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变故只在一瞬之间，只见那新来的蒙面黑衣者一个匕首刺穿了欲砍向王稚颜的贼人，利落站到了她的身前。
虽只露出一双眼睛，王稚颜也瞧了分明。
“小姐，趁乱离开才是。”
来人正是默松与那些个护送她北上的护卫。
“离开去哪？联姻？”王稚颜一边打着一边抹掉脸上的血，若这些前来赎人的不是出自云州刺史府，那便只能是出自洛阳了吧。
以二皇子那样自私刻薄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一个被俘虏且不知清白是否还在的女子继续嫁给自己？
如今，二皇子想要灭口，父亲按而不发，许是也将她沦为弃子，她又能去何处呢？
“少说废话，若你们听命于我便帮着解决这批人。若是劝我走，趁早滚回刺史府去！”
默松定了定，一个手势，身后的人都冲了上来。
如此，就是二皇子来的这些暗卫武功再高强也得不了什么好。
一个时辰过后，宋泠砍下最后一人的头颅，将刀扔到一边去。
大当家已经气喘吁吁了，此刻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二弟你生的文文弱弱的，武功这么厉害。”
更没想到，虏来的这个小娘子，看上去蛮好欺负的样子，杀人都不带眨眼的。
大堂里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还有许多受了重伤痛呼的山寨中人。
王稚颜走上前来，抱拳道：“此一行人是为灭我的口而来，我得向大当家和山寨里的兄弟们致歉。”
此刻大厅里的人也心里复杂，可也说不上怪不怪的话。本身便是他们先行俘虏了这个女子，且要挟对方前来赎人，最多是有些无妄之灾。更何况她还救下了他们不少兄弟。
而平日里他们出去劫掠，也是有死伤的。
最开始吵吵嚷嚷的刀疤此刻也安静如鸡，不知道在想什么。
“先救治伤人吧，”这时候宋泠出声道：“其余事宜容后再议，大哥说呢？”
大当家点了点头，这时候看向王稚颜身后的那几个黑衣人欲言又止。
“他们是我的人，并非与前来赎人者是一伙的。大当家可放心。”王稚颜解释道。
默松几人帮着将包扎好的伤者都抬了出去，大当家也需先去安抚寨中的妇孺与弟兄。
山寨坐落于地势险要的山腰上，唯有一条上山路，另一端则是无尽的崖边。站在此处，可眺望群山，夹杂在山与山之间的是许多分散的村落。再往北去，就是荆州重镇了。
宋泠走到王稚颜的身边坐到一旁的石头上，轻声问道：“以你对你父亲的了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王稚颜把玩着随手捡起来的碎石头，沉默了一会，随后又有些嘲弄道：“你又不是不知，我不只有一个妹妹。”
“二皇子要的是云州刺史之女，至于是不是嫡女也无非他们一句话而已。只是苦了我的娘亲，她不知该遭受什么。”
她的娘亲一直不曾与父亲撕破脸，一是外祖家中已然没落了。二便是为了她能过的更好。
“我会想办法把她带出来，”宋泠冷静道：“不会很久的，给我三个月。”
王稚颜也只当她是安慰自己，并未相信，“先不说这个了，如今你看我云州回不去、洛阳去不了了，该怎么办？“
她面上有些苦涩，“没有想到这趟路这样难走。”
“走不了，就留在这里。”
王稚颜笑了笑，“总不能和你一样，蒙个面装作土匪在这青龙寨再混个身份？我不会易容。”
谁知宋泠无奈笑了笑，“怎么可能呢？”
“不日我便启程洛阳，去经商弄银粮。”宋泠将怀里的一沓银票取出来交给她，“这些银票在荆州的半月商行就能兑换粮食，你将此交给大当家的并以此为筹码留下来。”
这些银票的样式，王稚颜是见过的。
如今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多数商行都难以起死回生，也唯有半月商行还稳当当开着，只是不知那东家是何种背景，竟然能于乱世中保其屹立不倒。
“我留下，做什么？”王稚颜问道：“大当家可不见得能接纳一个女子在这里。”
“怎么不能？”宋泠懒洋洋伸开腿，“你身后不还有十多个忠心耿耿的下属？这些都利用起来吧。”
“我看那个默松就蛮靠谱的，既然曾经是暗卫出身，那么武功这些不在话下，护卫山寨的老幼妇孺做不得吗？”
“你又本是世家大小姐，问问大当家能不能批给你几间屋子，教一教这里头的孩子识字认字。你武功马术都不错，一并教了又如何？”
越听宋泠说着，王稚颜眉头更皱了几分，“你叫我做这些，是为什么？”
越听越像是先休养生息者等待造反啊。
宋泠想到什么，缓缓说着：“我要你融入进青龙寨，让所有人适应、乃至信服于你的一切决定。”
王稚颜神情也严肃了几分，“焉知大当家会不会有疑心？”
“会，但是他一直是个聪明人。”宋泠嘴角微扬，“日后你就知道了，青龙寨有这个大当家是福气。”
“我比较希望，他们会把你也当做福气。”宋泠看向她郑重道：“半年时间，我需要一个兵强马壮的青龙寨，至少能抵御荆州刺史或益州的围剿与包抄。”
王稚颜将手里的石头扔了出去，皱着眉头道：“很困难。”
“如今山南州已经是西南军囊中之物。”
王稚颜顿住，“怎么可能？先前林刺史还曾秘密联系各方郡县，他心思不纯，也不可能降服于西南军威慑之下。”
宋泠微微一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不久前扬州已经开始南下，西南军的主力在苍梧州。你猜若以林刺史的心性和度量，他会不会在这样合适的机会动作？”
可是并没有，就连云州刺史都觉的，山南州平静得过分了。
“那你就不怕旁人起疑心？”
“怕，”宋泠爽快道：“所以很快山南州就要动作起来了。”
她目光灼灼看向一旁的王稚颜，笃定道：“半年内，南疆必须乱。我需要一支队伍与北上的西南军呈夹击之势。青龙寨地处荆州南缘，又与西边的益州，西南的云州以及南部的山南州临界，易守难攻，是最合适的大本营。”
王稚颜紧紧盯着她，忽而想到她如今已经是青龙寨的二当家，而她入南疆也不超一载而已，眸底震惊与忌惮，“所以，你在至南疆以前，便已经为今日做下准备了吗？”
她不知该是不是该赞叹她所谋甚大，所思甚远。
“我只能给你半年的时间。”
王稚颜或许也被她的笃定所感染，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么还有什么是不能试的？
“半年就半年，你等着看。”
山风吹得树叶刷刷作响，彼此仿佛能听见心底的震撼与野心。
“你说事情若成了，我算不算得一大功臣？”
宋泠笑着，“怎么不算。”
“那我高低得要个大官做一做。”
“多大的官算大？”
“怎么着......算了，再说吧。我也没有做过官，也没有女子做过官，我怎么知道？”
宋泠声音好似有些飘渺：
“日后就有了。”
......
宋泠作别一行人，等下了山时十鸠才出现。
他面上严肃道：“姑娘，英姨特意说过您不能去洛阳。”
宋泠停下来脚步，叹了一口气道：“我有我不得不去的理由，十鸠。英姨当然是为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懂占卜之术，若是有什么危险我怎么可能不知晓呢？”
“洛阳得有人去，也只能是我去。”
十鸠张了张嘴，觉得也有道理，“那行吧，要不要传一张信条给七满她们，若是发生意外也好有个准备。”
“她们又能帮上什么呢，传一封信给留守洛阳的门人吧，我们快马加鞭从荆州赶过去，恐怕也要十多天的功夫。”
“好。”
十日后
洛阳一处宅院里，宋泠沉默着听着门人查到的消息。
“陛下病重了已经近二十日，这一消息为什么南疆没有收到？”
宋泠冷声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若是我并未赶来，你们可曾知晓我们会损失掉多少门人？”
那门人显得也有些惊异：“不可能！”
怀莱的消息网都是彼此畅通的，“我明明将消息传了出去。”
“传给谁了？”
南疆除却她无非褚招颜懂得密语。
“时钰。”门人笃定道：“本来这些消息应当是直传门主或者由招颜转述的。可是先前时钰突然传信来，门主你身体更是不好，便由他代为接受。”
毕竟那时候时钰到了南疆，门人都是知道的。
时钰借命一事，宋泠并未、或者说不能告知任何门人，一旦公开整个怀莱必将乱套，那么竹楼禁地的秘密也就守不住了，大家一个也逃不了。
“时钰触犯门规，此后便不再是我门内人，你传信下去，从今日起，怀莱所有事物都不可假于他手。”
那门人眸底震惊，似乎是不解，但是见宋泠神情严峻也没敢再求情。
宋泠一向是好说话的，而怀莱彼此都是亲人般的存在。什么样子的错误，须得逐出怀莱？看样子他须得找人去查一查了。
而最令宋泠不解的是，时钰，为何要隐瞒皇帝病重的消息。
他一日间消失在南疆又是去了哪里？
还有他是从哪里学到的秘术......越想下去，宋泠冷汗直流，好像有个惊天的秘密等着她去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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