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京城的事了解得不多。”余寄微微弯曲手指,淡然道:“不过有听说过苏二娘子和五皇子郎才女貌,青梅竹马。”
“只是二人长大后,交往就少了许多,在五皇子从封地回来后,鲜少能听见二人会成亲的消息。”
陆星璇瞳孔紧紧缩了下,方才听到五皇子这个称呼的熟悉感一下子就有了来由。
杀害怀空的人就是五皇子,她死死攥紧手指,玉公子?不过是个嗜血的魔头罢了,看来他偷偷联系苏二娘子,也是想去插一脚皇权争夺。
也对,古代权利的巅峰,谁不想去争一争。
但是五皇子正值盛宠,为何与苏二娘子却要暗地里交流。
她将这个问题问出,余寄解释道:“圣上龙体衰弱,并不想在这种时候看到兄弟残杀,所以会更偏爱看似不图权不图利,一心扑在圣贤书上的五皇子。”
这人太会演了,果然自古演帝能成事,陆星璇腹诽。
“如果五皇子扯上苏家这条线,你还要继续追下去吗?”
如果继续追查下去,皇权这张网就会像沼泽地般,陆星璇将会越陷越深,甚至她最害怕的事情也会暴露出来。
陆星璇抬起眼,对上余寄的眼睛,看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而此时蒋若眀的劝解也在她耳畔响起。
但怀空一案的所有人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切仿佛历历在目,谈到怀空之子的可惜、胡老二的悲恸和远千的声嘶力竭。
倘若她赴这一遭科举,只为自己、只为家人,恐怕怎么也对不起这一路来的艰辛。
对不起那个暗暗发誓不愿让世人遭受权利之苦的自己。
明哲保身是智慧,可要真让这五皇子登上皇位,无论再怎么避开,日后还是会成为权利的棋子,历史的尘埃。
就像……许未寄。
陆星璇启唇,缓缓吐出:“那你呢?即使永远找不到线索,哪怕到了京城会万劫不复,你也要去扑这火吗?”
余寄闻言,心重重漏了一拍,甚至险些忘记呼吸,他别过头,并没有任何回答。
“大家都想让我独善其身,想让我闭上眼摸着黑去考科考、去当个九品芝麻官,可我想睁开眼,看看稻米有多少,听听孩童归来之音,探探河水有多少鱼。”
“哪怕我会成为史官笔下的墨水一滴,我也不悔。”
“好。”余寄喉咙有些干涩,忽然间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他从前干的那些不是人的事。
报应已经在他身上建立,他本想一人把家中事务了结,然后找个地方寻死,去给那些人赔罪。
可现在他有了其他更加强烈的想法。
他想报完仇后,余生都缠上身边的人,慢慢赎罪,如果不够,等上了奈何桥,他与她一别两宽,自己再去给那些人赎罪。
许未寄身上的罪孽太深,遇上陆星璇,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幸运。
而此刻,他忽然很想告诉她自己的一切,可强烈的怯懦与自卑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如果不想听呢?她或许从未在意过他呢?
更何况他很害怕把陆星璇搅进这趟浑水。
于是余寄按耐住心中的躁动,长吐一口气,“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
“玉如怎么说?”
坐于高处的人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珠串,他掀开眼皮,眸光落到奴仆身上。
而这极具威严的眼神轻飘飘落下,叫奴仆身形一抖,不敢再犹豫,马上道:“苏娘子的婢子说苏娘子今日身子不适,并没有过多看……”
上面的人嗤笑一声,巨大的帷幕遮住他的脸色,奴仆瞬间听出他的不高兴,腿开始不住地发软。
“既然玉如身子不适。”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来,“那你去找御医给她治治,一定要让玉如开心。”
话里话外他都在关心苏二娘子,可奴仆却陷入一阵恐慌。
苏家虽说是个侯府,怎么也有自己的府医,那么多年来叫御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若以这位的名义去叫御医,自然会引得圣上猜忌。
而他又只是个奴仆,如何叫的来御医……
绝望开始在他心底蔓延,他抬起头,最后看了眼这位京城的玉公子,眼里已然没了希望。
旋即他咬紧牙关,蹦出句话来,“苏娘子还有句话想让我带给公子。”
“说。”
“这句话不能外传。”说着他低下头。
迟景明不耐烦地挥挥手,满屋子的奴婢如同泄洪般出去,转眼间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苏娘子让我说……”话语未尽,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朝迟景明冲去。
在看见稳坐高位的人眼底闪过诧异,他不由得怒喝:“你这个嗜血魔头该死!”
不料下一秒,“呲啦”,一柄长剑划过剑鞘,只听“噗哧”,鲜血在奴仆的胸膛绽放出艳丽的花朵。
许是沾满鲜血的缘故,剑身珵亮不少,倒映出将死之人最后的面容。
奴仆脸上的青筋暴起,面容已然可怖,他忍着剧痛,一字一句道:“迟景明,你终有一日,会死在平民手里!”
最后一字在整个厅内久久响彻,外人听来可以说是心惊胆跳,可迟景明仅仅只是把剑身往里推了推,微笑道:“那我等那一天。”
接着他嫌恶地擦了擦手,手绢被抛掷空中,再回过来,迟景明再次坐回椅子上。
也就这片刻工夫,他的身边又多了个人。
“主子,有人看到他和苏娘子的婢子说话了。”
黑衣人见他没回,继续道:“是祭酒找的两名举子。”
“和苏与之做赌的?”
“是。”黑衣人见迟景明来了兴趣,问道:“要跟着吗?还是斩草除根?”
迟景明抬眼望向远处,“先跟着吧,等玉如那边的消息,她若是不同意,那就给他们放点消息。”
黑衣人刚想领命出去,迟景明又道:“顺便查查二人什么来头,看看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是。”
“王爷今日生了好大的气呀。”
阴暗处缓缓走出来人,那双狐狸眼往上挑,羽扇遮住他的半张脸,若不是他头戴纶巾,恐叫人有些雌雄莫辨。
“老师。”迟景明收起身上的戾气,同时也多了几分恭敬,“那奴仆不知死活,我也只是回击。”
林海北收起羽扇,仍旧笑眯眯道:“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王爷还是不太成熟。”
迟景明脸上终于出现慌乱,他刚想开口解释,可羽扇“哗啦”一声,在他嘴前展开,后而回到它的主人胸前。
“也罢,是我教的不够多。”林海北不在意道:“接下来你的打算是?”
迟景明正色,“我原有两个打算。”
“一是玉如同意了我和她的婚事,待到成婚,苏蛟军自会成为我的一大助力。”
“如若玉如不同意,那这镇北候府也该改个名了,且关凤军不日进城,我曾帮过关家大郎一个小忙,想来也可与他做些买卖。”
林海北闻言,收敛住神色,道:“你的想法还有些许披露,再去考虑考虑,明日告诉我。”
“以及……”他微微停顿,狭长的眼睛微眯,只道:“多多关注一下公主。”
“鱼儿?”迟景明闻言,眼底净是藏不住的惊讶,他以为老师会让他留意其他兄弟,却没想到是位深受父皇宠爱的妹妹。
不过他向来听从老师的话,连想都没想,点头应下,心里则是不停地琢磨他的小妹。
试图找出其中的不对劲来,这一琢磨就是一晚。
……
“陆郎君,我们大人有急事找您!”
天将将亮,陆星璇沉重的眼皮在听到这句话后猛地掀开,而此时,旁边的房门被推开。
穿戴整齐的余寄与她对视一眼,道:“走。”
大概是因事出突然,余寄身上的困倦仍未消失,眼下的乌青显得他格外颓丧,黑色的发带没有收进去,懒洋洋地耷拉在他的肩头。
瞬间,陆星璇意外地想到一个词,文艺青年,这一刹的愣神,方才还在门口的男人突然走上前,俯身与她面对面。
余寄伸出手,陆星璇还以为是身上有虫子,身子一下子绷紧,却不料那双手成ok状,大拇指也在抬到她额头时弹了过去。
“啊。”陆星璇吃痛地叫了声,狠狠地瞪他。
“魂回来了?”淡淡的笑意从他眼底划过,“走。”
陆星璇揉着额头落在他身后,心里不免几分抱怨,叫声她就好的事,非要动手。
一旁的小厮这时出声,“你们二位的感情可真好,若是换了旁人,很难会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陆星璇眨眨眼,脱口而出道:“可能是因为他没边界感。”
话音刚落,前面的人不知是怎么了,竟无故绊了一跤。
小厮则是疑惑道:“这边界感是何物?”
糟了!陆星璇赶忙补救:“这大致意思是他不懂把握与人相处之道。”
“原是如此。”
“走快点。”余寄这时出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冷淡。
陆星璇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小声询问身旁的小厮,“大人又说是什么事吗?”
小厮闻言,紧张地观望四周,低声回答:“汪二昨日险些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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