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唐渡和娄弦对立而坐。
算算日子,二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其中还有误会没有解释清楚。
唐渡率先开口:“怎么突然来湘城了?”
娄弦心中还抱着气。
方才她主动与他搭话,唐渡却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现在又说要聊聊,她能给唐渡开门已经很给面子了。
娄弦捣鼓着手中的茶盏,学着唐渡的样子装没听见。
唐渡顿了顿,沉默下来。
“对不起。”
娄弦拿着茶盏的手一滞,抬眼看向唐渡。
没听错吧,唐渡这是在跟她道歉?
“那日在员外府,我说的话,过分了些。”唐渡的眸如山间层层的云雾,厚沉又浓重。
他清楚,那日他虽气娄弦自作主张,但更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莫娘的异常。
娄弦平日虽然横纵冷硬,但对于做过的事绝不会否认。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莫娘和苋荷的死确实出于意料之外。
那时他气上心头质问娄弦,将她认作为己之利不择手段之人,说了许多过分的话,想起那日她的眼神,唐渡后悔极了。
是他不该,他不该这么说她的。
至少他不可以。
“当初我师父和村子里的村民葬身火海,也是我一时疏忽将妖毒带回村子,致小灵蛇受激化蟒,害了所有人。”
“莫娘,也是我疏忽了。”
娄弦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松动。
唐渡的事娄弦是知道的,那是他的心结,否则也不会因此困在幻境了。
口子被扯开,娄弦也不是扭捏之人,索性就将话说开了。
“是我擅自主张在先,因为我气不过卢笙这么对待莫娘。明知真相却不为之,这是背叛!”
背叛之人都得死,卢笙如此,隗圣殿亦是如此。
娄弦的声音渐渐软和下来:“不过有一事我承认是我错了。”
“我替莫娘做了选择。”
娄弦脸色难得出现了悔疚:“她不想卢笙死,她想过新的生活,我虽然无法理解,可我不该操控她,导致……”
导致莫娘自戕。
她已经受了这么多委屈,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娄弦唯一觉得歉疚的就是莫娘。
气氛一度沉默下来。
“娄弦。”唐渡忽而唤她,“以后我能不能成为第一个知道你想法的人。”
娄弦呼吸一凝,握着茶盏的手倏然抓紧了。
她怔愣看着唐渡,几度回味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什么叫成为第一个知道她想法的人?这是防止类似的事再发生,还是真的想要了解她?
这臭道士到底什么意思?怎么说出如此含糊不清的话。
娄弦不自觉低头喝水,躲了唐渡目光。
唐渡也被自己的话怔到了。
他嘴唇微嚅,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什么都不妥。
他本意是想多了解娄弦一点,可显然这话说的太快太直白,有些吓到人家了。
于是乎,他也低头喝水。
茶杯是空的。
好在这时,外头传来拂琵的声音。
“云婆婆,小釉,我来看你们了。”
二人几乎同时起身,唐渡见娄弦也起身,示意她先走。
娄弦笑着摸摸鼻子,大步朝外走去。
云婆婆闻声从屋内出来,白小釉见到拂琵比见到娄弦可开心多了,雀跃跑到她身边。
娄弦走了过去,接过拂琵身上的包袱,正要说什么,目光朝她身后一瞥,脸色微变:“他怎么也来了?”
银卿隔了一段距离跟在拂琵身后,被发现后既不上前也不离开,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
就是怕银卿跟来,离开闇狴城前拂琵还特意跟他说了,是来给娄弦送东西,叫他千万不要跟着,谁知他还是跟来了,这要是让娄弦发现她这几日还在跟银卿接触,一定会生气的。
面对着娄弦询问的眼睛,拂琵硬着头皮,声音有些发虚:“……不是我叫他来的。”
娄弦自然知道银卿不是拂琵带来的,想起上回他不死心的模样,想必是偷偷跟来的。
娄弦掠过拂琵朝外走去,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见娄弦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拂琵赶忙将人拉住:“那个,我去同他说,我去。”
安抚住娄弦,拂琵搅着衣角朝银卿走去。
望着不远处的银发少年,唐渡疑惑:“这是什么人?”
娄弦轻哼:“甩都甩不掉,多半是居心叵测之人。”
那头,拂琵快步将银卿拉到一处,语气中带着责问:“不是叫你不要跟来吗,你怎么还是跟来了?”
拂琵对他总是笑眯眯的,这回脸上挂着愠怒,银卿意识到自己惹她生气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不安:“我让你不高兴了?”
拂琵正要说“是”,可又见银卿低着头,像一只做错事的银耳狗,心中的怨气又消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说:“阿弦……不大喜欢你,我不想她因为你生气。”
娄弦对自己有意见,银卿心中清楚,可是……
银卿抬起头,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我看见你带着东西,以为你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拂琵气笑了:“我不是同你解释了,那都是给阿弦的东西。”
银卿抿唇,一脸固执的看着她。
拂琵明白了,银卿以为这是骗他的借口,实则她是想借机离开将他抛弃了。
心中的气忽然泄了,拂琵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有些怜悯起来。
银卿从小受族人排挤,母亲又因此丧生,他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待他好的人,他一定想牢牢抓住。
拂琵的眼神忽而柔软下来,她踮起脚,笑着摸了摸银卿的头:“我不会骗你的,我也不会不告而别,若真要离开,我一定会好好跟你道别的。”
拂琵的手触到他一刹那,银卿的眼睛倏尔亮了,他怔神看着拂琵,像是望着着世间珍宝,想触碰却又怕弄碎。
拂琵仰头望着他,明媚如春日骄阳,惹得他无法挪眼。
银卿喉间滚动,直愣愣吐出一句:“我不要,跟你道别。”
偏执又顽固,他就是不想她离开,他要抓住这一抹骄阳。
拂琵的笑容凝在脸上,慢慢将手缩了回来。
像是怕拂琵没有听见,银卿又认真说了一遍:“我不要跟你道别。”
拂琵心跳一滞,嘴唇有些干涩,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是要跟娄弦离开的,娄弦不愿带上银卿,他们注定是要分别的。
“银卿……”
“你们聊完了吗?”拂琵欲开口,白小釉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云婆婆说聊完了就进去坐坐,外面怪冷的。”
“云婆婆说的?”拂琵指了指身旁的银卿,意思是也包括他?
白小釉点点头,催促着拂琵快些来,他们在屋子里放了蜜饯瓜子还有茶,白小釉想快些回去吃。
屋内,三人围坐在一起,云婆婆吹了吹热茶,惬意的眯起眼。
乡下的粗茶虽比不上城中权贵精细,却也爽口清甜。
云婆婆看娄弦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笑着摇摇头。
屋门被人推开,白小釉小跑蹿了进来,寻了个靠近云婆婆的位置坐下。
拂琵看着娄弦,犹豫着走了过去,银卿紧随其后。
娄弦见他一副不客气的模样,冷了声道:“云婆婆同意你进来,我可没同意你跟着我们,等离开了湘城,你还是回你的闇狴城。”
银卿直视娄弦的眼睛,丝毫不惧:“我想跟拂琵走。”
跟拂琵走?
娄弦笑了:“拂琵是跟我走,我不同意你跟着她。”
“为什么?”银卿耿直着声音问娄弦,并没有退让的意思,“你不是拂琵,为什么要替她做决定?”
这一句话不知哪里触到了娄弦,她的神情忽然噎住了,像是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娄弦不说话了。
气氛忽然间僵住了。
唐渡下意识去观察娄弦的情绪,却发现她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抓了颗梅子放进嘴里,换做往常,娄弦早就跳起来了。
越是平静,越有事。
唐渡心有猜测。
他盯了娄弦半晌,转而接了银卿的话说:“她不是替拂琵姑娘做决定,她是怕拂琵姑娘受到伤害。”
娄弦含着梅子抬头。
口中有酸甜漾开,最终甜压过了酸,直流进心里。
听到唐渡解释,银卿坚硬的态度这才软和下来,甚至是带着些央求:“我只是不想跟她道别。”
或许是刚才唐渡替娄弦说话,又或许是真将银卿的话听了进去,娄弦松口:“拂琵你自己做决定吧。”
“我……”
“别这么看着我。”娄弦就此打住拂琵的眼神,“他是要跟你走,不是要跟我走,你同意那便一起上路,不同意就此作罢。”
娄弦虽然说话的时候会夹枪带棒,但性格干脆,做事爽利,拂琵的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
她终于露了笑容,看看娄弦,又看看银卿:“那,一起走吧。”
娄弦轻嗤一声,将一颗梅肉丢进嘴里。
她早料到拂琵的决定了。
看着银卿心满意足的表情,娄弦心中不爽极了,有一种和人赌钱最后满盘皆输的感觉。
唐渡抿了一口清茶,看娄弦一脸别扭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他摇了摇头,今日他的心情也是不错的。
唐渡:该跪还得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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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解除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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