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抵达宅子时，谢兆莲早已在屋内等候多时。
他看到乐之一进门，便下意识地做了个虚按的手势，示意他噤声。
他未出声，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乐之四下张望，目光在屋内迅速扫过，最终停在了一处矮柜上。她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拉开柜门，指着那狭窄的空间，做了个口型：“进去。”
谢兆莲满脸困惑，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硬生生地推了进去。这柜子堪堪到他胸口那么高，他只能蜷缩着身子钻进去，坐在柜子的一角。
下一瞬，乐之也钻了进来，她倒是灵巧，跪坐在另一个角落。乐之反手合上柜门，顿时四周一片昏暗，唯有隐隐透进的一丝微光。
谢兆莲不自在地动了动，刚要开口，乐之便凑近，小声说道：“有人跟踪我，很可能在墙角或屋顶偷听，咱们不能让他们听到。”
随后，他感到乐之往他的怀里拍了一团物件，他们两个离的太近，光线又过于昏暗，他没有看清，却摸出是一些银子。他没有看到，乐之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因为实在是少得有些拿不出手。
随后，谢兆莲就感受到乐之拽着他的衣袖，兴致盎然地，迫不及待地，打听起这西川的种种隐秘，甚至连言语间都带着几分雀跃。
于是，两人蜷缩在柜子里，压低声音交流着西川大大小小的秘密。
然而，说着说着，乐之忽然沉默下来，目光微微垂落，声音也低了几分。
“当年云贵之战的事，爹娘闭口不提。外祖家是否在这里有可用的资源，我也不知。”
“你上次让我在信里提及徐州的字样，我也试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传达。”
“我以前…” 乐之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看到过我的信封封口处有细微变化，我不知道是他，还是我身边的人。”
乐之此时情绪有些低落，如果是秦川还可以接受，但是如果是身边人…
“我在这西川，看似有母亲的人暗中保护，可实际上，感觉自己仿佛被放进了精心编织的另一个牢笼，什么也不知道。”
她握紧了拳，半晌后幽幽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
“好气啊。”
谢兆莲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心中暗道：林夫人如何敢告诉你？你这性子，喝醉了就什么都能问出来，连药都不用下。还轻易就相信别人。我们不过幼时见过几面，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如果真遇到歹人该如何，哎…
乐之并不知道谢兆莲此时正在嘀咕她的缺点。反而满眼坚定地看着他，一脸豪气地说道：“小莲花，以后我们两个就在西川相依为命了！我就不信，靠我们自己查不出真相。”
谢兆莲：“……”
此时，正在房顶的思尚犯了难，这要如何跟他主子汇报？
夫人跟一个外男，钻到一个小柜子里，门儿还关得严实，待了一个时辰？
主子不会又要迁怒于他吧？
思尚其实是打心底喜欢这位夫人的。
刚开始，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院子里的侍从们，一个个笑着谈论着夫人的好，羡慕却不敢靠近。夫人待院里的人，那是真真极好的，连最普通的仆从都能得一份新做的点心。可他不同，他的身份不能暴露，甚至连表露亲近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藏在影子里，守着孤零零的一方天地。
上次刺杀的事情，夫人偷偷打听他的喜好，后来送了他一份大礼，虽说是以主子的名义转交，但思尚知道，主子哪会管这些？分明是夫人自己惦记着，亲手挑选的。收到礼物的那一刻，他握着那包裹，心里五味杂陈。被人在意的感觉，很温暖。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自从夫人来了以后，主子虽然明里瞧着一如既往，但思尚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极高兴的。
思尚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心里哀嚎道：夫人啊，求您了，能不能行行好，少做些惊世骇俗的事？
……
思尚的主子正脸色阴沉地坐在书房。
屋外北风萧瑟，吹得窗纸微微作响。
“排查了一整夜，应该不是人为。”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疲惫，正是何梦柯，与他往日精明又从容的模样倒是大不相同。
何梦珂道：“不过工坊里的人都是惊心挑选，尚可放心。”
顾筠生指了指图纸上一处标记，道：“若是人为，最好的方式是直接破坏储存区，而不是在制药房引爆。这地方隐蔽，不通风，粉尘过多，原本就极易燃爆，只是之前为了掩人耳目没有重视这个问题。”
顾筠生继续补充道：“太过隐蔽，通风不畅，火药粉尘积聚，便容易发生爆炸。”
秦川闻言，目光落在图纸上：“损失几何？”
何梦柯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答道：“最要紧的是硝石，毁了近半，还有木炭、硫磺也损失不少，短期内怕是难以补充。”他顿了顿，又道：“上月刚送来的硝石，尚未完全入库，就这么没了……”
秦川语气低沉：“可查过交易之人？”
何梦珂道：“所有物料都经过核对，送来之时没有任何问题。”
周明远补充道： “西戎那边最近也有些异动，虽未见大规模调兵，但这两月粮草储备骤增。并且已经开始大肆准备战马。”
秦川闻言，脸色更加沉重。
顾筠生语气平静但沉稳：“工坊虽然毁了一部分，但余下的装备还能用，若能尽快调运新的硝石，两月内可恢复五成。”
“那七成呢？”秦川问。
顾筠生沉默了一瞬，道：“必须彻底改建储存区，否则这次事故随时可能重现。还需调整工坊布局，加设排风道，确保火药粉尘不会再次积聚。”
周明远缓缓颔首：“这件事不能再拖，既然厂房重建不可避免，那干脆换个法子重新规划。”
“既然材料短缺，不如索性分批生产，让工坊运作不至于完全停摆。至于硝石——” 他顿了顿，“除了正常交易，还有几条路可以走。”
秦川的目光落在何梦柯身上：“你亲自去谈，务必隐蔽行事。”
秦川道：“恩正，劳心盯紧工坊的事。”
他们的工坊当初为了隐蔽，特意选址在山壁之中，虽能有效掩人耳目，却也因此导致空气流通不畅。如今事故既已发生，要重新规划布局，确保安全无虞。
而论起营造之术，府中便有一位能人。
然而，让秦川意外的是，他接连请了两次，侍从都回禀夫人身体不适。
故意躲着他？这是闹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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