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珍正在批阅奏折。
沈锐突然推门闯了进来,满脸慌张之色,看得人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表兄?怎么了?可是北狄王子王子出了什么事?”
陆玄珍沉声问。
沈锐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息急促。
“陛下,今日臣带慕尧王子游京,恰好路过苏府,便进去拜访了一番,慕尧王子的心思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他无非想着留在京中,可是、可是……”
这一段话,沈锐说得断断续续。
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镇定自若。
陆玄珍起身从桌后走出来,上前扶住他手臂。
“表兄,慢慢说。”
沈锐深吸了几口气,略微调整。
随后又继续道:“慕尧王子在太傅书房待了一小会,出来就不省人事了,现在臣已经将人暂时安置好了,并无性命之忧。”
太傅书房?不省人事?
陆玄珍拧起眉毛:“他昏迷前都碰过什么?”
沈锐回想着:“书架上的几本书,桌上的毛笔,还有嗯……”
“还有什么?”陆玄珍盯着他问。
“臣想想。”
沈锐努力回忆着,突然他眼睛一瞪,激动道:“臣记得慕尧王子好像从抽屉里拿了什么,藏在身上,陛下,咱们现在就去看!”
陆玄珍一顿:“好。”
旋即松开抓住沈锐小臂上的手,示意他带路。
-
“耶律慕尧”被暂时安置在苏府。
陆玄珍到时,整个人还昏在床上,白净的脸上青紫一片。
沈锐在后面低声解释。
“慕尧王子晕倒时磕到地上,正好磕到脸了。”
陆玄珍没过多在这上面纠结。
“他藏了什么东西?”
沈锐想了想,主动上前在“耶律慕尧”的身前摸索起来。
不多时,他手上动作一顿。
随后,一个做工精致的平安符静静躺着沈锐掌心,旁边看似还有打开的痕迹。
“陛下,应该是这个。”沈锐道。
陆玄珍静静盯着他手心看了会,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耶律慕尧。
她吩咐:“别打开,先收起来。”
沈锐照做。
从身上翻出一块白帕,小心将平安符包起来收好。
陆玄珍又看了看耶律慕尧。
脸上都是些皮外伤,估计是磕到石子上了,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事。
“他何时能醒?”陆玄珍问沈锐。
沈锐上前蹲下身,迅速搭了个脉,过了会站起来摇着头:“说不准。”
陆玄珍思索了下:“先让人在里面照看着,我们出去说。”
“是。”沈锐跟着陆玄珍离开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苏府正厅。
陆玄珍命令身后侍卫:“你们在外面守好,没有朕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厅内现在只她与沈锐二人。
陆玄珍:“表兄,拿出来吧。”
沈锐将被帕子包住的平安符拿出来,铺在桌上。
粗略看去,平安符倒是精致。
但经不住仔细瞧。
仔细观察过,陆玄珍才发现这平安符虽用的是金丝绣线,但却是次品,布料也非上等。
显然制作平安符的人囊中羞涩。
“表兄,打开吧,小心一些。”
陆玄珍用袖口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
沈锐又拿出一条更大的帕子,绑在耳后遮挡住下半张脸,小心又缓慢打开了平安符。
里面叠了一张纸。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将纸从里面取出,随后将折着的纸展开。
纸面泛出点点光亮。
似乎上面被人撒了什么。
沈锐现在没有细究这个。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纸上的字迹吸引去了。
这竟是一封信!
而非保佑平安的符纸。
陆玄珍伸了伸脖子,探头看去,隐约瞧着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
“表兄,上面写了什么?”
沈锐沉默着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捧着信纸往前走了几步,又刻意与陆玄珍保持了一段距离,刚好够她看清上面的字。
写下这封信的人,竟是——
苏太傅!
陆玄珍神情一瞬恍惚。
她绝不会认错,这正是苏太傅亲手写下的字。
“这个平安符是文澜送我的,那我就将这些不能说出去的秘密都藏在这里好了。”
“没想到文澜竟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难怪从第一次见到他,我便想同他亲近。”
“只是他出生时主母已经病逝,父亲无法再将他记在名下,只好将他记为二叔的外室子。”
“这些年因为这个身份,他受了不少委屈。或许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毕竟我们长得这般相像。”
“他似乎在恨我。”
“这不怪他,明明是亲兄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算是圣人也难免不会生出怨气。作为他的亲兄长,虽暂时不能与他相认,就对他再好一些吧。”
“最近我的身子似乎更差了……”
这行字下面,有一块很小的暗红污迹,看起来应该有些时候了。
“我还得再撑一段时间,从前总是忙于公事,没有好好陪过陛下,还有苏氏一族的荣光,等我去了,又该托付何人?”
“文澜啊……”
下面的纸变得皱皱巴巴,字迹也都晕染开,只能模糊看清零星几个字:私心、科举、愧疚。
这封信就写到这里。
陆玄珍看完了,示意沈锐先收起来。
苏文澜送的平安符、苏文澜的真实身世、苏太傅每况愈下的身子、苏太傅对苏文澜的愧疚……
她不知道先关注那一件。
等沈锐收好信纸后。
她突然问:“耶律慕尧为何晕倒,这个平安符有什么古怪吗?”
沈锐顿了顿,如实回答:“陛下,臣方才注意到信纸上沾了一些粉末,不是很多,可能是慕尧王子之前打开过,已经撒了一些。”
“信上的内容他都看到了?”
陆玄珍眼底寒芒闪过。
沈锐:“应该是。”
“那——”陆玄珍面色有些复杂,显然是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人为好。
“不过慕尧王子应该不识字。”沈锐道。
陆玄珍顿了顿:“等他醒了,你再去确认一下。”
沈锐:“是。”
“你可看出这些粉末是什么吗?”陆玄珍问。
沈锐又翻了翻那个平安符。
摇头道:“暂时看不出来,但看慕尧王子的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玄珍盯着桌面看了一会,长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不知在想什么。
“收起来,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她率先朝外走去。
走出门时,看到苏丞相站在不远处的长廊朝这边看来。
等陆玄珍一走过去。
苏丞相就道:“陛下,慕尧王子醒了。”
陆玄珍脚下一顿:“好。”
不过却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她只是稍作停留,就要继续往外走。
她人在前面走,声音往后面飘。
“人就先留在苏府,劳烦丞相把人照顾好,沈太医,我们走吧。”
说罢,陆玄珍头也不回离开了。
-
回宫路上。
陆玄珍与沈锐同乘一辆车。
“表兄,尽快查明那粉末的明细。”
她靠在车窗边,眼神阴郁。
苏辞苍白的脸反复浮现在她眼前,她知晓他很痛,可她从来不知他到底哪里痛,又为何而痛。
原以为是操劳过多,心力不足。
今日一事,才让她意识到。
苏太傅的死是被人刻意为之的,就算没有那场刺杀,他也逃不过必死的命运。
还有苏文澜……
不知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陛下放心。”
沈锐声音从旁传来,格外让人安心。
陆玄珍将脸转过来冲他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落寞。
“表兄,朕累了。”
沈锐没说话。
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
两人并肩坐在一块,直至进宫,也未再说过一句。
进宫后,沈锐就去了太医院。
陆玄珍回了御书房。
那封密信由她拿着,平安符就留在沈锐那边,方便他研究粉末来源。
进入御书房后。
陆玄珍立马屏退左右,唤出了暗卫青川。
“一日内,查清信上的内容,还有信纸上的粉末是什么。”
她说着,将叠着的信纸递过去。
青川接过,眨眼便消失不见。
陆玄珍坐在书桌前。
桌上放着尚未看完的奏折,已经干了的墨水,短短不到半日,她的心竟已判若两人。
咚咚——
细小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陛下,苏大人过来了。”青歌在外面说。
陆玄珍身体一僵,指尖微微发麻。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牵扯颇深”的苏文澜。
“……让他回去。”
好一会,陆玄珍才张口。
外面安静了片刻。
青歌的声音又响起:“苏大人带了他亲手熬的银耳莲子粥,想要给您送进去。”
陆玄珍闭了闭眼,沉声道:“粥留下,人先回去,朕今日心情不好。”
“是。”外面人应着。
过了会,青歌将东西送了进来。
望着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陆玄珍心情复杂。
她盯着粥上飘出的热气。
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伸手碰了碰已经冰凉的碗身。
“但愿你是无罪的。”
陆玄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
苏文澜拎着一个空食盒往回走。
他阴着个脸,身后新来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今早他在陛下那里还得宠的很,怎么和沈锐出宫一趟回来,就对他爱答不理的了?
绝对是那个姓沈的说他坏话。
让陛下对他有成见。
苏文澜越走越气:“不行,不行。”
他突然站在原地不动,同时心中警铃大震。
夫妻没有隔夜的仇!
他和陆玄珍虽没夫妻名分,却也胜似夫妻,他绝不能叫有心之人破坏了他们感情。
苏文澜掉头往回走。
走了两步又停住,就这样过去,估计陛下还是不会见他。
不行。
他今夜必须得见着他的陛下。
之前用过的那些招数,眼下肯定不能再用了,他得再想个法子。
那些心思,苏文澜不确定陆玄珍能看透多少,小聪明用多了也会招人厌烦,有时真诚才能得人心。
思来想去,苏文澜决定了:等。
他这次就站在门口等,等到陆玄珍愿意见他,就像两人在长春宫初见那回一样。
于是,苏文澜又走回了御书房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