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卫符立马找到这个计划的漏洞，脱口而出：“他们这个计划根本行不通，三处其他人很快会发现赵丛不对劲，上面总有人能看出他神魂已经换了人。”
叶苍微笑看着卫符，他三言两语卫符便已经拼凑出事情大概，偏差的地方，不过是因为他的信息来源实在贫瘠——只有自己。
他忽然生出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卫符现在只能依靠自己获取外界信息，自己是他世界的全部。
叶苍勾起嘴角，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猎物已经困在陷阱中，他放下最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三处没有其他人了呢。”
卫符身形僵住，一瞬间眼神有些迷茫，好似没有听懂叶苍的话一般，慢慢抬头，空洞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睛一点点变红，竭力压抑地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叶苍风轻云淡道，“你离开这半年，三处的人一直被安排风险评估最高的任务，在没有你的情况下，任务总会出现死伤。赵丛，是三处最后一个旧人。”
想了想，叶苍又觉得描述得不太准确，低头凑近卫符道：“现在赵丛也不在了，不过你还有我，我才是你最后的底牌，不是吗？”
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好像有无数张巨大蛛网将他紧紧包裹，拖拽进寒潭冰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冷的潭水将他淹没。
叶苍看着几乎凝固的卫符，压抑住心中升起的疼痛，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特事局，那我把它送给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以后整个特事局都是你的。”
周围人声喧闹，卫符却觉得比在深山别墅更冷，更孤独。他忽然想到三年前因为异毒死亡的特事局上任局长，好像一切的混乱都是因为那位的死亡，接着是外事部部长瞎子、外勤部部长、档案部藏红花……
特事局上层一个接着一个死亡，每一个人死法都不同，有的是谋杀，有的看起来不过是意外，还有寿终正寝的，也有人觉得不对劲，可调查下来却什么都查不到。
他们这一行，本来风险就高，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下下个任务殉职，所有人加入特事局的第一天都做好了准备，出高危任务的第一件事是写好遗书。
卫符闭上眼，忽地短促地笑了声，再睁开眼时眼中的寒冰消散，只留下深深的疲惫，他对叶苍说：“你赢了，我的家人呢，你下手了吗？”
叶苍在两人的拉锯战中大获全胜，却没有想象中高兴，看着卫符疲惫消瘦的脸，心中空荡荡的，但还是笑着，伸手抚摸上卫符的脸，说：“我们在一起，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伤害他们。”
卫符看起来稍微松了一口气，即使还有些不甘愿，但仍歪了歪头，长睫垂落，让自己的脸蹭上叶苍的掌心。
这是一个屈服的动作。
从云山回来后，卫符变得配合了许多，虽然还是话不多，但至少开始回应叶苍，两人相处不再是叶苍的独角戏。
双方心照不宣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不去挑破，维持着和平。
因为态度软化，卫符的活动范围被放大，只要有叶苍陪着，他甚至能离开山中别墅去任何地方，包括特事局任何角落，或者碧水天青的家。
“别——”
未尽的话语在叶苍的横冲直撞中戛然而止，卫符躺着，被动承受。
叶苍终于登上了自己觊觎已久的床——卫符在碧水天青主卧的大床。
整个人透露着异样的兴奋，一边动作一边真诚地保证：“下次、下次我一定带套……”
男人在床上的话跟放屁一样，卫符别开脸，懒得看他。
叶苍却使坏，掐揉起来。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卫符在床上有些恋痛。
叶苍既舍不得他痛，可这种知晓对方**的感觉又让他格外兴奋，他是会被兴奋和**放大情绪的人，所以两个人一场下来，卫符身上没几块能看的好肉。
好在他自愈能力强，可惜他治愈能力强。
最后是卫符在上位，被掐着脖子和叶苍一起登顶，窒息的感觉让他大脑炸开白光，只有在这一瞬间，他的脑中才能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思考，只留下身体本能的激动愉悦。
可仅仅一瞬，下一秒现实就会铺天倒海向他涌来。
在完事的第一时间，叶苍立马检查卫符的情况，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卫符咳了好几声才收住，因为咳嗽带动身体跟着颤动。
叶苍拍着拍着，放在卫符后背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他动了动，见卫符没有拍掉他的手，虽然眼神挺凶，但还没骂他，一下支棱起来。
卫符已经很累了，可自从云山回来后，他再也没有拒绝过叶苍，表面上看，好像他害怕叶苍的威胁，但其中原因究竟是否这样单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需要痛苦，需要被凌迟，因为他也是导致这一切的罪人之一。
阴影摇晃，偶尔有叶苍的询问，卫符这种时候是不说话的，当然，其他时候也不怎么爱说话，他和叶苍走到这一步两人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他没有任何交流的**。
从黄昏到深夜，在卫符的要求下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月光路过玻璃停留在两人身上晃动。
叶苍狠狠按住卫符喉结，两人同时一颤，随后叶苍收手，卫符跌落到床上，叶苍单手撑在他耳边，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卫符半分，未束起的长发散落在床单上，就在卫符耳边，看起来像有长发的是卫符一样。
一瞬间，叶苍有些恍然，剩下人近来越发消瘦，明明每一顿都是在他的注视下吃的，分量足够，吃完了也没有吐，可人越来越瘦，腰也越来越细越来越薄。
闭着眼藏住凌厉目光时，看起来有种男女莫辨的惊心动魄，这样的卫符，他好像在哪里见过……长发的卫符……
应该也很漂亮。
叶苍怜爱地摸了摸卫符的侧脸，想要抱起他去浴室清洗，但卫符闭着眼挥开他的手，伸腿踹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道：“我自己去。”
叶苍有些委屈：“我洗得不好不干净吗？”
“我累了。”
卫符只说了三个字，就让叶苍悻悻住手，口中还狡辩：“你累了还不让我帮你洗，我肯定不会在浴室做什么……”
越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看着卫符自己走进浴室，把门关上，还反锁了。
太过分了！叶苍狠狠捶了一下枕头，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小老弟，都怪你，你就不能等进了浴室再原形毕露吗，这会儿好了，浴室福利没了！
等卫符清理干净从浴室出来时，叶苍也已经洗完澡换上睡衣，床单被罩都被他换了，室内通过风，旖旎的气息变得很淡。他顺从地和叶苍相拥而眠。
第二天，卫符时一个人在床上醒来，原本酸痛无比的腰已经恢复大半，只能感觉隐隐不适，某处也是。
他起身，换衣服，下楼。
已经见过数百次的场景再度在眼前重现，厨房中，一道宽阔修长的背影在听见他脚步声时转身，微笑着将手上的碟子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吃早餐了。”
这曾经是卫符认为这栋房子最像家的时刻。
但现在，他止步在距离餐桌三米的客厅，整栋房子最中心的位置。
“怎么了？过来吃早餐呀，今天的菜色不合你的胃口吗？”见人停下脚步，叶苍面色未改招呼。
卫符却依旧没有动，盯着叶苍看，直到他脸上的笑容淡下来，才平淡开口：“你应该知道，风水师在自己房子布置风水局是必然。”
“嗯。”叶苍站在餐桌前随意应了声，不紧不慢将身上的围裙摘下来挂在椅背上，“家里的风水局是生局，这里的植物比小区其他地方都长得好，不过主要是为了画不得和万里青吧，它们长得很好，不过在另一个家它们也很习惯。”
卫符点头，当初的确是为了两只孔雀才布置的这个阵。
他动作刚落，忽地一阵风平地而起，门窗自动开了，外面的风向内涌来，无数生气汇聚在卫符身上。
叶苍眯了眯眼，低声叙述：“你想借阵中生气破开你身上的禁制。”
他抬手，一个黑色罗盘出现在手上，低笑一声：“这可没这么简单。”
说着，他手中罗盘迅速转动，一股气场自他身上爆开，就要阻拦汇聚的生气。
可下一秒，他便感觉自己的气场受到了极大阻力，整个人难以动弹。
叶苍眉头一动，这生局比平日看见的强了百倍不止，远超他的预期，只能说不愧是当世顶尖的风水大师。
生气强横无比，卫符又不打算徐徐图之，无数生气汇聚他体内，竟真的硬生生冲开了他体内禁制。
卫符吐出一口淤血，感受到自己体内充沛的灵力和生气重新运转自如，为自己所用。
“你就算冲开了禁制又怎样，你知道，你奈何不了我。”叶苍微笑依旧，即使事情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也并不慌张，这是绝对的实力给他的底气。
卫符也笑了笑，在和叶苍的心理博弈中，他从一开始就输了，因为他的对手没有牵绊。
自己有家人、朋友、并肩作战的战友同事，和赏识他的上级。
这些都是他的牵绊，他身上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太多，无论叶苍斩断哪条线都会让他痛苦。
他用了不短的时间才确定，叶苍就是特事局资料中那个叶苍，只是资料不全，并不足以窥探叶苍整个人生轨迹，包括他的奇遇。
叶苍身上有个禁忌的存在，他不知道到底是那个存在导致了叶苍的不幸，还是叶苍的不幸吸引了祂。
所有他经历过的痛苦叶苍已经都经历过，他为数不多的牵绊一个一个早就死在他面前，他是个没有牵挂和缺点的人，这样的人不可战胜。
所以最后，卫符把刀尖对准自己。
生气不断聚集在卫符周身，事物有阳就有阴，与此同时，死气不断在叶苍周身汇聚。
“我的确很难杀死你，被叫了那么多年天才，看见你我才有那种别人见我的无力感。我知道你可以轻松破局，不过叶苍，破这个局唯一的方式是逆转。”
由生变死，由死向生。
他早就知道，他和叶苍注定只能活一个，选择权在叶苍手上。
叶苍的面色终于变了，变得冷硬，他看着卫符，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就因为我杀了傅蔺江？”
卫符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杀傅蔺江，就因为嫉妒？”
“还不够吗？”叶苍抿唇，“我只是想要你只属于我。”
“我只属于我自己。”傅蔺江是它们之间禁忌的话题，一提起卫符便觉得心脏像被刀割一般疼痛。
他清晰地知道，杀害傅蔺江的不只是叶苍，还有引狼入室的自己。
多可笑，他们竟然是共犯，所以他痛，便忍不住让叶苍跟着他一起痛。
“我只属于我自己。”卫符喃喃重复，又道，“就像你母亲一样。”
叶苍霎时红了眼，最亲密的人永远知道刀子捅向哪里最疼。他眼中猩红，愤怒如同以往千百次一般席卷他。
他怒极反笑，像看着一个过于天真的孩童，道：“就算杀了我，你也不能改变什么，卫符，这个世界要乱了。”
死气不断汇聚，从他的脚下开始往上爬，叶苍明显感觉到一股让人不悦的黏湿阴滑，但他不在意，继续道：“你能感受到不是吗，炼狱的狂欢要开始了。”
“是因为你身上那个东西。”卫符想通了很多事，“早在我们遇见之前，你就已经渗透进特事局，异毒是你做出来的，局长当时就是因为异毒而死，是你杀了他。”
“对。”叶苍也彻底不再掩饰，谜底既然已经被揭晓，那没什么再粉饰的必要，卫符那么聪明，这样的人是他的枕边人，他一点秘密没有才正常。
叶苍想到这里还有点高兴，笑道：“我第二个杀的是外事部那个瞎子，她太聪明，会算命的人太讨厌，要是她看见我，一定第一眼就能看见我身上有东西。”
卫符握紧拳，瞎子是个很好的人，对他颇为照拂。
第三个、第四个，叶苍一点点跟卫符叙述自己是怎样渗透特事局，把特事局核心人物都弄死，分裂总局和分局的关系，让总局四面楚歌，五大分局最后自顾不暇。
即使卫符满腔怒火，但唯一一丝理智还是忍不住感叹，叶苍是天生的政治家，聪明理性，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最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被世俗的道德绑架，换句话说，这人完全没有道德感。
听到最后，卫符甚至冷静下来，看死气已经爬上叶苍脖子，他印堂开始泛起青紫，但他却好像毫无所觉，一点不在意。
“你要死了。”卫符打断他的叙述，“再不逆转死局，你就要死在这里。”
“那也不错。”叶苍被打断也不生气，事实上只要卫符看着他，就算拿刀捅他他也不生气，他生气只会是因为卫符是为别人而持刀。
他回忆着开口：“我看一部剧，里面说最浪漫的死法是死在爱人怀里，不过你现在不能抱我，那死在爱人家里也不错。”
他将生死看得很淡，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人总是会死。
“你死后灵魂大概会被你体内的存在吞噬，连转世轮回都不能。”卫符看着他，“这样也无所谓吗？”
“你在担心我吗？还是你想找到我下一世？”叶苍的眼睛忽然亮了，“他们说轮回后前世的账都平了，所以要有下辈子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你没有下辈子。”卫符残忍地反复提醒他。
叶苍眼里的光消失，耸了耸肩：“也是。”
但即使这样，他仍旧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他的法器黑色罗盘早已被他收起来，没有使用的打算。
在自己和卫符当中，他选了卫符活着。
但卫符选了自己死。
在死气要将叶苍吞噬的最后一瞬，他抬手，逆转了生死。
他看见的最后一眼，是叶苍错愕的神情。
他的选择并不是因为爱或者任何感情上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猜想，叶苍一旦死亡，在现在的状况下，他体内日益恢复的禁忌会彻底失控。
叶苍是温养祂的土地，也是困住祂的囚笼。
所以叶苍现在不能死，而对于他来说，只有死亡才能让剩下那些和他有牵绊的人好好活着。
叶苍很爱他，那应该会好好对待他的每一件遗物。
这一刻，卫符分不清到底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叶苍更残忍，还是在世俗仁义道德中长大的自己更无情。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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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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