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陶茜坐在回家的车里,指尖轻轻抚摸着膝上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里面是一对古董袖扣,铂金镶嵌着罕见的矢车菊蓝宝石,她在欧洲一个小镇的拍卖行一眼看中,几乎花光了那次旅行所有的购物预算。
她记得顾知微偏爱蓝色,也欣赏这种低调内敛的奢华,而且她穿西装穿得多,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顾知微的电话。
“微微,”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明天午饭有没有空?我拿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顾知微敲击键盘的背景音,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但很清晰:“明天要出差……但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你那边,方便的话,我顺道去取。”
“方便!当然方便!”陶茜连忙应下,“我大概还有十分钟到家。”
“嗯,我也差不多。”
十分钟后,欧式雕花铁门在陶茜面前缓缓开启,又在她身后沉闷地闭合,像斩断了最后一丝与外界的鲜活联系。
她站在别墅宽敞得可以举办舞会的客厅里,脚下是昂贵的波斯地毯,头顶是璀璨的水晶吊灯,空气里弥漫着她亲自挑选的、如今却觉得陌生的香薰味道。她正准备换鞋,然后去酒柜给顾知微挑一支她喜欢的红酒。
然而,所有的动作,在她视线触及客厅沙发时,瞬间僵住。
那一切她所熟悉的、属于她和陈皓阳的空间感,被沙发上那个依偎在她丈夫身边的身影,彻底击得粉碎。
林薇薇。
她竟然在这里。不是以客人的身份,而是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像女主人一样,慵懒地靠在属于她和陈皓阳的沙发上,小腹的隆起在柔软的衣料下已清晰可见。
陶茜今晚喝了点酒,跟闺蜜下了飞机先去吃了饭才回来。
在餐间品的那几杯红酒,此刻后返劲般涌了上来,让她的大脑嗡嗡作响,视线也有些模糊。
她看着林薇薇——那个她曾恨不得其消失的女人,此刻正姿态亲昵地倚在陈皓阳身侧,一只手还带着一种昭然若揭的占有欲,轻轻搭在微隆的肚皮上。那个刺眼的弧度,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她无法否认、也无法逃避的事实。
“茜茜回来了?”陈皓阳抬起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候一个每天都会见面的、无关紧要的室友。他甚至没有放开揽着林薇薇的手。
林薇薇抬起眼,脸上挂着一抹柔顺又带着一丝隐秘得意的笑容:“茜茜姐,你来了。我刚还和皓阳说,想喝你之前炖的那种燕窝呢,可惜家里的好像吃完了。”她说着,手指无意识般在小腹上画着圈,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无上的珍宝,却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在陶茜眼里、心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陶茜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不受控制的尖锐。
陈皓阳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茜茜,你怎么说话呢?薇薇现在怀着孕,口味挑剔点很正常。你之前买的那个牌子不错,明天记得让人多送些过来。”
陶茜气得浑身发抖,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现在,她的丈夫,当着他情妇的面,用吩咐佣人的口吻,让她给这个登堂入室的情妇买补品?
“陈皓阳!你搞清楚!这里是我家!”酒精放大了她的委屈和愤怒,让她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
“很快就不是了。”一个轻柔的,却像冰凌碎裂般清晰的声音,从客厅入口处传来。
三人俱是一怔,齐齐转头。
顾知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西装套裙,外面罩了件长款羊绒大衣,手里拿着手机,显然刚到。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陶茜那张因震惊、愤怒和酒精而涨红的脸上。
陶茜混沌的大脑一片空白。微微……她忘了,微微说顺路来取礼物的!
陈皓阳率先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顾知微?你怎么进来的?”他对这个女人的忌惮和厌恶,此刻达到了顶点。
顾知微没理他,步伐从容地走到陶茜身边,目光掠过她紧紧攥着的、装着礼盒的手包,然后看向对面沙发上那对姿态亲密的男女,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林薇薇那只依旧护着小腹的手上。
“看来,”顾知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客厅里所有的嘈杂,“我来的不是时候。或者说,正是时候。”
她微微侧头,对浑身颤抖、几乎要靠扶着玄关柜才能站稳的陶茜,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语气问道:
“这就是你急着要送给我的,‘家’的现状?”
顾知微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联系律师,而不是在这里进行无意义的情绪宣泄。”
林薇薇仿佛被顾知微的气势慑住,往陈皓阳怀里缩了缩,小声道:“皓阳,我只是想给宝宝最好的……”
陈皓阳立刻心疼地搂紧她,他不太敢惹顾知微,于是看向陶茜的目光充满了不耐和谴责:“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满身酒气,大喊大叫,薇薇需要静养,你能不能懂点事!”
什么样子?陶茜像是被雷劈中。他居然在她面前,呵斥她‘像什么样子’!
顾知微缓缓站起身,走到陶茜面前,将一份文件递给她。“刚好,我也带东西来了。这是我这段时间收集的,陈皓阳转移夫妻共同财产,以及用陶家资源为林薇薇购置房产、珠宝的部分证据。足够你在离婚官司里让他付出代价。”
陶茜愣愣地接过文件,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纸页。一页页翻过,丈夫转移资产、给林薇薇买包置房、甚至偷偷转大额钱款的记录,条条清晰得刺眼,将她自欺欺人的体面撕得粉碎。
“不…… 这不可能……” 她瘫坐在沙发上,泪水汹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可能?” 顾知微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里淬着冰,“只有蠢货还才给别人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这话像重锤砸在陶茜心上,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林薇薇立刻抓住机会,往陈皓阳怀里缩了缩,肩膀微微颤抖,带着哭腔嘟囔:“皓阳,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顾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好怕……”
陈皓阳被她哭得心头火起,抬头怒视顾知微:“顾知微!我们夫妻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搅和?给我滚出去!”
“滚?” 顾知微挑眉,眼神骤然凌厉如刀,“陈皓阳,你才最应该滚回你妈肚子里!”说完,她直直射向林薇薇,“还有你,死绿茶,你说对了,我不仅不喜欢你,看着你就觉得反胃。”
她目光扫过两人黏在一起的姿态,讥讽更甚:“趴在这根出轨骗财的烂黄瓜怀里,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以为怀个野种就能上位?”
话音未落,她往前半步,气场压迫得林薇薇脸色瞬间煞白。“我今天把话放这,” 顾知微的声音冷硬如铁,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你肚子里那孽障,生不出来!我说的。”
林薇薇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推开陈皓阳,蜷缩在沙发角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眼里满是惊恐。
陈皓阳脸色又青又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呵斥的声音都发虚:“你、你敢威胁人!我…… 我报警了!”
“尽管报。” 顾知微冷笑,“正好让警察看看,你是怎么婚内出轨、转移夫妻共同财产,帮着小三欺负原配的。”
顾知微目光锁定在陶茜惨白的脸上:“选择权在你手里。是拿着这些证据,夺回你应得的一切,然后重新开始;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看着他们用你的钱,住你的房,养他们的孩子,直到你人老珠黄,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后扫地出门。”
她顿了顿,语气是最终的审判:
“是当断则断的受害者,还是自作自受的殉葬品。你自己选。”
说完,顾知微不再停留,径直朝门口走去,经过陶茜身边时,留下最后一句低语:“我在车里等你十分钟。”
顾知微离开了,客厅里只剩下陶茜粗重的呼吸声,林薇薇假意的抽泣,以及陈皓阳冰冷的注视。
陶茜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文件,又看向对面那对紧紧相拥的男女,看着林薇薇从陈皓阳肩头抬起脸,对她露出的那个充满怜悯和胜利的微笑……
世界,在她脚下寸寸碎裂。
这个晚上,陈皓阳在安抚好因“孕期情绪波动”而落泪的林薇薇后,独自走进了书房。
他脸上的温情面具瞬间卸下,只剩下商人精于算计的冷漠。陶茜的软弱在他意料之中,但顾知微……那个女人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始终让他感到棘手和……恐惧。
尤其是她上次在“雾色”展现出的雷霆手段,以及她看穿一切的眼神。更何况,她今晚说的、对林薇薇肚子里孩子的威胁。
或许这句威胁在旁人说来只是威胁,但陈皓阳认识顾知微二十年了,他知道她说话的重量。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陶家这条线不能断,但顾知微这个潜在的威胁,必须除掉,或者至少,让她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他拿起私人手机,翻到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犹豫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环境有些嘈杂,一个带着几分警惕和讨好的男声传来:“……陈少?”
“陈屿,”陈皓阳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听说你从‘雾色’出来后,一直没找到像样的工作?”
电话那头的陈屿沉默了一下,语气变得紧张起来:“陈少,您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上次林薇薇在‘雾色’流产那件事,”陈皓阳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阴冷的算计,“你知道点什么,对吧?”
陈屿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辩解:“陈少!那都是那个女老板逼我的!我……”
“不用紧张。”陈皓阳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优越感,“我不是要追究你。相反,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机会。”
他顿了顿,抛出诱饵:“只要你愿意站出来,指认顾知微当时是‘买凶杀人’,故意制造意外想要林薇薇和她孩子的命……之前她给你的那点‘封口费’,我十倍给你。”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陈屿粗重的呼吸声。显然,他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陈少,这……这是做伪证啊!而且顾知微她……”陈屿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顾知微那边你不用管。”陈皓阳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威胁,“你只需要想清楚,是拿着我的钱远走高飞,还是继续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随时可能被顾知微或者‘雾色’的康括找出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陈屿的声音发颤。
“可以。”陈皓阳知道他已经动摇了,“我给你一天时间。想清楚了,打这个电话。记住,这是你唯一翻身的机会。”
挂断电话,陈皓阳脸上露出一丝阴鸷的笑意。
顾知微,你等着。这次,我看你还有空管别人家的闲事。
而在“雾色”的另一间私人办公室内,康括刚刚结束与李助理关于报酬细节的沟通。他放下工作手机,拿起私人手机,屏幕停留在与“岁月浅浅”空白的聊天界面上。
他想起刚才与顾知微那通充满试探的电话,她最后那句慵懒又戏谑的“你的自信,倒是每次都让我印象深刻”,像羽毛一样,在他心头反复搔刮。
他犹豫着,翻找出微信上那个熟悉、却明知她不会再用的头像,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终,只发过去一句:
【顾知微,你这个骗子。】
他收起手机,目光投向窗外“雾色”背后街区的沉沉夜色。
棋盘已经铺开,棋子开始落位。而他,绝不会只甘心做一个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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