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回只好同意。
“也罢,我不收下,你也不能安心。”许回无奈地说,“三鸽,你去府上取一个空酒壶过来。”
这儿离齐王府很近,都能看见王府的大门,想来金三娘是特意在这儿等她。
三鸽利索地去了,金三娘不解其意,问道:“许大人要酒壶作甚?我给大人送进府去,大人慢慢喝也就是了。不够的话,吩咐一声,我再送来。”
许回没有回答,转而问道:“谢七娘还好吗?”
金三娘喜上眉梢,“好着呢,本来她要同我一起来见大人的,只是有了身子,不敢出门。还不到三个月,本不好往外传,可她说大人是我们的恩人,不算外人,叫我一定要告诉大人。”
许回听了也很高兴,连说了几声恭喜。
说话间,三鸽便提着空酒壶回来了。
许回这才说:“我并没有为你做什么,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怎么好意思收你这样贵重的礼物呢?这两坛子酒你拉回去罢,我只要一壶就是了。”
金三娘还待再劝,“大人,这不值什么钱……”
“莫要再说,就一壶,否则我只好离去了。”
金三娘着急地说:“别呀!那成,我给大人装一壶。”
说罢,金三娘从三鸽手里接过酒壶,亲自灌装。一边舀酒,一边嘟囔,“怎么不拿个大点儿的酒壶,这够装什么?”
直到一滴也装不下了,她才将酒壶递给三鸽。
临走前,许回说了两句祝语,“酒馆生意兴隆。”而后从怀里掏出荷包,付了酒钱。
金三娘瞧着大步流星离开的许回,在后边大喊:“大人,我不能收你的钱!”
“买东西不付钱的,那是恶霸。”
“大人,等等。”
见许回不应,她飞奔而去,想要追上对方,却又害怕齐王府门前的守卫,只好在原地转圈。
望着许回走进了齐王府,她只得拉着驴车回转。
却说齐王见许回拎着一壶酒归家,疑惑地问:“上衙还饮酒吗?”
等许回把事情说了,齐王又问:“你怎么不索性把那两坛酒都买回来?又叫人拉回去算怎么回事?别人还以为我们齐王府吃不起饭了!”
许回理直气壮地说:“两坛酒可不便宜,我才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哪里来的闲钱沽酒?”
齐王笑着打趣,“你怎么没钱?你的嫁妆可有三十万贯呢!”
许回摇摇头,“哪里是我的嫁妆,不都是王爷充面子凑的吗?”
齐王脸一黑,“什么话?什么叫充面子?大家都是这个数额,难道咱们要低人一等?且不说先太子妃的嫁妆有多么豪奢,单说三嫂的嫁妆也有二十万贯。更别提,将来太子还要讨一个媳妇,我总不能叫你在妯娌间抬不起头!”
许回便问:“那凑二十万贯,随三嫂的例子也就是了,怎么变成了三十万贯?”
齐王咬牙切齿,“我也以为二十万够了,谁知道三王叔家的七堂兄找了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他媳妇的嫁妆是二十八万贯!我是皇子,我妻子的嫁妆总不能比不上他。一个落魄宗室,摆那么大的款,也不怕受不了这个福气!”
硬生生逼得他多出了十万贯!兄长都是讨债鬼,无论是不是一个爹生的!
许回蹙眉,“这样一来,我的嫁妆岂不是比三嫂的高出一截?咱们都面子是保住了,可三嫂怎么办?”
齐王挑了挑眉,“那我可管不着。她要恨也该去恨七堂兄,是七堂兄破坏了行情!你也别替她委屈,你也就是运气好晚一点儿成婚罢了。这要是咱们先成婚,三哥三嫂晚成婚,倒霉的可就是你了!”
许回叹息道:“嫁妆金额之重,连皇家都负担不起,更何况是百姓呢!”
齐王也心痛不已,那可都是他的钱呀!
“有些人吃饱了没事儿干,见天关心别人陪嫁多少。陪少了,免不了一顿嘲笑;陪多了呢,又心生嫉恨!世上要没这些人,我们哪里要花这么多钱?”
见许回还是愁眉不展,他转而说道:“少操闲心,厚嫁之风,由来已久,哪里是你一个人能够左右的?圣人赞同周礼,不同人遵循的礼节原不一样,平民百姓之家固然为嫁女头疼不已,可跟士大夫嫁女的花费不可同日而语。”
“平民百姓的收成跟士大夫能一样吗?”许回听了这样一番话,忽而笑了,“你什么时候这样厉害,竟学会用圣人来堵我的嘴了?”
齐王傲娇抬头,“我可不是你认为的那么不学无术!”
许回眼尖,瞧见了被齐王压在枕头底下的书,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本雕版印刷的《论语》。
“纵使身在病中,王爷仍然手不释卷,可见向学之心!”
齐王有些羞怯,否认道:“我才没看,我只是拿它来安枕。”
哎呀,我才不是背地里读书的人。
许回开解道:“越是学识渊博之人,越发喜爱读书,王爷何必心有不渝?”
齐王不欲多谈,转而朝外头吩咐,“把王妃的嫁妆单子拿来!”
许回便问:“要嫁妆单子做什么?”
齐王理所当然地回答,“嫁妆是你的私产,自然由你收好。”
“都是你贴的钱,我怎么好收?”
“你提醒我了。”齐王浅浅颔首,又对外头吩咐,“着人把杨长史叫来。”
许回更不解了,齐王又说:“咱们既然是夫妻,王府的产业自然也该交到你手上,由你打理。”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嫁妆单子咂舌,闻言猛地抬头,“我也没管过这么大的摊子,又要上衙,还是原样交由杨长史管着罢。”
齐王也没拒绝,“你不过看看账本,知道咱们的家底就行了,一应经营自有底下人费心。”
许回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用亲自管。否则又要上衙、又要打理家业、又要主持中馈,她如何忙得过来?
于是待杨长史进来,她只是气定神闲地嘱咐几句,费不了多少工夫。
许回捏着嫁妆,又问了一遍,“这么一大笔钱,你真的白送给我了么?”
齐王牙都快要咬碎了,可怎么办呢?没听说过嫁妆还能要回来的。他可是皇子,总不能贪墨妻子的嫁妆吧?虽然那本来就是他的钱。可传出去了,又有谁会信呢?
“既然给你了,没有拿回来的道理,你安心收着罢。”
许回将嫁妆单子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暂时收着了。
齐王眨了眨眼,“不如就算做我的束脩好了。昨日你答应会好生教导我,我能不能胜过太子,端看你肯不肯出力了?”
许回轻声一笑,“那要看王爷愿不愿学?”
齐王自信满满,“来吧,我等着。”
于是,两人草草用过晚膳,便开始了学习。
许回端着夫子的架子,威严地说:“王爷从前耽于享乐,四书连背诵都成问题,更遑论理解了。既如此,王爷不妨从《史记》开始学习,这本书简单好懂,又夹杂着故事传奇,王爷定然感兴趣。”
齐王先是不喜,他何曾耽于享乐?念书的时候,他也是下过苦功夫的好不好?
只是他还是顺从地听取许回的建议,从简单的入手。
谁料他拿起《史记》翻了几下,大脑就变成了一团浆糊,搅也搅不开了。
这简单么?
“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这是什么意思?谁是“牛”,谁是“马”?
许回不知晓齐王已经歇菜了,她侃侃而谈,兴致勃勃地介绍《史记》,“这是太史公一生的心血,记载了从黄帝时期到武帝时期的人和事,其文字生动,笔力洗炼,世所罕见。历来有诸多注本,我偏爱司马贞的《史记索隐》。”
听着许回把历史上的众多注本一一介绍,逐个分析其优劣,齐王更晕了。
“别念了,我受不了。你不是说《史记》简单么?”
许回讶然,这还不简单?《史记》可比《尚书》、《春秋》简单多了吧?
考虑到齐王的特殊情况,她退了一步,“也罢,王爷无须知晓这些,莫如先选一篇传记好生理解。”
齐王这才恢复了精神,在十二篇本纪当中仔细挑选,最终选择了孝文本纪。
选择的理由很简单,他想当太子,想当皇帝,那自然应该向历史上的皇帝好好学习。三皇五帝时期还是半个野人,太过久远。而秦始皇、吕后、武帝,他们名声不太好听,不如文景之治。
齐王一面看,一面听许回给他解释。
诶,孝文帝也排行第四耶,他也是藩王继位耶。齐王心里一喜,孝文帝倒跟他有缘。
又听得孝文帝被封为代王,便问:“代王建都在中都,中都在哪儿?”
许回答道:“在晋地古陶。”
齐王顿时不高兴了,那是晋王的封地。
看来孝文帝跟晋王也有缘分。
许回还在介绍孝文帝的仁政,齐王却兴致缺缺。
当上皇帝之后,想怎么着都成。可光靠仁政能当皇帝吗?胡扯!
他想到了历史上也有一个藩王当上了皇帝。
“诶,你说唐太宗他为什么能当皇帝?”
唐代司马贞的《史记索隐》是《史记》的注本。
《史记》: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撰写的纪传体史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记载了上至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汉武帝太初四年间共三千多年的历史。《史记》全书包括十二本纪(记历代帝王政绩)、三十世家(记诸侯国和汉代诸侯、勋贵兴亡)、七十列传(记重要人物的言行事迹,主要叙人臣,其中最后一篇为自序)、十表(大事年表)、八书(记各种典章制度记礼、乐、音律、历法、天文、封禅、水利、财用)
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司马迁《报任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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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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