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伦生病了。
所以这次丰州诛魔的任务，凌北风带上了他的聪明弟弟。
天刚亮，太阳晒得早。
青霄峰那棵老槐树底下风凉嗖嗖的，向鼎闲得慌，拿根树枝戳着地上枯叶，嘴里嘟囔个不停：
“咋的，高位弟子是没人了么？带一十六岁的小孩儿，多不方便。”
凌北风面无表情：“他已经把所有一阶修士都打败了。”
向鼎一愣：“啊？啥时候的事儿？”
“去年，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他一次性挑战了你和宋秉伦之外的十四人。”
“一次性！？”
“尔后，他挑战了道同真人，但据说那局是平局。”
向鼎脸青一阵白一阵。
手里的树枝悬在半空不动了，嘴巴张着，半天没阖上。
许久，他才挤出一句：“不会吧……又是让他的吧？”
心里却暗道：不妙，怎么还有人窝在家里突飞猛进呢？
他跟这二公子较劲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往年年终比试上，俩人总要碰个几回，输赢虽有，倒还是他赢多输少。
可再怎么厉害，也都是跟高位弟子比一比啊。去年他不在，这凌司辰怎么一年就敢去跟真人较量了？
坏了。
下次不会打不过了吧。
向鼎冷汗流下来。
凌北风却没注意到他心思，继续说着：“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第一次出地级魔任务，你我年长又更有经验，照顾他一些。”
向鼎继续低头捅着落叶。虽说他跟凌司辰明争暗斗，宗门上下谁不知道？但凌北风一年到头在外奔波，是个粗线条，还真以为他们俩挺和睦。
再怎么着，人家兄弟关系摆在那儿，怎么也比跟他这个外人亲。
他只好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
又等了一会儿，太阳都快爬高了，才听凌北风忽然道：“来了。”
向鼎站起身，顺着路口瞅过去，只见远远一道白影蹦蹦跳跳朝这头来。
少年一身雪染似的白衣，背上背着个大包，连剑也挂在背后，头上扎了个老高的马尾，一路跑过来一甩一甩的，特别惹眼。
近了些，看清他脸上笑得春光烂漫：“我来了！久等！”
向鼎心里顿时没好气：等你这么老半天，还有脸说。
嘴上却阴阳怪气地冒了一句：“二公子，我们是去诛魔，你当郊游呢？”
凌司辰根本不理他这茬儿，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冲着凌北风兴冲冲道：“兄长，你快看我准备了啥，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呢！”
说着就把自己背上的大包取下来，搁在支起来的一条腿上，一边打开一边兴致勃勃地翻腾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兄长你看，这是我自制的锁魔符；这个，是我问万蠡前辈借的法器，专门对付风属象魔物；对了，这个，这个厉害了，是月鹿前辈送我的剑器打磨石，据说用了炼气效果能翻倍！还有你看这个，这是我亲手绘的丰州地图！把魔物可能躲的地方全给标出来了，包括咱们进攻路线……”
少年越说越来劲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映的都是日头的光。手指在地图上戳来戳去，凌北风也跟着认真听着，一点都没敷衍。
向鼎却在一旁翻着白眼，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只心道：纸上谈兵。
等打起来你就知道了，全是废物东西！
凌北风倒是一脸满意，举起地图仔仔细细地端详，点了点头道：“不错，非常有用。”
向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心里又道：
有个屁用，也就对你有用了。
但他到底没敢说出来。
凌司辰被凌北风这么一夸，顿时眉开眼笑。少年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底笑出了卧蚕。
这张地图是他头天晚上赶出来的，本来兴奋得一宿没怎么睡，这会儿得了兄长一句赞许，困意立时跑了个一干二净。
“那往后有地级魔，兄长也带上我！”
凌北风却神色淡淡：“看你这回表现。”
“哎呀，快走吧。”向鼎没好气地催了一句。
*
三人到了丰州城里。
丰州地方不大，但城内热闹得紧，时迫黄昏，街上依然熙熙攘攘。
向鼎路熟，轻车熟路地问了一圈，回来摇头叹气：“城里客栈全都满了，就剩东边一家半青楼半客栈的地儿，唤作‘如意坊’，尚有几间空房。”
凌北风皱了皱眉。天色暗了不宜行动，没辙，只能带着二人前去。
凌家两位公子生得实在好面皮。凌北风一袭黑衣，身量高大，眉目冷厉，轮廓深邃分明；凌司辰年纪不大，个头却已拔尖，一身白衣衬得身姿挺拔，眉目间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灵气。
三人刚跨步进来，就惹得堂内的姑娘们掩嘴轻笑，频频往这边偷瞧。
掌柜的见状，也赶紧迎上来。
问清楚来意，却打量三人老半天：“客房倒是有，不过……我瞅这左边两位小客官年岁都不大，我们这屋里多少带点儿女子香粉气，怕是不太合适吧？”
向鼎赶紧凑上前，理直气壮：“诶诶诶，我不小啊，实不相瞒，千香楼知道吧？我都去过好几回了，啥香粉味儿没闻过，我很有经验。”
“我没经验。”凌北风道。
向鼎很严肃：“你没经验，但你老啊，不碍事儿。”又伸手拍了拍凌司辰肩膀，“他是真小，确实不合适。我觉着吧，让他睡马厩。”
凌司辰抱着包袱去马厩睡了一宿。
他倒不怎么在意，哪里不是睡觉呢？嘴里叼根茅草，晃悠着一条腿，躺在马厩里看星星，闻着臭味，吹着夜风。
可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丰州城再挤，也不至于连间正经客栈都腾不出吧？向鼎对丰州这般熟，怎就这么巧，兜兜转转偏偏把他们带到这风月场所？
大意了，被摆了一道。
*
次日一早。
凌北风和向鼎各自睡了个好觉。
凌北风下楼时依旧面无表情，不紧不慢走在前头；
向鼎揉着眼睛跟在后面，舒舒服服伸展胳膊，心情真好，多么美好的一天！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凌司辰精神抖擞地迎了过来。
少年一身白衣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眉眼间透着股格外鲜活的精神气儿，半点儿看不出昨晚在马厩过了一夜。
“兄长，早啊！我有个好消息！”少年一脸灿烂。
“什么消息？”凌北风顿时醒了。
“我跟这儿的各位都打探清楚了，他们说进山有条捷径，可以避开大道耳目，悄无声息地去山顶。”
向鼎在一旁嗤笑一声：“咱们还用得着什么捷径？直接御剑飞过去不就得了！”
凌司辰蹙眉：“可是《百魔卷宗》里写得清楚，地级魔白苓最为敏感，一丝风动都能察觉。这大道是通风口，就算御剑也会带起风动，难免打草惊蛇。”
向鼎立刻翻了个大白眼：“放屁！”
大魔白苓的行踪一直是他在跟进，从来没听说卷宗有这记载，哪来的这句？
凌北风却听得认真：“有道理。”
“不是，北风——”
凌北风淡淡瞥他一眼：“你文考不及格，凌司辰去年文考满分。”
向鼎：“那又怎么样？”
凌北风：“听他的。”
凌司辰得意地扬扬眉。
向鼎一时说不上话。
只能顿了顿，咬牙切齿：“行吧，那然后呢，怎么去那条捷径？”
凌司辰认真道：“他们说，今日便可以安排人给咱们引路。不过，引路那个小二得负责擦楼上所有房间的地板。要是咱们现在帮他把地板擦了，他就腾出时间来了。”
向鼎笑一声：“那你快去啊。”
凌司辰装模作样地叹一声，愁眉苦脸：“可是你说过，我年纪小，进房间不合适。”
凌北风回头看了向鼎一眼：“你去。”
向鼎顿时眼睛瞪圆了：“啊？”
凌北风又淡淡补了一句：“难不成我去？”
向鼎气得胸膛起伏，眉毛都跟着抖。抬起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戳到凌司辰鼻尖前：“你、你你……”
要不是凌北风在一边，他绝对一拳头就过去了。
“我、我我，”
凌司辰笑得更明媚，顺手一把推开他的手指，
“掌柜说了，这里生意讲究，记得擦得干净些。”
*
那一天，是个平常的一天。
丰州人只听说有修士来诛魔，具体细节倒是不清楚。
只知道最后没能成功。
地级魔白苓早已得知消息，提前一天就溜了。
但那一天，也是不平凡的一天。
至少，那一天的“如意坊”，地板特别特别干净，
干净得客人进门都差点儿滑一跤。
若有人问起，小二必然挺起胸膛，一脸得意地答：
“这可是修士擦过的地板！”
凌司辰16，向鼎19，凌北风2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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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宋秉伦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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