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地图摊开在桌上,上面做满了标记,有长公主提到西域人频繁出没的地方,还有暗卫在查探过程中发现有疑惑的地方。
“根据暗卫观察,西域人每逢集市就伪装成卖农物的农民,从城外山寨进城,午时聚集在这些地方,一个时辰后又离开。因为人数分散,聚集地众多,一网打尽的难度很大。”陆远志收到暗卫新传来的密信,又在地图上勾画出几个地方。
“那我们就要看着这些西域人为非作歹吗?”每看见陆远志在上面圈出一个地名,孟佩兰的眉头就紧皱一分,情况不容乐观,整个京城都已在西域人监视之下。
重重地叹了口气,陆远志无奈地看向地图。
“目前来说是只能这样了,丞相和太子都在为皇上祈福而明争暗斗,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西域人。如此大规模的行动需要上下齐心合力,且不说我们还没抓出那些与西域人同谋的官员,光是要计划这样的事情就需要筹谋半年之久,更何况目前皇上重病,监国之位空悬。”
听他分析完目前朝中局势,孟佩兰心中寒凉一片。朝廷官员拿着百姓供养的优厚俸禄,享受着各种优待,却不做真正对百姓好的事情。
建设皇觉寺等为圣上祈福之事,明面上打着忠君的名号,实则为结党营私、中饱私囊之举,还劳命伤财,民不聊生。百姓遭此无端磨难,为求生存之路,不得不投入敌营,认贼作父。
这情景着实讽刺。
“昨日我去听雨楼见了洛神,得知近日军中十分混乱。你失踪了,圣上又重病,现如今军权空悬,什么人都想往军中掺和一脚。附近的几个国家都秣兵历马准备开展,而戍守边疆的几个王侯却忙着修建皇觉寺。这些人还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臣啊!”
言语间尽是嘲讽,令陆远志不适地皱了皱眉。可她的话挑不出任何错处,字字句句所言皆是事实。
“此事我已经知晓,只是当今形势我不适合露面,朝廷中内奸未揪出来,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行动多有不便。不若就继续让他们认为我死了,这样更容易让他们露出马脚。你放心,军中局势尚在我掌控之中。”
“那你如何打算?”孟佩兰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认为他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案,按捺不住激动,欣喜地望着他,准备洗耳恭听。
见她这幅架势,陆远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乱瞟,好半晌才说出一句。
“没有,目前毫无头绪。”
实在是没忍住,孟佩兰翻了白眼。
这家伙真的是气人,刚刚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问到如何办就泄气了。
没用的男人!
虽然心里骂了他千百遍,可表面上的关系还是要维护的,毕竟陆远志可是大郢赫赫有名的战神。况且二人是同盟,今后少不了要并肩作战多时候。
稍微整理好心情,换上了笑脸,随便找个话题揭过此事。
“那明日你还跟我一同前往公主府吗?”
似是没反应过来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陆远志呆楞在原地,沉默不语。
这时门外传来汀雨的声音,“小姐,罗行头的夫人和小姐前来拜访,现下都在堂中候着呢。”
上下打量了陆远志几眼,见他还愣着,不再不管他,转身走出书房,对门外答道,“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往门后躲了躲,汀雨探出脑袋张望着房里的情况,张了张嘴,畏畏缩缩,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直到孟佩兰走近,她才低着头走出来,嘟着嘴巴瑟瑟地说,“小姐,我今天起晚了,没买到锦记的赤豆圆子羹……”
生了想要捉弄她的念头,孟佩兰强压嘴角笑意,故作严肃。“这样啊,那你下厨给我做一碗吧,味道要一模一样的。不然我就告诉刘嬷嬷,让她教训你。”
一听到刘嬷嬷,汀雨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孟佩兰。小姐明知道她最怕刘嬷嬷了,要给刘嬷嬷知道她没办好小姐交代的事情,特别是没买到赤豆圆子羹,刘嬷嬷肯定追着她满院子打。
望着那抹倩影走远,陆远志也走出了书房,看见扒在房门上像被霜打了一样蔫蔫的汀雨,顿住脚步,拿出帕子递到她眼前。
“喏。不就是没买到赤豆圆子羹嘛,随便做一碗就是了,有必要这样嘛?”
一听此话,汀雨瞬间炸毛,真是个不知道缘由就乱说话的男人。
“你知道赤豆圆子羹对于小姐有多重要吗!每次小姐思念老爷和夫人的时候都会想吃赤豆圆子羹,锦记的是最像夫人做的了。都怪我贪睡……呜呜呜……”
一直以为只是一碗普通的甜品,陆远志没想到它竟然对孟佩兰来说有如此大的意义,心中更加自责。
近日发生了那么多事,孟佩兰还要兼顾孟家产业,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劳心费神的事情啊。而他不仅什么忙都没帮上,还跟个呆子一样无形中给她增添了许多烦忧。
“那要不我去买碗赤豆圆子羹?”
“啊?可……可是锦记一天只卖五十碗,今日已经卖完了。”止住了哭泣,汀雨呆愣愣地看着他。
“没事,我有办法。”说完陆远志就飞身出了院子,直奔锦记而去。
留下摸不着头脑的汀雨在原地,这陆将军真是奇怪,刚才还说只是一碗甜品而已,这下怎么如此勤快,主动提出要去锦记买。
锦记的东西都是限量的,好多达官显贵想让他们都做点都不行,陆将军能有什么办法。算了,随他去吧。
转过身,追上了孟佩兰。
罗夫人急得在厅堂中踱步,伸着头不断向路口张望,时不时叹一口气。罗小姐看着冷静多了,端庄大方地坐着,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盏中浮沫,些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心中不安。
刚看到孟佩兰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罗夫人欢喜地跺了跺脚,扯上罗小姐就往她那儿奔,全然不顾她手中的热茶。
茶汤洒了一地,连带着罗小姐衣裙也被沾湿。罗夫人瞪了她几眼,伸手就要往她头上打。
“罗夫人今日怎么得闲来我府上了?是有什么需要孟某帮忙的吗?”孟佩兰及时出声,止住了罗夫人的动作。
转过头来,罗夫人马上赔着笑,拉着罗小姐走到她面前就要跪下,吓得孟佩兰赶忙将她们扶起,可不管怎么劝二人就是不愿起来。
“我罗家愧对孟小姐,这几日我才得知那老东西曾经对您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之前我还受他挑唆伤害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不计前嫌的愿意帮助我们。这等恩情,我真的永世难报!”罗夫人作势就要磕头,孟佩兰又扶住了她,可她仍旧坚持要磕,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了。
“罗夫人,不必行此大礼,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孟佩兰叹了一口气,看着母女俩下跪磕头,也算是接受罗家的道歉,扶着二人走到堂中。
刚坐下罗夫人就开始掩面痛哭,诉说着近日来家中发生的事。
自从罗行头入狱之后一切事物都落在了罗夫人和罗小姐身上,债主不相信母女二人有能力担起罗家庞大产业,纷纷上门要债。
不知小妾从哪来的自信,嚷嚷着要让庶子承担家业,逼迫母女二人将家产交出来。内忧外患夹攻之下,母女二人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只能腆着脸来求孟佩兰帮忙。
一直沉默不语的罗小姐突然站起身,跪伏在地上祈求。
“孟小姐,诗诗知道爹爹对您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们也是既得利益者,所以我们不奢求能得到您的原谅。可是现下能帮助我们的人只有您了,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
虽然罗诗诗也是一言不合就磕头下跪,但她没有强逼着孟佩兰原谅她们,这让孟佩兰对她的观感好了不少,心下有了定论,笑着让汀雨把罗诗诗扶起来。
“罗夫人,罗小姐,之前说了帮你们的就一定会帮的,你们不必如此。现下我有几个问题需要确定,希望你们能如实相告,这将关系到我能不能很好的帮助你们。”
“哎!哎!我们绝对如实相告,您就尽管说吧!”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罗夫人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你们是否知道家中有多少产业?财产有多少?供货商都了解吗?如果要上手需要多久?”
一下子被问愣住了,罗夫人支支吾吾半晌都说不出来,使了个眼神给罗诗诗,让她来回答。
接到罗夫人的眼神,罗诗诗才敢开口,孟佩兰提出的问题都对答如流,显然她对家里的情况都很清楚,事无巨细。
满意的点点头,孟佩兰又考校了她几个药理知识,罗诗诗一一答上了。眼中洋溢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孟佩兰对眼前这个女孩很是满意,早先洛神就跟她说过罗诗诗。
往日罗行头还在家时每日只知寻欢作乐,与其他高管富商拉拢关系。罗夫人也不管家事,每日跟着其他贵妇人推牌玩乐。
二人将家中一切事物都丢给罗诗诗,说是让她学习掌管中馈,以后好找个好夫婿。
为了更好的管理账目,罗诗诗自学了很多自家产业的知识,看了很多书,跟着自家掌柜四处奔波。罗家是罗行头的一言堂,他很看不起女人,但罗家有今日成就少不了罗诗诗出力,很多脏活累活都是她去做的。
而且罗诗诗也是明事理的人,且不论刚才没有强逼孟佩兰原谅他们一家所作所为的事,之前罗行头对付孟佩兰时她也曾出言相劝,也是她派人先到孟氏医馆通风报信,让陆远志能在那日恶棍来闹事前赶到。
歹竹出好笋,罗行头不听她的话,一意孤行,还辱骂女儿是妇人之见,没用、软弱。不听女人的话,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诗诗当真能干,罗夫人有一这样的女儿真是修了八辈子福气。我帮你们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孟佩兰看想一旁的罗夫人,神色严肃的说。
对她们谈话不敢兴趣的罗夫人已经神游太虚,坐在那里睡得昏天黑地,几次险些要掉下凳子。听到孟佩兰叫她,立马神魂归位,晕晕乎乎地堆着笑脸。
“行,行,没问题。只要能保住罗家产业,不让那个贱人抢走,孟小姐怎么样都行。”
怎么这么严肃的场合都能睡着,孟佩兰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眼神温润坚定地看向罗诗诗。
“我的要求是,罗家必须只能由罗诗诗一人继承。后续无论怎样,罗府必须由她说了算。罗夫人你也不想看到因为意见不合,罗府败落吧?”
为了保住荣华富贵,罗夫人顾不得那么多,连连点头称是,而罗诗诗则楞楞地看着孟佩兰。
眼角落下一条泪痕,罗诗诗跪在地上又要磕头感谢。“孟小姐谢谢您,从来没有人这样肯定过我。真的太谢谢您了!”
从未见过如此爱下跪磕头的人,孟佩兰一时之间略微语塞,揉了揉发胀的眼角,决定要让罗诗诗学会挺起腰板做人。
“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改掉这爱下跪的毛病!我们女子并不比人低下,行得正站的直。无论做何事,我们都要有自尊,有自信。”
看着她愣了几息,罗诗诗眼角泪水喷涌而出,俯下身又要磕头,突然想起孟佩兰的话,“唰”地站起身。
孺子可教也,见她额头磕得都红肿了,孟佩兰不免有些心疼,让汀雨拿了消肿止痛的药膏来,牵着她坐下,亲自给她涂抹。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孟佩兰让她以后不必再畏首畏尾看别人脸色过活,直言赞扬了她的聪明能干,让罗诗诗听得小脸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将母女二人送出府,汀雨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感叹道,“罗小姐以前在府中应当过得很苦吧,不然怎么会养成了这么个爱下跪磕头的坏习惯。”
眼含心疼的点了点头,这个姑娘过的当真辛苦。
罗诗诗虽是嫡女,但很不受宠。罗夫人生她时难产,伤了身子,这些年流水的名贵药材喝下去都没有再怀上,她对这个女儿很是嫌恶。再加上罗行头美妾众多,其中一个还生了男孩,罗夫人每次在小妾那受了气,回来都要打骂罗诗诗,将自己失败的人生归咎于她身上。
更不要说罗行头那个重男轻女的家伙了,他认为养女儿就是赔本买卖,不愿意给女儿花一分钱。罗诗诗吃穿用度都是罗夫人不要的,也不给她请教习先生,将养女儿的成本压到最低。但是又早早的就在京中相看人家,以求将罗诗诗彩礼要到高价,将女儿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
好在罗诗诗这些年都没有放弃自己,自学成才,对罗府产业了然于心,在危难中自己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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