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若只轻轻一眼便收回视线,吩咐身后的婢女:“带这位大人去瞧瞧府医吧,伤得确实不轻。”
“不用不用……”
何亭方接连摆手,以希望对方能快些离开,他也好下去清洗一番。
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滋味,此刻叫他有些发慌。
“在下谢过娘娘,只是在下伤的也不重,就不劳烦府医了。”
“既如此,也好。”苏云若又瞧了他一眼,叫何亭方的整颗心都提起来,只闻见对方悠悠言:“大人毕竟也是得殿下重用之人。”
“本妃那儿还有些养颜膏,赶明日派人给大人送去些,还望大人为殿下尽心力才是。”
“是……”
何亭方点头行礼:“在下谢过娘娘。”
毕竟是苏家着力培养出的高门宗妇,笼络人心的手段还不是信手拈来。
何亭方此刻还不知,此时叫他心乱的景况日后还多着。
苏云若若有所思望了其背影一会儿,不禁勾唇一笑。
她已许久不曾见过这般呆板到有趣的人儿了。
“真是有趣……”
一道调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云若脊背一滞,平复心神后转过身去。
待看清来人之时她眼眸眯了眯:“王侧妃不好生呆在自己院子,跑这里来做什么?”
闻言,这身着华丽、面容精致之人呵呵一笑:“姐姐这就生分了,只能姐姐来寻殿下,妹妹就来不得吗?”
“还是说……姐姐怕有什么秘密叫妹妹瞧了去?”
女子凑近来,身上浓烈的桃花香气有些猛地钻入苏云若鼻内,有些刺鼻、又有些呛人。
只见她微微垂眸,抬起素手拨弄了一下苏云若肩膀处衣服上因着转身而起的褶皱,似笑非笑道:“姐姐紧张做什么?只是帮你正一正衣襟而已。”
“只不过……姐姐还是注意些的好啊,毕竟私会外男,可不是个好名声。”
女子凑耳,轻声中却满是威胁:“尤其是,姐姐不要让妹妹我发现了啊,不然……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毕竟,哪个侧室不想被扶正呢。
适才彼此都得了消息,那小皇孙已经进了书房。
那么今日这二皇子怕是哪个妻妾都不会见了,这已是历来的惯例。
毕竟那已故的秦侧妃,可是二皇子殿下无比钟爱之人。
就是苏云若这个正妃,在他心目中恐怕也比不上其半分。
苏云若冷冷看着这王侧妃一扭一扭着离开,没有出言。
反倒是一旁的两个婢女一脸愤愤不平。
“好歹也是出自世家大族的,怎的这般一副小家子作态……”雁鸣皱眉不满道:“娘娘向来秉公,从未苛责过殿下身边的这些侧妃和妾室。”
“对方不领情就算了,这才进府几日啊,样样拨着好物件用着,反而不将娘娘您放在眼中。”
“算了,”苏云若微微摇头:“回吧。”
进府也有五六年了……她其实看得分明。
这王家女才是真的聪明人。
哪里是王府没家教,分明就是殿下喜欢这个调调罢了……
其也不过顺势而为,毕竟都是为了活下去。
一个人一个活法。
边往回走着,苏云若不忘轻声吩咐另一个婢女:“且回去拿了那膏药,给适才那门客送去。”
“是,”漫雪无奈笑道:娘娘也真是好心。”
她哪里是好心,苏云若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现在还能感受到适才的慌乱。
她这分明是……想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不知为何,苏允若总觉着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将这洛阳城之上笼罩了起来。
她们活在这双手下,见不到外头的风雨,也不知这天下究竟已经成了何种模样。
恣情纵欲、朝欢暮乐,是这洛阳城权贵们的常态。
从前,至今,至日后……都是如此,或许都会如此。
可那双手之外可是也如此安详?
苏允若不得而知……毕竟她也只是一后宅无知妇人而已。
所想到的最多,就是自己的未来,苏府的日后……还有……
还有这二皇子殿下,她的夫君,真的能在三个月后登上那至尊之位吗?
想到此处,苏云若满心愁绪无处抒发,只得苦闷憋在心头。
而同她一般愁闷的,还有武安侯府内之人。
“你那日所言,究竟是何意?”
周梓禾皱眉问向面前之人:“为何在你离去后次日,又有一男子登门拜访,反倒是同你讲了些一般无二之语?”
她实则更想质问,莫不是这些人合起来恐吓她。
宋泠饮茶的动作微顿住,抬眸问她:“那人是如何讲的,公主可否告知泠?”
“他说,半年内,我会死。”
周梓禾异常冷静,没有错过对面人的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可显然令她失望了,并没有。
宋泠只是拿杯盏的手微微一顿,有些讶然般挑了一下眉毛:“公主信吗?”
“荒唐之言,我自然是不信。”
“那不就是了,”宋泠笑了笑:“在下倒是可以保证,公主断然不会如其言有丝毫性命之忧。”
周梓禾:“那你那日所言为何?”
宋泠满不在乎翘了翘嘴:“因在下不可保证武安侯毫发无损,毕竟战场刀剑无眼。当然,若是公主信任他,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差错。”
周梓禾拧眉:“我自然是信任自己的夫君。”
宋泠:“既如此,那人交给公主的东西可否给在下看一眼?”
望着宋泠笃定的眼神,周梓禾愣住:“你怎知……”
她默了一瞬,命人去将那盒子取来。
宋泠打开的一瞬,眼眸微动,嘴角掀起一抹冷笑:“他该不会还说,公主带着这玉佩,便能免了祸事吧。”
“是,我派人查探过,这玉佩上并无毒。”周梓禾听出她语中讽刺,试探道:“总不会这人不安好心,在这上面作手段……”
“公主猜的不错,只是许多东西在下也不好多说。”
宋泠垂眸盯着那熟悉的玉佩心底发冷:“这东西便由在下带走吧。”
这四公主若真将玉佩带在身上,才是会应了三月之死的预示。
时钰啊时钰……从前最是将医者仁心挂在口头、记在心底的人。
如今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是了,他连自小而伴的岁颜都能下手,更遑论一个素未谋面的武安侯夫人。
宋泠抬眸深深看了周梓禾一眼,心底狐疑。
只是不知他究竟是因着这四公主的身份,还是其背后的武安侯呢。
这四公主会是第一个、又会是唯一一个么。
若是中了她心底的猜测。
借了这么多人的命数,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思绪回转,宋泠将一个锦囊交给她:“若是某一日公主遇上万分难解之事,再行寻在下留守洛阳之人吧。”
周梓禾:“你可是要走?”
“是啊,在下该离京了。”宋泠眼底含笑道:“两位公主不是一直都绞尽脑汁查探在下究竟是出自何方势力吗?如今大可派人跟踪泠。”
“明日是十月又十一,在下卯时离京。”
周梓禾没想到她会将底牌掀出来,冷声言:“你就不怕我今日便让守将将城门大关,将你捉捕起来?”
她可是四公主,而这样一个神秘莫测之人于皇室而言确实是个隐患。
“那且看公主与在下谁的动作更快些了。”
宋泠起身后行礼:“不过依在下看来,公主不是那么忘恩负义之人。”
两人僵持一瞬。
周梓禾卡壳:“你走吧……”
最好是永远别回来了。
她能确认这人绝对不是自家夫君手下之人,那么日后也只能是对立之人。
她感恩其慷慨解囊,赠粮于西北军,可是心底的警惕却不能放下半分。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历朝历代能出几个圣人?
说宋泠没什么谋划,周梓禾才不信呢。
只是如今西北军处于被动,而她同大皇姐也皆是无能为力,不得不退让其几分罢了。
……
五日后。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回来了!!”
王稚颜还在打磨长剑,闻言猛然抬头起身,“人现在何处?”
“适才在大堂,如今,应当是往您这边来了。”
可还不等王稚颜走出去,人已经进了小院。
还是一身男子装束,端的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哪里像是这青龙寨的土匪头子。
外人瞧见,怕也不会知晓这人武功是多么厉害。
“许久不见了,越云。”
宋泠走上前,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此去一别,这寨子内变化还真是不小。”
早已经建起了许多宅舍与演练场,打远及近,宋泠都能听见操练的声音。
“如你所见。”
王稚颜笑了笑:“我同大当家改进了些许寨内规制,还下山去请了些夫子来。”
“练得好的不仅有粮奖,还能竞个小将当一当,弟兄们都牟着一股劲。”
“寨内早已经不兴什么大当家、二当家了……”
宋泠却关注了她话中的另一点:“那些夫子……真是‘请’上山的?”
可别又是虏回来的吧。
“哈哈哈哈……”王稚颜朗声笑道:“你还真是鬼精,可不是嘛。”
最开始她也是秉持着礼节的,可他妈三顾茅庐而请不出来。
那她也只得动用些特殊手段,毕竟……她们如今是土匪嘛。
王稚颜领着宋泠逛了一圈,二人又回到了月前作别的那处山崖崖畔。
入了冬,山上的草干黄了,树木也光秃秃的。
宋泠拾起来一把枯草,捻了捻,扔到风中去。
“有一批粮食,等我走后几日应当也就到了。再之后,就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王稚颜微微皱眉,而后又舒展开:“已经极好了,只是西南那边……”
“这个倒是还不必担忧。”宋泠微微摇头:“我找了个种地不错的小公子,西南今秋的收成应当还算不错。”
“暂时应付今冬,应当还是可以。”
王稚颜噗嗤一笑:“擅种地的小公子?我怎么没听过这么个神人?”
毕竟哪家权贵会放着自家公子好好的公子哥不当,跑去种地啊。
“这么说你应当就知道了,山南州季家的。”
王稚颜:“季家当今当家人是季云臣吧。”
宋泠看了她一眼:“不错,正是他的二子景肆。”
“那个被道士断定活不过15岁的病秧子?”王稚颜嘴角一勾:“宋泠,我还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真心的。”
“你也挺让我佩服,”宋泠洒脱伸了一个懒腰:“这近两个月,不容易吧。”
王稚颜:“倒是还好……”
王稚颜:“难缠的人肯定有,解决了便是。”
“那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得靠你了。”宋泠站起身来:“我明日得启程。”
王稚颜抬头笑道:“刚来就走?”
宋泠没略过她眼底的嘲笑与逗弄,坦然一笑:“出来久了,得回去见见咱们将军。”
“可别打了败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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