法让我不嫁吗?”
李徽婉道:“嗯,不然你真去跳火坑?再不济,杀了匈奴使者,警告他们别痴心妄想。”
乌日娜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李徽婉又碰碰她的头发,说道:“别怕,遇上事想法子摆平就是了。”
乌日娜点点头,心里真有了些底气,她看着李徽婉笃定的脸,想着反正还没嫁去呢,说不定真有转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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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陛下为何谋反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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