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你曾解决过葭州县府学中毒的案子?”岁月的痕迹似乎雕刻过他的嗓音,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遍这个屋子。
陆星璇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毕恭毕敬道:“学生惭愧,多数都是靠指挥使告诉的。”
她故意模凌两可消息,其中的意会就靠他自己领会。
毕竟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她并不想给自己引火上身。
李玉教书这么多年,见过的人精自然很多,可现在的事情已然火烧眉头,多的关子也不再多卖。
于是他转身对董山长道:“劳烦山长出去一下,我有事想同这位学子说。”
董山长也不介意,笑眯眯点头,打趣道:“你的事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晓,那我就委屈一下,出去陪陪我的竹子们吧。”
随后挥挥袖,带着一身熏香离开,走到陆星璇身边时,他顿了顿,道:“好好办此事,于你而言只有好处。”
见自己的想法被山长识破,陆星璇也不好在装傻推辞,也低声回应:“多谢山长提醒。”
“行了,你真是老了,走那么慢。”李玉催促道,而听到此话的董山长扭头笑笑,随后略为傲娇走了。
“祭酒。”陆星璇温声道。
李玉也不废话,道:“我问你。”
“一名门贵族的子弟莫名染上赌瘾,且时不时身上会出现红疹,你觉得会是怎么回事?”
陆星璇思索一番,答:“赌瘾我想或许是出于对赌场的好奇以及他人的教唆,而红疹,我想是吃了什么令他身上不适的东西,不过这个红疹我想应当去找大夫吧。”
“毕竟起红疹的原因有许多,学生不敢妄下定论。”
“以上皆是学生猜测,可能会过于片面,望祭酒勿怪。”
说着陆星璇还时不时抬头看他的脸色,见毫无变化,心里也没了底,不过一个弟子会犯得着堂堂国子监的祭酒来这一趟吗?
陆星璇不禁正色。
李玉也在听的过程中打量着眼前的人,他来这一趟必然不是问个问题这么简单,这些问题的答案过于简单,也只是想看看她的思考能力。
若是陆星璇知道他的这个想法,必然会暗暗吐槽,想来她也是个举子,这点东西都说不出来,她还考什么试。
李玉继续道:“若这个子弟家世清白,钟鸣鼎食,家风向来以严著称呢?”
“学生想许是歪风助长,以及……”陆星璇顿了顿,接收到李玉的示意,继续道:“被家里压的太久,急需一个出口泄气。”
“你这个答案我倒是没想到。”李玉点点头,接着提笔在书上写东西。
陆星璇松口气,她生怕说中点什么痛脚,给这位祭酒惹生气。
不过想来祭酒说的这些话应当不会是凭空出来的,这样的话许是京城中某位名门望族的子弟了。
只是她对京城不熟,就算想猜也猜不到。
“我今日来寻你,是有一事相求。”
这是考核过了?陆星璇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神色。
最近国子监出什么事了吗?她耐下性子听李玉道来。
“我方才所提到的子弟,是镇北候之子苏卫儒。”
镇北候?陆星璇记得先前在冯桥村听楚教习提过,听说早些年陪先帝征南闯北,定下如今的国土,而今年岁已高,早已在京城安安生生过日子。
而其有三子,大的继承他的衣钵,在北边驻扎,且为人正直,用兵出其不意,听说只要有了能服人的战绩,来年就可成为新的镇北候。
长得也是风流倜傥,按理说这样的人早该有婚配,却不知为何还单着。
而排行第二的,是位女娘,镇北候并不觉得女子就不能读四书五经,不像其他门第,只叫女娘们读些《女德》之类的书籍,反倒找了些人,隔着门窗教其四书五经,学写八股,甚至还会些兵家之术,世人无不称奇。
而今也是赫赫有名的女诗人,佳名在外,惹得无数郎君为其折腰。
最后嘛,幺子就是李玉口中所提的苏卫儒,楚教习并未多提,只说了个苏家已有两天骄足矣。
结合所有的信息,陆星璇没想到她猜的倒是中了不少。
李玉瞧她注意力回来,慢悠悠道:“苏卫儒虽说被家中长兄二姐压着,却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这孩子先前都是第一个来国子监,最后一个离开的。”
“可就在两月前,他开始迟到早退,甚至脖颈上偶有红痕,叫人替他羞得慌,这一查,查出他频繁出入贝者场,时不时还留宿在那,镇北候气不过,拿着戒尺在宗室面前打得他差点没起得来。”
吻痕就吻痕,说什么红疹,陆星璇瘪瘪嘴,继续听他细细说来。
“我想着打不是最好的方法,于是跟镇北候提议,将苏卫儒送我到这,与我同吃同住,或许孩子就能有所改变。”
而剩下的,陆星璇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苏卫儒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每到深夜李玉熟睡,他就偷偷翻墙跑出去,不在贝者场输个好几万两就不回来,到最后连他母亲给他的几间铺子都输光,并且给不出钱来。
那些人就说要他回家拿钱,否则他就在这打一辈子黑工,别想做什么世子,苏卫儒喝上头,听信他们的话,就这么在晨光微亮之时,酿酿锵锵地走回家。
最后却倒在国子监门口,再也没醒来。
当然这个没醒来自然不是没了性命,而是一直沉睡,镇北候原以为他是装的,使出了任何法子都没用。
最后才叫来医师,而听到医师的话,镇北候险些晕在国子监。
医师说苏卫儒已到油尽灯枯之时,恐怕没多少时日了。
随后国子监关闭,镇北候进宫请求圣上下旨彻查贝者场,誓要抓出幕后真凶。
陆星璇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镇北候怀疑这是一场局。
不过想来也是,京城诡谲云涌,这一切恐怕都是为了等某一只兔子撞上木桩罢了。
不过李玉居然会找上她,倒是奇怪 ,京城能人异士那么多。
下一秒李玉就给了她答案。
“这事也是我看管不力,京城中的人我很难相信,同时我和回侧、衡虚是同窗,就来问问他们的想法。”
“随后回侧就跟我推荐了你。”
“所以我想请你。”李玉眸光一沉,眼底带有陆星璇看不懂的神色,道:“代表国子监这一方,查出幕后真凶。”
“奖赏自然是有的,等结果水落石出,我会履行承诺,你且放心,我李玉给出的奖赏自然不会太过简陋。”
陆星璇听了那么多,心里也有了主意,日后若是能得国子监祭酒的真传,她日后定会平步青云。
况且她尚且不知京城局势,步入官场如同走钢丝,稍有差池,定会粉身碎骨,而这国子监也可作为她的后盾。
想到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陆星璇点点头,道:“行悬会竭尽所能,为祭酒分忧。”
听到此话,李玉也露出了今日唯一的笑,他道:“这会你回去收拾东西,下午我会在书院门口等你,尽快。”
陆星璇闻言,连忙告辞回去收拾东西。
路上她一边整理思绪一边抓紧赶路。
今天走的话,她得给二姐递信告知,否则她要是有事找自己找不到,也会着急的。
忽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嘴角也不自觉抿着,今日都没撞见他,看来是没缘一起去京城了。
罢了罢了,反正都会撞见,还是先忙活自己的吧。
岂料她一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位陌生的男子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听到声响,这才挪开眼,随后弯眸。
怎么突然换脸了?这个念头蹦入她的脑海,脱口而出:“你怎么换脸了?”
“新地方新形象。”余寄起身走到她面前,“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走吗?”
陆星璇微微侧身,这才发现她的行李早已被他收拾好放在地上,就好像就等着她来一般。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我神机妙算。”
你这张脸到时怎么考试?陆星璇开口想问,却又及时制止,想来他换脸也是有事,等到了考试肯定就会变回许未寄。
自己只需慢慢等待,等到那日再告诉他,他的演技实在太差,自己早已认出好了。
陆星璇想到此,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道:“你也要和我一起?”
“不然?”余寄像看白痴一样看她,“嘘,少说话,其他的就别问了,现在你该走了,不出意外你还有要事要干吧?”
闻言陆星璇瞪了他一眼,既然都知道干嘛要说出来,“你先去书院门口等我,我稍后就来。”
“我也没说要和你一起去吧。”余寄面上稍稍诧异,看见陆星璇有些恼羞成怒,勾起嘴角,道:“你去吧,东西我拿。”
话音刚落,余寄忽然吃痛得叫了声,低头看去,一个分明的脚印印在他的鞋上,有点记仇了吧,他无奈看着陆星璇远去的背影,像个牙尖嘴利的小狸奴。
跟酒楼的小二说好后,陆星璇匆匆来到东云书院,看见李玉喝余寄在愉快地闲谈后,莫名松了口气。
看来这人在哪都吃得开嘛,陆星璇想到。
“上马车吧。”李玉道。
随后三人上了较大的马车,踩着冬日余晖和碎雪,走上了进京的路。
看着窗外的景色往后倒退,陆星璇心情忽然放松,尽管不知前路如何,但至少此刻良景难得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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