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愈笑笑：“难得方大公子都用上求这个字了。说吧，沈某若能做到，一定帮忙。”
方怀瑾将如何给香凝安排宋小姐的身份，如何去方家相看被父母挑剔，以及他想打造香凝的医女名声来换取父母回心转意的念头都讲了一遍。
沈愈没想到一向克己守礼的好友，为给香凝一个名分竟会做到这种程度。
他想了想，从书架上选了本医书交给香凝：“请香凝姑娘认真将这本书背熟。”
“这便行了？”香凝有些惊讶。
沈愈笑：“只是这样自然不够。这本医书中是最基础的医理，姑娘背会了，不说医术有多高明，至少不会开错药治死人。待姑娘将这本书背熟，我会再教姑娘一套精妙的针法，而至于剩下的事，待时机到了，姑娘自会知道。”
香凝并不完全明白沈愈要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她相信方怀瑾的朋友，应承道：“沈大夫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医书背熟。”
沈愈见她态度积极，又细细叮嘱了几句，香凝一一都应了，沈愈便又去外面收拾医箱。
方怀瑾看着沈愈的背影，想起朝华负气离开的背影，心中怅然。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去劝一劝沈愈的时候，突然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拉了拉。
他低头看过去，是香凝。
香凝拉着他的衣袖：“大人，去劝劝沈大夫吧。”
“劝什么？”
“郡主和沈大夫都是好人，总这么闹别扭太可惜了。大人去劝一劝，让沈大夫主动去找郡主求个和。”
香凝所说也正是方怀瑾心中所想。
他点点头走了出去，问沈愈道：“你和朝华到底怎么回事？我方才见到朝华，她还在为你那日失约的事生气。你后来没有和她解释吗？”
“我去王府找过她，但她不想见我。”
“怎么会？”
“大约是她真的讨厌我吧。”沈愈将医箱收拾好，脸上扯出一个假笑，“怀瑾，我还要去外面出诊，就不留你们了。”
方怀瑾当然能听出这是个逃避的借口，他拦住沈愈说道：“那日朝华在**楼等了你一整天。她那么没耐性讨厌等人，却等了你那么久，你认为她会讨厌你？”
“你说真的？”沈愈感到很意外。
“自然是真的。”
沈愈一贯温文的脸上终于绽出些情绪：“我，我这就去找她。”
方怀瑾看着快步消失在视线中的好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香凝从内堂里走出来，见沈愈走了，笑着问道：“沈大夫是不是去找郡主了？”
方怀瑾点了点头。
“太好了！”香凝的眼睛里都透着笑意，“郡主一定会很开心。”
他们回去后，香凝抱着那本医书日夜苦读。
她最开始背医书，只是为了博得方怀瑾父母的认可，但后来医术药理读得背得越来越多，她发现这些医理药方其实很有意思。她从医书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和快乐，一头扎进去，近乎于废寝忘食。
方怀瑾见她辛苦，让厨房熬了参汤来，亲自给她递过去。
香凝接过参汤一口气喝下去，又继续背诵。
方怀瑾劝道：“休息休息，不差这一时。”
“我不累。”香凝朝方怀瑾笑了笑，“我喜欢看这些书，不仅仅是为了获得老爷夫人的认可，我想真的学会，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香凝的反应是方怀瑾完全没有想到的，但也正是他所乐意看到的。
他笑着从旁边桌案上拿起一本书：“凝儿这么想是好事，我陪凝儿一起。”
这是方怀瑾第一次在床下清醒的时候，叫她凝儿。
香凝有些脸热，又觉着方怀瑾的声音可真好听。
“大人，您能再叫我一声凝儿吗？”香凝红着脸，鼓起勇气道，“听到大人这么叫我，就感觉好像所有的疲惫都不见了。”
“好。”方怀瑾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还有这作用，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愈发温柔地叫了一声又一声……
香凝记性好，背得很快，只才七天就将医书背得烂熟。
方怀瑾突然意识到，其实香凝是个很聪明又很用功的人。之前学礼仪规矩，背身份信息和诗词典籍都比他想象中快很多。方怀瑾不禁去想，若是她没有被陈可久买回去，没有遭遇那么多残忍的对待，而是托生在平凡家庭正常地长大，如今该是多么自信有光彩的一个人。
方怀瑾一想到此，就忍不住对陈可久，对当初狠心卖她的爹娘，甚至对这个世道生出无限的恨意。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对香凝再好一些，不让她再受欺凌流落之苦。
背完医书后，方怀瑾带香凝去找沈愈。
他们到医馆的时候，沈愈正在接诊。
那是一个身着官服的男人，正从袖子里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沈愈。
方怀瑾按惯例和香凝去内堂等候，不经意瞥到男人的脸，认出是吏部的郎中周文清。他想起朝华抱怨过，周文清时常去王府献殷勤，扰得她很烦。
而看着周文清的样子，也不像是生病的。他来医馆为的是什么呢？
方怀瑾心中怀疑，待沈愈接完诊进来后，开口问道：“那位周大人是来看病的？”
“不是。”沈愈的面色出奇得有些冷，“是个来找晦气的糊涂鬼。”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口喝下去消了消满身的冷气，才慢悠悠地说道：“那个混账听说朝华常来我这医馆，以为朝华得了什么隐疾，跑来打听。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他家三代单传，若是朝华在生育上有困难，他可得早做准备，万不能让周家的香火断在他这里。也不找面镜子照照自己，他凭什么配得上朝华？”
方怀瑾闻言也气得变了脸色，但他一垂首，看见沈愈又恢复了如常的温文面孔，知道沈愈刚刚一定做了什么，问道：“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沈愈笑道：“我讹了他二百两银子，又诳他说他精血有亏，给他开了一瓶七灵丸。”沈愈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服下七灵丸者奇痒难耐，周身散发恶臭七日不绝。”
“他是官，万一被他发现怎么办？”香凝忍不住担心道。
沈愈扬了扬眉：“他先妄图打听王府郡主私密，就算被他发现了，他也不敢闹到明面上来，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方怀瑾道：“那周文清对朝华图谋不轨，给他个教训也是好的。”
沈愈又倒了两杯热茶，递给二人问道：“今日来，可是香凝姑娘背诵医书时遇到了难题？”
香凝笑道：“我已经把医书全背下来了。”
“想不到香凝姑娘的记忆力竟然如此惊人。”沈愈很是震惊。他挑着疑难晦涩的问题考察香凝，香凝一一都答上来，他点了点头，带他们去后院书房教香凝针法。
这套针法名为召魂，是沈愈从一本古籍中学来的上乘针法。
香凝认真观摩沈愈的动作，将沈愈讲述的施针要领一字不敢忘地记在心里。
沈愈教完全部的针法后，让香凝用书房里的铜人、棉枕练习针法。
香凝练了十天，所有穴位已记得烂熟，但对于施展的深浅、力道以及时机仍然拿捏不好，远不到能出师的程度。
而另一边，方怀瑾的父母已经在和赵国公夫妇商量起订亲的事。
方怀瑾一边强撑着不肯答应，一边心急如焚问沈愈还需多久能帮香凝扬名。
沈愈道：“香凝姑娘没有经过正常医者的训练，所学都是揠苗助长，缺少实践经验，练到如今的程度，已是她天资聪慧勤勉过人的结果。若想练成，最快也要两个月。”
方怀瑾等不及，问道：“香凝已经背会了医书，即便学不会针法，有你帮忙，应该也能唬住许多人吧？”
沈愈道：“唬住寻常百姓不难。但想让伯父伯母认可，没点真本事，如何唬得住？”
方怀瑾的父母有多严厉难攻克，方怀瑾自己也是知道的。上一次就是因为他准备不足，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他不想也不能再失败一次。
方怀瑾思索片刻，开始解腰间玉带：“让香凝在我身上练，总比在铜人棉枕上练快一些。”
“这怎么行？万一扎错了怎么办？”香凝连忙反对。
“有沈愈在，就算扎错了也没关系。”
方怀瑾说着已把上衣脱掉，露出结实的胸膛。但香凝还是迟疑，在她看来方怀瑾金尊玉贵，怎可让她这般乱试。
“你在我身上试，我可以将每一针的感受告诉你，一定会比你自己凭空揣摩快很多。想要靠医者扬名，总要闯过这一关。我相信你，放心大胆扎就是。”
沈愈也劝道：“怀瑾说的很有道理。放心，总还有我在，就算你一时失手，我也能补救，绝不会让怀瑾伤着。”
在方怀瑾和沈愈的鼓励下，香凝终是鼓起勇气：“好吧，我试试。”
香凝执起银针，缓缓刺入方怀瑾肩胛处穴位。她的动作极其缓慢谨慎。
“如何？”香凝紧张地问。
“有些酸胀。” 方怀瑾如实答道。
沈愈纠正道：“力道有些轻，再深一分试试？”
“嗯。”香凝依言又加重了一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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