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停云往古琴里头找东西之际,季寒望着对面的博古架开口道:“锦书姑娘,这架子上面的东西你可换过?”
“……未曾。”
她态度冷淡,季寒不以为意,又道:“架子下原来摆放的是什么花?”
“荼蘼。”
“为何移走?”
锦书抬眼朝她看来,“夏日易生虫,故而让人移出了屋子,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声质疑带着很大的不满。季寒却跟未听见似的,“你可知那几盆花现在在何处?”
肉眼可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拔高了嗓门,“季娘子是在审犯人吗?”
“奴婢知道,”被忽视许久的青青,听闻后忙道,“在花园里,是奴婢在照料。”
季寒抿了抿唇,“底下的花盆可还在?”
青青以为问的是花?“一共三盆,花和盆都在。”
“带我去……”
“让陌尘去。”
不等她反对,褚停云将陌尘唤来,由他陪着青青走一趟花园,让人将那三盆荼蘼搬来这间房。
“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买了。”
待陌尘和青青离开后,季寒来到他跟前,“找到了什么?”
“是枚玉佩。”褚停云递给她,“看样式像双鱼佩,但这里只有一半。”
季寒将玉佩放置在烛火附近,细细打量,“和田白玉?”
“是。”褚停云凑近些,指着玉石上的鱼形图案边缘,“这是莲花,若我没记错,另一半刻的应是水。”
“你见过?”季寒只是随口一问。
褚停云却连忙解释道:“京中玉石铺里卖的成对玉佩,无非就是双壁、同心佩、龙凤呈祥,再者就是双鱼。我娘喜欢这些,我就是耳濡目染了解过。”
季寒点点头,忽然指着博古架,“把和你差不高的那只罐子取下来。”
褚停云疑惑地站直身子,从他的高度看去,除最靠右的小玉罐子,中间往左都是瓷瓶,不过全是假倒一点没错。
当他拿起那只小小的玉罐,眼睛瞬间一亮,“里头也有东西?!”
“嗯。”季寒得意地挑眉。
他们就像来寻宝的,无视她这位屋主,享受着两个人的喜悦。或许她该道一声恭喜,亦或者乖乖退出门外,让他们尽情尽兴?来青楼寻宝,呵。
“害死陆岑的是个男人。”
不屑、讥讽的思绪猛地被拉回现实,锦书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季寒已来到她面前,“我说,害死陆府二公子的是个男人,不是温莹。”举起了手中物件——一只瓷瓶。
锦书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只只有半截小指大小的瓷瓶,“这是什么?”
“真正的鹤顶红。”
鹤顶红?!“怎么可能?那夏蓝找到的……”
倏而住嘴的模样像极了欲盖弥彰。季寒嗤笑道:“你是想说温莹妆匣里的那瓶鹤顶红吗?没错,那瓶也是真的。但是这瓶才是毒死陆岑的。”
锦书嗫嚅着嘴唇,问道:“为何?”
“我为何要告诉你?”不答反问,季寒奇怪地看着她,“锦书姑娘,我还是喜欢你发火的样子,至少真实。若是你要继续弯弯绕绕地下去,抱歉,我恐怕没那个时间陪你们干耗。”
“你……”
“我查这个案子只是兴趣,不是看在任何人的面子。当然,如果温莹执意寻死,我也不会阻拦。毕竟,路要怎么走都是自己选的。”毫不客气地打断,冷冽的目光落在血色退去的面容,“你是不是又要说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我只能告诉你,既然你们都不愿坦诚相告,就不要对结局太有期待懂吗?”
分明是平视,锦书却觉得眼前的女子仿佛高高在上,俯视她们这些低等下贱之人。她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
“季娘子,花找来了。”
此时,青青抱着一盆荼蘼进来,她的身后跟着陌尘,手里抱着另外两盆。
献宝似地将花抱到季寒面前,“你快看看,盆一点都没破。”弄脏了衣裳也顾不上,只一个劲道,“是不是找到花就能救我家娘子?”
季寒微微一笑,“是,把花全都拔出来,只要不伤根须花不会死。”
青青眨巴着眼睛,下一刻,“好。”什么都没问就去扒拉花土。
“你为何不问我要做什么?”季寒在她身旁蹲下,一边凑近闻了闻叶片。
“我什么都不懂,季娘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能帮到娘子我什么都可以做。”她认真且小心地将层层花土扒拉出来,然后再去摇晃花根,动作轻柔。
一看就是没有种过花。季寒撸了袖子,“我来吧。”
锦书冷眼看着这一幕,不声不响退至窗口。
不一会儿三盆荼蘼皆脱了盆,摆放成一排,季寒从桌上取了根筷子在靠近根须的地方一点点挖。
直到挖到第三盆,她反手将筷子插进发髻,“就是它了。”扭头对青青道,“这盆花是重要的证据,我带走了。”
不是商量而是告知。青青虽听不太懂,但依言点头,“嗯。”
“那两盆重新栽种灌足水置阴凉处就可,放心,来年一定能看到再开花。”
甚至还知她心中所想?青青没忍住,“这些花是我家娘子种的,你见过我家娘子吗?”
“没见过。”季寒一边回答,一边将手里的第三盆荼蘼放入盆中。
青青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却见季寒已经起身,许是用力过猛身形晃了晃,在撑上博古架前被人扶住。
“没事吧?”
她半靠在他怀里,待头晕过去才缓口气道:“没事。”
褚停云没有追问,只道:“还有要找的吗?”
“没了。”季寒站稳后,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一脸担忧的青青,笑了笑,“有个事儿想问问青青姑娘。”
青青忙点头,“季娘子请说。”
“你是温莹的丫鬟,可曾一同卖身?”她问得直白,思及之前她也是在前来伺候的姑娘之中,故而得先弄清楚。
青青起先一愣,接着眼眶一红道:“没有,我家娘子说我是她的丫鬟,谁都甭想做我青儿的主。”
猝不及防,已不是能用意外来形容季寒此刻的心情。但现下容不得细想,季寒径直问道:“你可愿跟我走?”
不止青青,褚停云也讶异地看着她。
“我有法子找到凶手,但条件是你要跟我走。”严肃的口吻说明她并不是开玩笑。
“好。”几乎紧跟着她的话语,青青一口答应,神情无比认真。
“青青!”却是锦书叫了起来,“不能去。”
青青被吓了一跳,来不及问原因,只见季寒已经抱起那盆荼蘼,冷冷地看了一眼锦书,然后朝门外走去。
急促的脚步是拦住青青的锦书,“青青,温莹姐姐将你托付给我们,你怎可同不认识的人走?万一温莹问起,我们要如何交代?”
瞟了眼门口压迫感极强的背影,锦书压低了声,“再说,你怎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若是她骗你呢?难道你不管你温莹姐姐了吗?”
“当然管。”青青费力地托住两盆荼蘼,安抚道,“而且季娘子是秋闱榜上有名的举子,怎么会是坏人?锦书姑娘不必担心,我相信她。”
“你怎的如此糊涂?!要是温莹不幸……连你也有个三长两短,是要我们的命吗?”话到最后,锦书的急切连回廊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青青则感动道:“锦书姑娘放心,今日若不是姑娘帮忙,老鸨也不会让奴婢去见季娘子。锦书姑娘的恩情,青青会记一辈子。”
“青青?!”
这一声叫喊,不知的还以为她们是多么好的关系?季寒勾了勾唇,再度抬脚。直至出了木兮阁,仿佛还能感受到来自二楼红纱后的恨意。
从从容容,她回身仰头,冲着红纱后的身影挥了挥手,“青青,听着,”凉薄的唇轻启,以只有他们几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家娘子宁可自己身陷泥沼也要护住你,这份恩情才值得记一辈子。”
而不是被利用后还要去感谢那个利用你的人。
青青站在原地,看着素衣素裙的女子头也不回的背影,一时怔忡。有人从她手中接过两盆荼蘼也不知。
“走吧。”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恍惚地看着高大的男子,愣愣地开口:“季娘子真的没见过我家娘子吗?”
陌尘没有回答。
不远处,已跨过客栈门槛的褚停云看着怀里的荼蘼花,好奇道:“为何要带走那个青青?”
季寒脚步未停,拾阶而上,“也许她的身上有解开真相的关键。”
“?!”褚停云方要继续追问,瞥见倚栏招手的熟悉身影,“荀令来了。”
不仅荀令来了,他的身边还有一位戴着黑色帷帽的女子。
见到褚停云,荀令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提到的那位好友。停云,这位是金石斋的掌柜金娘子。”
“见过褚郎君。”金娘子欠身行礼。
褚停云也拱手回礼,“金掌柜。”
“不知郎君是何首饰需要鉴别?”开门见山地问道,帷帽摘下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
“是两支发簪。”
陌尘已将帕子包裹递来,褚停云打开后将半截翡翠簪与那支金镶玉发簪,依次放在桌上。
“劳烦金娘子给看看,哪支的成色更好。”
谁料金娘子只是一瞥,然后道:“陆府大娘子的簪子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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