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别愣着了，走啊！”
金翠见夏谙霜愣在原地，赶忙逾矩地拽住她的手腕，拉着她随着人群逃走。
夏谙霜被金翠拽着往前走，她侧头张望，并未见到李桥福一家的身影，应是被人群冲散了。
金翠看出她的顾虑，忙道：“小主，别担心，他们不会出事的。三牛回军营搬援兵去了。”
她的话稍微起到了一点安慰作用，夏谙霜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心中不好的预感久久未曾散去。
就在人们慌乱地涌向集市尽头的出口时，一声凄厉地“爹爹”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太过于凄惨，太过于痛彻心扉，夏谙霜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先前那位带着女儿玩猜字谜的男人口中涌出鲜血，正缓慢地将女儿放在地上。
他张了张嘴，应是想嘱托女儿快跑。可一张开嘴，温热的鲜血便争先恐后从他的口中涌出，让他无法说出半个字。
男人身后一位骑着马的士兵高高扬起了剑。
小女孩恐惧地瞪大双眼，黄豆般大小的泪珠断了线般从眼眶中涌出。先前赢来的那只猫咪傩面掉在了地上，她张大嘴巴，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能够预知危险，想要告诉爹爹快跑。可恐惧充满她的脑袋，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
下一刻，重剑斩下。
男人的嘴甚至未曾合上，就被剑切断了脖子，人首分离。
他并非立刻失去意识，而是低头看了一眼。只是这一低头，脑袋立刻咕噜噜滚到了地上，被路过的马蹄一下踩到变形。血液混合着淡黄色及透明液体从分离出涌出，混合在一起。
他的身体在原地僵直半刻，也缓缓朝前倒下，压碎了那只掉落的猫咪傩面。
“啊啊啊啊爹爹！爹爹！”
小女孩终于找回声线，爆发出凄厉的哭喊声。那声音甚至盖过了马蹄声。
那士兵砍完男人的头，又驾着马来到了小女孩面前。他裂开嘴角，露出发黄的牙齿，眼神恶狠狠盯着女孩。
他举起沾有热血的剑，笑容愈发扩大，宛如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夏谙霜身后满是逃命的百姓，连转身都困难。她努力伸出手拨开身后的人，张大嘴巴，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喊道：“快......”
只是“跑”字还未曾说出口，她便感到后颈一阵钝痛。她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是何人偷袭自己，便失了意识。
——
再次睁眼时，她察觉自己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床榻上。她猛然坐起身，环顾四周，只见墙上挂满各式武器，床榻正前方的方桌上还摆放着一把做工极好的剑。
她下了塌，走到方桌前，刚要伸手触碰那把剑。
恰巧这时，房门打开，一道舒缓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殿下可要当心些，那把剑可危险的很。”
夏谙霜听到声音，下意识握住剑柄，用锋利的剑身指着来人。待看清来人后，她不由一愣：“是你？”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集市深处那家当铺的老板。
老板微微一笑：“看来殿下还记得陈某，陈某可是救了殿下性命，殿下却用陈某的宝剑指着陈某，陈某好是伤心。”说罢，做出一幅伤心的不得了的模样。
虽猜出老板的话八成是真，但夏谙霜仍不敢放松警惕。她上次与他见面是以男子身份见面，他应与女子身份的她素不相识，没理由救她。
更何况，这老板向来只认钱，不肯做多余之事。方才老板叫她殿下，应是知晓她公主的身份，那就更不会无故惹火上身救她了。
他能救她，多半是抱有其余目的。
因此夏谙霜并未放下戒心，她放下剑，不再用剑身指着老板，但手却仍紧握剑柄。
“你有何目的。”
老板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走进房内，悠闲地坐在了椅子上：“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殿下，您那日的伪装并不能骗过陈某，陈某不拆穿，是因为伪装成另一种性别来和陈某交易的并不在少数。昭阳公主殿下，你在朝中的事迹陈某略知一二。现在外面已经大乱了，而陈某不想让这天下易主，这才救了你。”
他口中的略知一二，实则是已知晓全部。
“为何？”
“很简单啊，护国公知晓他谋害程老将军之事是从陈某这里传出的了，殿下不就是凭借这条信息一直追查才将护国公逼到如今这孤注一掷的地步么？眼下他领叛军进城，是最后赌一把，若赢了，他还是那掌握大权的护国公，且他这一步棋能赢的概率有七成。陈某可怕他秋后算账，给陈某这小铺子抄了。”
夏谙霜扯着干涩的喉咙问：“......金翠呢？”
老板朝着房门口抬了抬下巴，下一刻，金翠从房外冲进来，紧紧抱住了夏谙霜。
此刻她们没再拘束于主仆之间的身份枷锁，全是对劫后余生的喜悦。
金翠没忍住哭出声来：“小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呜，小主......”
夏谙霜彻底放下了戒心，她松开剑，转而回抱住了金翠：“我没事，别担心。”
两人抱了许久，金翠说了许多诉衷肠的话。老板始终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她们，未曾出声。
夏谙霜看着老板的视线，心中略显尴尬，松开了金翠。
“既然重逢结束了，那是不是该讨论一下该如何翻盘了？”老板问。
“好。”夏谙霜走上前，在老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情凝重：“还望老板告知我昏迷这段时日京中到底发生何事。还有......皇宫如何了？”
“皇宫暂且未被攻破。”老板先喂了夏谙霜一颗定心丸，继而话锋一转，又道：“但京中其他地方已被叛军占领，且叛军的首领已住进了护国公府。他们肆意屠戮京中百姓，只为逼迫当朝皇帝打开宫门，主动让位。”
夏谙霜攥紧拳头，愤恨道：“他们办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竟还妄想赢得一个好名声？”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是以将百姓救于水火为由发动叛乱的，可他们并未在百姓最为困苦之时攻下京都，反而拖到了皇帝向下发粮，百姓能够吃饱，便不再想着推翻政权了，战争带来的是什么，百姓们清楚得很。叛军没了正当理由继续打仗，又因进京后掠杀大量百姓，若不想被后世诟病，就只能逼迫皇帝主动让位了。”
夏谙霜一拳重重砸在了桌上：“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为何要对百姓动手！”
“殿下，他们会对百姓动手，是因为要夺取夺取百姓家中的物资。他们长途跋涉而来，又因无法直接推翻皇权而必须驻守京城，就只能从百姓家中掠夺必要的粮草。”
“你的意思是......”
“是的，这便是因果。若你并未要求皇帝开放粮仓支援各地，百姓仍坚持推翻皇权的话，叛军大抵不会屠戮百姓，而是直接攻上皇城。毕竟那时候他们是正义的使者，而如今他们则是反叛的恶魔。”
“原是因为我......”夏谙霜唇色苍白，面上更是一点血色都不曾有。她强撑着站起身，却身形一晃，跌在了地上。
她以为的善举，却将百姓们推向了深渊。
“小主！”金翠忙扶住夏谙霜，她未读过书，脑子转不过弯，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安慰自家小主，只能语无伦次道：“这不是你的错，小主，是那群人太过贪心，是他们杀的人！”说罢，她又气冲冲看向老板：“你为何要将过错归咎于我家小主身上？真正应该责怪的不是那群叛军么？”
老板仍保持着笑容，但语气却带上了一丝狠戾：“不错，真正应该责怪的是那群叛军。昭阳殿下，陈某说这些并非是想让殿下内疚，而是想让殿下知晓，若非殿下之举，北渊早已灭国，根本轮不到我们在此商讨对策。是殿下给了北渊喘息的时间。所以殿下，你要振作起来，北渊是否能存续全靠你接下来的行动了。”
“没错，现下不是伤春悲秋之际。”夏谙霜强行打起精神，借着金翠的力站起身来。她垂眸望着仍坐在椅子上的老板，问：“请问先生，我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老板眼睛微眯，食指轻敲桌面。半刻后，他缓缓开口：“进入皇城，控制皇帝，稳固敌军。将在外打仗的兵都召回京都，配合京中驻守的士兵，里应外合、瓮中捉鳖。”
夏谙霜右手握拳贴于左掌，朝着当铺老板行了个礼：“多谢先生，敢问先生名号。”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对除了皇帝之外的人行礼，听取了老板的建议后，她不由得对老板敬重了几分。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你不必知晓陈某的姓名，只求事成之后能放任陈某的铺子继续开下去既可。”
“这是自然。先生，我还有一事，”夏谙霜顿了顿，继续道：“不知那日倒于敌军马下的小女孩如何了？”
老板掀了下眼皮，瞧了夏谙霜一眼，无奈道：“陈某将你主仆二人拽入铺子已是尽了全力。”
此言一出，便已道出答案。那小女孩多半未活过那一晚。
夏谙霜身形一晃，险些又没站稳，忙扶住了方桌。
老板见此站起身，将先前被夏谙霜扔在地上的宝剑捡起，重新递到了夏谙霜面前。
“这把剑可是陈某的珍藏，削铁如泥，如今陈某将它赠与殿下，望殿下一路顺风。”
夏谙霜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在对方的眸中看到了坚定与信任。她重新站稳身子，抬起手郑重地接过了那把剑。
“多谢先生，我会尽全力守住北渊，就算拼上我这条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