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死她,烧死她.....”
“天灾的化身,厄运的使者......”
“巫婆!巫女!烧死她——”
人群的声浪如潮水,恶意淹没整个广场,却化为沸腾的火光。衣衫褴褛的女人被束缚在火堆之上,连挣扎和痛呼都不被允许,无神的双目像是浸润绝望,阖眼时如向命运引颈受戮。
然而,这潮水却被一剑斩开。不速之客提着剑、气势汹汹地走近,让狂热的欢呼戛然而止,他往前一步,人群便短暂地骚动、推搡,接着叫嚣声小了下去,自觉地避让开来,如畏惧、也如嫌恶。
在各色的目光中,索恩粗暴地推开举着火把的守卫,直接走进了那熊熊燃烧的柴堆中。火焰灼烧着他的手掌和手臂,皮衣燃烧发出滋滋的轻响,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几下便扯开了绑缚女人的绳索,将她从燃烧的木桩上抱了下来。
那女人的衣服已经几乎全被烧尽了,裸露的皮肤上是大片可怕的水泡和焦痕。感受到来人,她颤抖着睁开眼眸,看了索恩一眼,然后便再次漠然阖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让开!”
索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女人,推开挡路的人群,朝着广场边缘一座房屋狂奔而去。当他粗暴地踢开医馆的大门,安第斯的身影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如同一个冰冷的幽灵,审视着这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血腥味和伤患呻吟的场所。
这里面积不大,却挤了不少人。许多患者没有床位,就躺在随地摆放的草席之上,身上的伤口上弥漫着冰雪的气息,似乎是在战斗中受伤的“守卫”士兵。
当索恩闯入时,几乎所有伤者都看向了这不速之客,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对方怀中抱着的女人时,无一例外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然而索恩并未在意自己的格格不入,而是对着一侧匆匆赶来的药剂师吼道:“救人!快!”
药剂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见状连忙上前查看。然而,当他第一眼看到伤者,注意的却不是对方身上恐怖的烧伤,而是:“索恩大人,这,这女人是....”
“少废话!”
“哎哎,我这就来。大人,麻烦您把她带到屋里来.....”
进入屋内,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才算隔绝。在索恩堪称吓人的凝视下,药剂师一边嘀咕着,一边吩咐学徒取来干净的布和药剂,为女人处理伤口。
“哎哟,这么严重的烧伤,嘶,下面还有这么长的撕裂口呢.....”
安第斯站在阴影里,银环蛇无声地从袖口探出小半个脑袋。他没有看女人,而是沉默地观察着一旁的索恩,看他焦急踱步,指尖发白。
当药剂师剪开女人焦糊的衣物时,索恩这才迟钝地意识到非礼勿视,便与安第斯一同离开房间。
然而他们一离开房间,就有个士兵走上前来,表情不太好看:
“索恩大人。您怎么带走了那个女人?那是今天在城中抓到的,天气术士的奸细,城主下令,要在中心广场上对她处以火刑以示惩戒——”
“胡扯!”索恩愤怒的打断他,“她身上连魔法气息都没有,她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可能告密....”
“‘可能’?呵,就因为可能,你们就这样对待炉城的同胞?”索恩一把扯住士兵的领子,“你看到她身上的污渍了吗——你们甚至对她进行了侮辱!畜生行径....该军法处置!”
“这....”
士兵被他掐领子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还没等狡辩,就听一旁的草席上,一个伤兵突然开口道:“索恩大人。您最近似乎十分维护天气那边。”
索恩怒火中烧,然而那伤兵的语速更快:“我知道这是因为您仁慈而高尚,所以,您之前在军中下令,不许虐杀敌人、不许虐待俘虏,我们都照做....但天气术士是怎么回报我们的呢?”
没等索恩反驳,伤兵便继续说了下去,像是许多话语早已堵在喉头,此刻只是顺理成章的倾泻:
“那些俘虏,引诱我们、欺骗我们,暗中通风报信,刺杀我们的同胞,烧毁我们的粮草。他们在临近的不冻河中下了最阴狠的毒药,又泼湿我们的柴火。那些暴风雪肆虐的日子多么难捱,如果不是兄弟们拼死战斗,如今石壁城还不知道落入谁手。”
“您一直以仁爱闻名,我们自然都是知道。可我们现在毕竟是在打仗,太多的仁慈只会害得更多兄弟丧命。今天,您又当众救下这个奸细,还大有找弟兄们算账之意......”
“您认为,我们会怎么想,那些战死的弟兄们会怎么想,城内的百姓们会怎么想,城主会怎么想?”
“......”
索恩说不出话。
然而那伤兵却微微一笑,空空荡荡的右手袖管像是在讥讽:“也许,我们真的不得不怀疑您的立场了。”
......索恩哑口无言。
安第斯冷眼看着这一切。
忽地,他转头,看向室内。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从室内传来,打断屋外这可怕的沉默。
——当他们推门走入,只见那本已气息奄奄的女人,不知何时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缠绕伤口的绷带,将自己勒死了。然而,即使是死去,她的脸上却凝固着一种解脱般的神色,双眸中那令人心碎的绝望终于淡去,最终空无一物归于宁静。
听到声音跑入室内的药剂师学徒见此,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我,我就是去拿个药...”
室内陷入一种更深重的沉默中。
良久,索恩无力地捂住脸。极致疲惫的低语,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把她安葬了吧。”
在这时,军团长的身份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号令力。药剂师学徒唯恐索恩降罪,忙不迭叫人来把那女人的尸体抬走,而这时,安第斯的视线也落到桌上,药剂师学徒刚刚拿来的“药”上。
那是一个小型陶罐,里面盛着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奇异草木清香的药膏,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然而,出于女巫对草药学的本能精通,安第斯心念一动,往前一步。
当指尖触及那冰凉的膏体时,一丝极其微弱、异常的气息钻入肌肤。那是一种既有勃勃生机、又显得凋零**的甜腻感,一种不属于地上的亵渎气息。这熟悉的感受,瞬间让他的双眸变为猩红,袖口的银环蛇也钻出,嘶嘶地吐着信子,蛇瞳警惕地锁定那罐药膏。
那是地底巨树的气息。
“这药,”他看向听说出了事,匆匆赶来的药剂师,“里面用了什么?”
药剂师一愣。被安第斯那非人的蛇瞳盯着,他感到一阵寒意,却又不敢问,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是……是神女大人赐下的神药,里面用了不少稀有的北境草药,治疗有奇效……”
“神女大人?谁?”安第斯重复了一遍这个之前就数次听到的称呼。
“您竟不知神女大人?”药剂师十分惊讶。他的目光在安第斯明显是外国人的相貌和那非人的蛇瞳上来回打转,又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索恩,顿了顿,最终选择介绍:
“不知您从何而来.....如果说将军是‘守卫’的领袖的话,神女大人就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她虽不是神眷者,但医术通神,心地更是无比仁慈!这些珍贵的药草都是她亲自调配赐下的,救治了无数战士和城民!没有她,我们根本不可能打退那些天气术士,更不可能将城池从天灾手中夺回……”他滔滔不绝地表达着敬仰。
不对。
然而安第斯却心想。
隐匿之神之前提到,越高阶的神眷者,受到权柄的影响越深刻,因此越高阶的神眷者在接触草药时,就越容易被污染;与之相对的是普通人目前被污染的概率极小。
这位所谓神女,赐下的药膏有着地底巨树的气息,却自诩为普通人。是因为不是她亲手制作的?还是说,她并非普通人.......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有人因草药权柄被地底巨树污染了是事实,同样是需要解决的问题。于是,安第斯径直问:“去哪能见到她?”
然而,他这话问得直接,让药剂师脸色一变,仿佛听到了什么大不敬的话:“见她?神女大人……当然是在圣所!那种大人物,岂是随便就能见的?你要做什么?”他看着安第斯,眼神惊疑不定,既有对他鲁莽的惊愕,也有警惕和恐慌。
安第斯还想再问,却听这时,医馆本就被踢坏的门发出“砰”的撞声,一个年轻的守卫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满脸惊恐。
他目光慌乱地在室内扫视,看到索恩,如同看到了救星,顾不得行礼,立刻抓住对方的手:
“索恩大人!不好了!废弃区……废弃区凯勒夫人那边!被发现了!有个光明法师突然出现,还打起来了,您赶快过去看看吧——”
索恩和安第斯的瞳孔同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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