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翻涌着想吐,顿感几个时辰前喝过的桃花酿是如此涩口,泪水从眼角滑落,沈秋夕却哭不出声。
她早该想到平时那么拮据的王婶,怎么会突然说在酒馆吃完饭再回去,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女儿要照顾,王婶怎就放心?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自己怎么会这么蠢?还有自己这么晚不回去沈老头怎么办?他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出来找自己?沈秋夕多么希望沈老头可以对自己冷漠一点。
她不敢想象,沈老头要是发现自己彻底不见该怎么办,他腿脚不便......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沈秋夕你怎么还在担心别人,自己可是被亲近的人给卖了啊。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挣扎,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流着眼泪。
门外似乎安静下来,也许两人的谈话结束了。
“吱呀——”
房门被推开,金钗束发,胭脂点缀面容,身着间色裙的女人走进屋子,她俯视着打量着沈秋夕。沈秋夕也望着她,是白天那个在功德箱前吆喝的女子。
“真可怜,看起来是被亲人给卖了。”女子笑道。
“行了,别哭了,这么好看的脸都哭花了。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别想着逃跑,你的卖身契在我这。白纸黑字红印都在,想抵赖也没用。”女人晃着手上的卖身契。
“不过你放心我们这正经红楼,卖艺不卖身,当然如果你有那种意愿我也不阻拦,不过得提前说,我可不想出了什么烂摊子还得给你收拾。最后,你就放心吧,这楼只要开着就有你一口饭吃。”
“听那大婶说你本来就孤身一人,说不定在我们这你能过得更好呢?你说呢,小姑娘。”女人柳眉轻挑,眼尾微扬,再次举起手中契约摇晃。“别想着逃跑哦,这周围都有武士守着,你一个废灵根不可能跑得掉。乖乖睡一觉明天开始学习怎么接客,买你回来总得让我赚钱吧。”
“哦,对了,奴家叫柳月,你可以叫我柳姐姐哦~明天见沈姑娘。”
房门关闭,沈秋夕蜷缩着身子,好似这样能将身体的寒意驱赶,喉结滚动着,像有刀片卡在食管里。
本以为自己会接受不了,没想到......只能感叹人的适应能力是真的强,柳月说的没错,在这醉香楼里的日子的确比曾经的那个木屋好,但是那份烫人的亲情却再也感受不到。
都国已经入冬,离沈秋夕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满一年,一年前没想到自己会来到这,更没想到自己会在红楼卖艺,真是世事难料天意弄人。
沈秋夕在穿越前就热衷于下棋,她的棋艺精湛,所以在这醉香楼安顿下来,柳月让她选接客的技艺,她果断选择围棋。醉香楼比起红楼,沈秋夕觉得它更像茶楼,即使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但沈秋夕发现来这里的权贵很多,富家子弟更甚,但是没有人会在这里闹事。
奇怪的地方还有很多,就像楼里武士的数量多的不正常,就连一些妓女似乎也身手不凡诸如此类的异样,但沈秋夕都一一忽视,她不想去关心,也觉得这些和她没有关系。
沈秋夕下棋总带着面纱,也有不少人想揭开她的面纱一睹芳容,但是少女立下的规矩是谁赢了她的棋她才会答应那人。脾气虽古怪,但沈秋夕的棋艺却让人无话可说。因此大有人慕名而来只为一战。
又是新的一天,尚书家的小儿子这几日天天跑这醉香楼找沈秋夕下棋,即使屡战屡败,也不气垒。今天这位公子更是吆喝着好友来围观自己下棋。
“寒昙姑娘今天也请多指教。”小公子笑嘻嘻地道。
沈秋夕点头,抬手示意公子落子。寒昙是沈秋夕给自己取的艺名,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大概只有沈秋夕自己知道。
本来对手还在认真下棋,直到后半场眼看自己的黑子被白子击的溃不成军,反正都赢不了小公子转而和好友闲谈起来,沈秋夕没有插话,就默默听着。
“听说陛下最近又给国师出难题了,还记得皇室最小的公主吗?就那个因为宫中走水身亡的小公主。最近宫中发生了点事,牵扯出一些陈年旧案,总之,那小公主还活着!”
“真的假的,你别框我。”友人惊叹。
“千真万确,我爹负责的此案我能不知道吗?皇帝最近吵着让国师寻人呢。”友人道。
“国师是真得圣宠啊。”小公子意味不明地说。
“嘿,小心点说话。”
“事实如此,我又没乱说。”
“你可别再说了,要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我看我俩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公子也许也有点害怕,他看着自己又被沈秋夕吃掉的子,挥手将棋子打散,“唉,不下了不下了,没一次赢过,寒昙姑娘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沈秋夕看着被打散的棋没有说话。片刻后沈秋夕垂眸道。
“小公子说笑了,寒昙只是运气好罢了,哪有什么技巧。”
尚书小公子不在说话就这么撑着下巴盯着沈秋夕看,好像势必要将对方的脸看出个窟窿才肯罢休。
友人见棋局已散,催促:“诶,是不是不下了?不下了赶紧陪我买花酿去,那桃花酿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催催催,催命呢。”
小公子起身对沈秋夕道:“那寒昙姑娘今天先告辞,我们下次再见。”
沈秋夕也起身,向他拱手,“小公子慢走。”
看着两人勾肩搭背远去的身影,桃花酿啊......她在心里想。
“寒昙!来一趟后门,有人找。”
沈秋夕疑惑,自己在这里没认识几个人,会是谁呢?突然沈秋夕竟有些期待,因为她心中有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让她死水般的心泛起涟漪。
不曾发觉的,沈秋夕走路的步子跨大几步,来到后门,的确是个意想不到的人,但那人并不是沈秋夕期待的人。
看着眼前憔悴的女人,那个将她卖进这楼的女人,三四月不见,对方瘦了许多。
“沈丫头,好久不见。”王婶开口道。
沈秋夕实在难给对方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我......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当初我家丫头治病的药钱实在凑不齐,我才鬼迷心窍干出这种事。”
“......”所以呢?这就能成为将她卖给红楼的理由吗?
沈秋夕不会原谅,绝对不会原谅。即使知道这就是人性,也不代表她被背叛不会心痛。
“所以呢,你女儿救回来了吗?”沈秋夕冷声道。
“对......对不起。”王婶哽咽道,“我没想到对方是个骗子,他开的偏方不仅花光我所有积蓄,我女儿还因此丧命,后来我才知道那郎中和卖药的是一伙儿的......沈丫头,我对不起你啊。”
“对不起你。”
沈秋夕没有同情只觉得讽刺,没想到自己的牺牲最后竟依旧换得如此下场。
“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在忏悔中度过余生吧。”
王婶还在哭泣,沈秋夕实在没有余力再陪她折腾,她转身就要离开,谁知道王婶再次叫住她。
“等一下,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别的事情。”
沈秋夕不耐烦的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其实......其实......”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秋夕再次转身。
“沈老头去世了!就在一周前。”
沈秋夕迈开的脚悬在半空中,谁?去世了?骗人的吧。
沈秋夕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眼中是难掩的悲伤。她冲过去抓住王婶。
“再说一遍,谁去世了?为什么。”
王婶有些被沈秋夕吓到,她断断续续地说:“一周前.......沈老头去河边打水......不......不小心滑倒在地,脑袋,脑袋磕着石头,兴许是年纪过大,一时间脑袋被撞坏,走了。”
怎么会这样,这一刻沈秋夕无比希望自己能陪在沈老头身边,要是有她在,沈老头就不会去河边打水,他就不会滑倒......但是没有如果......怎么会这样。
“这......这是沈老头让我交给你的......”
沈秋夕接过王婶递来的珠子,不大和五角硬币差不多。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因为他腿脚不便。我也问过,他说是他用石头磨的,说他在上面克了字,希望保平安,给你和他留个念想。”
“他为什么会让你交给我。”沈秋夕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
“......对......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这让我觉得很伪善!告诉我为什么?”
“我告诉他,你是自愿的你不想继续过那种苦日子了.....所以......所以......”王婶没有再说下去。
哈......真是......讽刺啊,“我真的不认识你了。”
人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能?
沈秋夕真的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看见眼前女人的面孔,她哑声道:“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希望你余生都在忏悔中度过,这句话我是真心的。”
“诶,寒昙姑娘后门有人找你,你见到了吗?”
回房的路上楼里的姑娘问。
但沈秋夕实在不想回答,她加快步伐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回到房间。
沈秋夕回到房中,关上门,她再也撑不住,背靠着木门滑落在地。她蹲着抱头痛苦,心梗得突突直跳。
期间有小厮敲门询问她是否要准备晚餐,沈秋夕拒绝,说自己有些不适先休息了。
她将珠子用线穿上挂在脖颈间,沉沉睡去。
当晚她做了个梦,算不上噩梦只是梦到小时候,梦到这个沈秋夕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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