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
只见那白衣人猛地看向这边,迅疾抬手。
在那宽大的衣袍下,手臂上竟然绑着一把弓弩!
他凛冽目光凝视向墙角处,随即便是几道迅疾的弩箭射来。
好生敏锐的人。
电闪火花间,宋泠也顾不得暴不暴露身份,不得不迅速抽出剑、抿唇砍掉了那几只箭头。
“我去看看。”
时钰抬手制止白衣者的动作,手也下意识伸向腰间的短剑,一步一顿悄声走到那墙角处,猛地转过去刺了上去。
可是地上除却几个被打落的箭头以外,毫无踪影。
“算了,”这时候他身上搭上一只手,中年男子满不在乎道:“箭上有毒,他活不了多久。”
那地上的断箭头上,赫然是几滴鲜红的血迹。
……
而憋着一口气轻功离开的宋泠,为避免对方发觉,不得不暂时就近躲到一处有些荒芜的宅院中。
落入院子后,她找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整个人借着杂草与粗木的掩盖,躲到墙角处,将遮面的白巾扯了下来。
手臂的衣袖被短箭划开,鲜血浸染了白衣,看上去狰狞不堪。
而那只受伤的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支短箭,上面也滴滴答答滴着血。
此刻宋泠已经面色煞白,唇瓣失色,就连握箭的手也有些颤抖。
箭上有毒,还抹了利血之药。
因而此刻胳膊上的血用手紧按着也压根止不住。
宋泠靠着墙根坐下去,额间冷汗直流,强撑着意志用牙咬住衣摆,随即另一只手抬箭用力,割出几根布条来。
而后一根一根用劲缠到胳膊上。
该说不说,这样的事她已经是做惯了的。加上常年用药,身体已经养得跟药蛊一般,其实压根已经算不得什么正常人。
这种毒药,于寻常人而言是致命的。
可于她而言,倒还算因祸得福。
至少还死不了。
宋泠微微喘息着闭目凝神,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时钰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若说是为了借命改命,明明他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疼痛过去,手上箭头冰凉的触感传来。
宋泠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微僵住,就连眼睛也猛然睁开。
顾不得胳膊上的伤口与几近昏迷的大脑,她撑着剑站起身来。
又是竭尽力气动用内力……
尹鹿刚刚从商行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夜色早已漆黑,而宋泠却面色苍白倒在院子的门口处,堪堪进了院门,整个人已经昏迷不醒。
其胳膊上与手上全是浸透的血迹。
“门主!”
不是去探查消息吗?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慌里慌张叫人来将她抬进屋内。
可刚把人放到榻上,宋泠就艰难睁开眼睛,忽得抬手攥住尹鹿的手腕,面色紧绷道:“立刻去吩咐,门人若见时钰,必杀之。”
“什、什么?”
尹鹿卡壳在原地:“门主可是在开玩笑?纵使因时钰犯过什么错您要将他逐出去,他仍是与我们同长于怀莱的啊。”
“我们可都是彼此作家人的,不是吗?”
“何至于此……”
“他可未必将怀莱当做家来看,”宋泠狠戾道:“他必须死,这是门令。”
“另外,查一查祈英。”
“祈英也出怀莱了吗?”尹鹿诧异着:“可是这里根本……”
没有收到消息啊。
“你看,你管消息,却没有收到任何讯息。”宋泠冷冷一笑:“你说是哪里出了差错。”
“怀莱出了叛徒。”
尹鹿欲言又止:“是时钰?”
宋泠冷声道:“立刻吩咐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是。”
纵使心底不情愿,尹鹿也不得不照做。否则,他可不想再见识一遍这小门主的手段。
而宋泠,也丝毫未错过尹鹿面上的不解与动作上的迟疑,心底已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害怕有些秘密,可能守不住了。
可真相若大白,死的就是怀莱所有人。
又或者,她能将这个秘密带到雪渊去吧。
*
“门主,下雪了。”
尹鹿将一个暖手炉递给宋泠,语气有些担忧:“若是风雪过大,越往西北的路定然是不好走。”
“这趟行程,看样子是难上加难了。”
宋泠没有说话,她同他一先一后站于城墙之上,静静看着乔装后隐蔽北行的商队。
又或者说,粮队。
心底有些复杂。
“昨日初初立冬,今日便大雪纷飞,也不知老天是怎么想的。”
宋泠面上漠然,可是眼底的担忧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压抑:“若是这趟粮食送不到西北,才是天灾。”
尹鹿:“门主不若算一卦,我等也好提早做准备。”
宋泠轻轻摇头:“天机,不是时刻都允窥探的。”
有些时候卜卦,亏损的是她的寿数。
就像是寻主公,又像是卜王朝未来命数。
她倒是没有那么惜命,只不过……仍是还想多活几年罢了。
至少,要看到新的王朝重新焕发生机,看到百姓……再也不必流离失所。
见她坚决,尹鹿没有再劝。
宋泠知晓他并非有意,因为他、亦或者怀莱每一个人……都不知晓内情而已。
知晓的,死的死,残的残。
没个完全。
“二皇子的耳目可摘掉了?”
尹鹿还在思考为何门主突然沉默,转而回神下意识答她:“附近的都拿掉了,为隐人耳目,我们将京都其他地方的插子都拔掉不少。”
“此刻二皇子怕是已经气得发疯,到现在还在追查是他哪个叔叔或者兄弟找他麻烦。”
总算是有件令人些许快慰之事了,不是吗?
而一切,都还是向着预计的规划行进。
宋泠:“再过一个月,一切该不一样了。”
尹鹿微微低头,眸底疑惑:“门主指的是……”
“我与一人有两月之约,等来月的八号,你会知晓的。”宋泠卖他一个关子,笑着离开。
还有一个月,是她与王稚颜的约成之日。
待到那时,若西南军进程顺利而北方又暂时安宁的话。
也许……胜局很快。
*
“蠢货!一群蠢货!”
二皇子大手一挥,将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地面,上好的瓷瓶也都摔得粉碎。
碎片洒落空中,划伤了一门客的面颊,他也丝毫不敢动。
几个门客俱是屏息凝神,直待二皇子发泄完毕。
那蓄着胡子的中年门客才堪堪行礼提议:“殿下不若先放些饵,以此诱捕之,而后再顺藤摸瓜……”
“你当本皇子是傻子,还是那些个兄弟是傻子?”
二皇子气得声线发抖:“给我继续查,我就不信杀了我那么多暗桩却丝毫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是……”
“西北可传来什么动静?”
二皇子抿了一冷茶,压下心底的火气。
“并无,”那门客压住身边想向前的年轻人,徐徐道:“只是这西北粮草告急,已经发来好几道折子,可咱们朝廷属实是拿不出来什么粮食了。”
“明日我再召集群臣商讨,”二皇子讽刺一笑:“兵无败绩的武安侯?这陈鹤钧也不过如此。”
没了粮食不还是得求爷爷告奶奶求到他这里来。
二皇子心底狠戾的想法一闪而过,他倒是想要一了百了,趁此机会将陈鹤钧弄死在西北。
可惜,目前朝廷人手短缺,他属实是没有找到什么可临时替代他之人。
那韩祎信倒是算个中庸之将,大半辈子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可是如今他已经是兼任并州刺史。
若是再将西北凉州划于他治下,很难不催生其野心。
更何况如今西南军压根不闻圣令,几十道御令都没能把虞柏舟“请”到洛阳来,反倒是如今孤注一掷地和齐王打的火热……
二皇子闭了闭眼睛,心头恨得牙痒痒。
虽说对方打着清剿齐王叛乱之名义。
可这若说他是没有异心,谁信?
……而今若是再没了陈鹤钧,他又能拿谁去制衡并州与西南呢?
父皇真是打的好算盘,二皇子眼底冰寒,这帝王之术被他玩的明明白白。
就在这时候,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问话:“父王在里面吗?”
二皇子出宫建府后是曾被先皇封为安王的。
其意究竟是安稳还是安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二皇子却在先皇初驾崩就将那御赐的“安王府”之牌匾摔了个粉碎,而府内……谁也提不得这个名号。
当然,也是有个例外的。
比如这个才三四岁大、噔噔噔闯入书房的孩童。
是这二皇子府的小主子,也是如今二皇子膝下唯一一个小皇子。
乃出自已故的秦侧妃,如今被养在皇子妃、又或者说安王妃苏氏膝下。
“景佑来了?”
二皇子变脸一般突然扬起笑意。
一个眼神后,原本还站立不安的几个门客突然意会。
“父王,太傅说了,君子不能随意动怒的,父王可是又生气了……”
“有些下人不听话罢了……”
交谈的话消散于耳际,直至走出书房,几个门客才叹了一口气。
尤其是那中年男子,抬头看见一旁的青年人一副吓傻了的模样,不免有些怜悯又嘲笑:“瞧瞧,还没适应?”
“张兄……”
何亭方赧然一笑:“让几位前辈看笑话了。”
“算了,你且先去处理一下吧。”那张兄不耐摆手:“瞧你也不知道躲一躲。”
“脸上的血都流了半面,也亏着殿下没怪罪你失仪吓着小皇孙。”
何亭方下意识抬手一摸,果不其然摸了一手黏黏糊糊的血渍,心下叹息:“我这就去清洗一番。”
伤口是瓷片横着划出来的,极其明显,适才光顾着紧张惧怕了,竟是都忘了疼。
何亭方急匆匆往外赶,竟然是又一次遇上了一位意料之外之人。
而且仍是在离着这书房不远处。
“殿下可还在书房内议事?”
二皇子妃的声音悠悠传入耳畔,何亭方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
他忙行礼躬身道:“回娘娘,已经议完了,适才小皇孙进去同殿下说话。”
苏云若微微低眸,皱眉道:“你面上是怎的了,抬起头来,本妃一看。”
何亭方心下一颤:“只是不慎划伤,怕污了娘娘的眼。”
“我从不说第二遍。”
她语气中已经有些不耐。
何亭方这才颤巍巍抬头,而后视入了好生美的一双眸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位皇子妃的面容。
毕竟能被二皇子登门求娶的苏氏嫡女,样貌才情定然是样样出色。
但是此刻对方细眉轻蹙,好似是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
何亭方年少中举,被不少人赞誉为少年天才。就是后来多年郁郁不得志,也从来都是孤傲的性子。
可就在此刻,他生平第一次,竟也有了自惭形秽到想要逃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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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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