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能想想。
不知过了多久,升平楼终于到了。许回和齐王算来得早的,谁叫他们辈份低呢?只得老老实实按规矩就座。
虽说已是秋天,可许回走了一路也有些薄汗。
坐下后,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条手帕,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轻轻地,因怕弄花脸上的妆,并不敢用力。
齐王见她小心翼翼,一张巴掌大小的脸擦了七八下还没挪动地方,便有心帮忙。
“我来吧,你也瞧不见。”
说着,齐王夺过许回手中的丝帕,替她擦脸。
许回不敢使劲儿,只好由他去了,低声提醒道:“慢慢的,别用力,我上妆了。”
齐王骄傲地说,“我又不是笨蛋。”话音刚落,许回脸上的珍珠就掉了一颗。
随着齐王用力扫过,那枚珠子骨碌一下落在齐王的外袍上。
眼看珍珠顺着衣裳还要往下坠去,他立马用另一只手将珠子按住了,死死藏着,不敢拿出来,害怕被许回发现。
许回感觉脸上空了一下,那种被束缚又被放开的滋味,让她觉得不对劲。
“你是不是破坏了我的妆?”许回大惊失色,连忙问金香要了菱形镜来看。
她左手持镜,右手虚指着自己脸上的珍珠,“这儿怎么少了一颗?”
齐王心虚不已,闻言将攥在手里的珍珠摊开来,“在这儿呢。”
许回大怒,“就知道你笨手笨脚,准会坏事!”
齐王辩解道:“我下手很轻,根本没用力。是胶水化了,跟我没关系。”
“别找借口,珠子掉了一颗,你说现在怎么办?”
“右边少了一颗,干脆在左边也摘掉一颗,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胡说!脸上的珠子都是有定数的,怎能私自减少?这有违礼制!”
“那你说怎么办?它已经掉了。”
许回气冲冲拿走齐王掌心的珍珠,对着金香和玉英问道:“你们可有法子?”
齐王也说:“谁要是能把珠子粘回去,孤有重赏!”
金香和玉英笑着说:“王爷和王妃莫要着急。这是王妃第一次进宫赴宴,我们预备了更换衣物和妆具,便是为了应对此类情况。请王妃移步侧殿,容我等为王妃重新上妆。”
许回闻言大喜,赞她们细心,随着她们去了侧殿。
这一瞧才发现,这儿不止她们一行人。还有几个妇人坐在椅子上,由着侍女摆弄。
她们见许回来了,连忙互相见礼。
许回没经历过正儿八经的新妇请安,宗室命妇,她认识的不多。
不过好在有金香和玉英替她认人,侧殿的命妇辈份又比她低,倒相安无事。
不一会儿,金香便把珍珠粘回去了,又替她紧了紧头发。玉英则为她搽胭脂和口脂。
许回终于能微笑着回正殿了。
齐王瞧见妆容妥帖的许回,便说回去要赏金香和玉英。
“你素昔既不画眉也不涂粉,怎么今日这般在意妆容?”齐王疑惑地问。
许回顶着头冠,不敢乱动,只是拿眼风扫了齐王,“宴会的品级、服饰、座次,这些是需要遵循的礼数,我怎敢失礼于人?平日里,我不也是遵循了礼节,穿戴着官服,骑马上衙吗?如何敢坐轿子?”
齐王略一思索,王妃情况特殊,看来不同境遇需要遵循的礼节不一样啊!
两人说话间,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后来的基本是长辈。
齐王不得不领着许回四处请安,顺便认人。
一时之间,大殿内衣香鬓影、人声鼎沸,众人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叙旧。
眼见宴会快开始了,大家才纷纷归位,抽空饮茶润喉,等候熙宁帝大驾。
齐王和许回窃窃私语。
他伸出手在桌子下面指向一处,“你瞧,那个戴粉花的就是三王叔家的七堂兄。他身边坐着的是他妻子,便是那个二十八万贯嫁妆的大户小姐!”
许回顺着齐王手指方向望过去,忍不住点头,果然是一对极为登对的年轻夫妻。
“如此相貌,难怪七堂嫂甘愿陪嫁万贯家财!”
齐王登时恼了,“你什么意思?你觉得那个小白脸长得比我英俊?”
许回促狭一笑,“王爷可知道邹忌劝谏齐王的故事?‘君美甚’,七堂兄‘何能及君也’?”
这篇文章,齐王还真知道。
他听懂了,许回本心认为七堂兄比他英俊,只是她身为齐王妃,不得不睁眼说瞎话罢了。
“你真的认为他比我英俊?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从小到大父皇都说我是皇家儿郎中最英俊的那一个!”齐王情绪激动。
许回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父皇也偏爱你呀!”
齐王顿时丧失理智,忍不住出言诋毁,“三王叔子嗣众多,七堂兄银钱不富裕,这才特意迎娶颇有家资的妻子。他,他还用妻子的嫁妆,他都靠王嫂的嫁妆供养!”
许回充耳不闻,故作叹息道:“你瞧,七堂兄待七堂嫂多体贴呀,竟然为她奉茶试温。唉,想来王嫂纵费千金,也心甘情愿呐!”
这是在干嘛?你一个劲儿夸别人是几个意思啊?你也心甘情愿呗?你也想嫁那样的男人呗?
齐王满肚子委屈,他将七堂兄瞧了又瞧,还是觉得对方不如自己,不过假装小意殷勤罢了,有什么能耐?
他起了好胜心,决意让许回亲口承认自己比七堂兄要强!
于是,他模仿七堂兄的举动,双手捧着一碟果子献给许回,又叫人奉上许回爱喝的阳羡茶。
开始还有些笨拙,慢慢的倒也得心应手。
许回瞧着他的呆样,暗中发笑。
齐王受不住激将法,真是少年意气呀!
“四弟待弟妹也太周到了些,到底是新婚。”晋王妃拿着帕子揶揄道。
许回跳过齐王,望向晋王妃,礼貌地说:“常听我们王爷说,三哥与三嫂鹣鲽情深,想来他都是跟三哥学的。”
齐王惊讶地看向许回。
你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谁不知道三哥喜好美色,伏侍的人数也数不清,你说他们鹣鲽情深,这不是骂人吗?
他担心晋王妃寻许回的麻烦,连忙又看向晋王妃,谁料对方竟笑意盈盈,不以为忤。
许回与晋王妃寒暄了几句,熙宁帝便领着人浩浩荡荡来了。
众人跪地迎接,山呼万岁。
熙宁帝照例说了些官样文章,便让大家自在吃酒。
许回终于舒了一口气,一大早开始忙活,硬是挨到午时才开宴。
又有一堆规矩要遵守,她还真怕自己出什么岔子。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很好。
许回正想如熙宁帝所言自在些,却见太子端着酒杯上去敬酒。
说着说着,太子竟然呜呜痛哭起来。
“父皇恕罪。今日本是团圆之日,儿臣本不该败兴。只是见弟弟们成双成对,唯有我形单影只,故而情难自禁,忍不住流泪。”
太子甚少这般示弱,熙宁帝冷峻的脸庞一刹那柔和下来。
皇后更是心疼不已,“官家,太子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人啊!”
太子妃去世也快满一年了,你挑好新太子妃了吗?
熙宁帝长叹了一口气,“我儿莫要伤心,想必明年你便能如两个弟弟一般,携新妇来向你母后请安。”
太子保持着伤心的神情叩头谢恩,心里却很快活。
这意味着,他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毕竟,废太子大概率不能参加宴会。
晋王却不太高兴,他当机立断,端着酒樽也出列了。
“父皇,前头那个……实在委屈太子了,儿臣都替太子叫屈,父皇可要好生补偿太子。依儿臣之见,新嫂嫂的家世不必遵循旧俗,非要低于原配,很该择一高门贵女。至少出身不能比四弟妹还差吧?”
熙宁帝有些不快,先太子妃之事,他对太子有些失望。
“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也是你能议论的吗?”
太子恨得咬牙切齿。晋王怎么不去死呢?处处跟他作对。早知道把他们都弄死好了!
见太子和晋王先后敬酒,齐王没法子,只好紧跟其后,免得落个不孝的罪名。
熙宁帝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关心一二齐王的伤势。
齐王奉承两句,便回到了座位上。
而太子和晋王还在唇枪舌剑,互相拆台。
“你说的对,父皇竟然果真没有废太子之心。”齐王怏怏不乐。
“太子是国本,怎能轻言废立?”许回早就接受了。
“不行,我不能看着太子全身而退!”说罢,齐王忽然起身,预备同晋王一道攻讦太子。
许回惊惶失色,想要阻止齐王。可对方已经站起来了,她不便有什么大动作,又不能大声喊叫。
她回想起七堂嫂和七堂兄的相处,灵机一动,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使劲在齐王的大腿上拧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好悬没让齐王蹦起来。他低头去瞧许回,却见对方正襟危坐,置身事外,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
齐王气得发怔,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以为他喝多了。
“儿臣与王妃再敬父皇一杯。多谢父皇为我们赐婚,给我寻了个这么好的妻子!”齐王飞快地思考说辞,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得往外蹦。
许回也跟着起身,为熙宁帝贺。
完事之后,齐王压低声音质问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野蛮?大庭广众之下,你,你竟然摸到我的大腿上去了?”
许回面上不动,反驳道:“我是为了阻止你做傻事,不得已为之!谁让你不与我商量,就自己行动?没有证据,莫要妄动。你时时放在心上的,不该是如何扳倒太子,而是成为贤王。”
好吧,还没写到刺激的[可怜]
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战国策》邹忌讽齐王纳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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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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