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副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际线，一如顾知微此刻的心情，看似明朗，实则暗流汹涌。
桌上平板的屏幕亮着，显示着厉寒渊发来的最新消息。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只有一行冰冷的数据和一句看似好心的提醒：「城东跨江大桥项目，三号桥墩承重数据存在异常波动，建议详查。消息来源，不便透露，但指向似乎与你那位好二叔有关。」
顾知微指尖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厉寒渊这条信息，时机掐得可真准。她主导的跨江大桥项目是顾氏今年的重头戏，也是她巩固地位的关键筹码。数据异常？若真如此，一旦开工，后果不堪设想。他这是在卖她一个人情，同时精准地将祸水引向顾知行。一石二鸟，手段老辣。
她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冷静无波：“邢特助，立刻组织核心工程团队，重新核算城东项目所有桥墩的承重数据，尤其是三号墩。要绝对保密。”
吩咐完毕，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厉寒渊的“好意”从来不是免费的午餐。果然，不过十分钟，他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消息收到了？”厉寒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沉稳。
“厉总的消息总是这么‘及时’。”顾知微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厉寒渊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知微，我们之间，何必谈人情。我更希望谈的是合作，是未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具侵略性：“我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联姻，对我们双方都是最优解。顾氏需要厉家的资源稳住局面，而厉家，也需要顾氏在本土的根基。更重要的是，”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看中的是你。我们结合孕育的继承人，才会是最完美的作品。我承诺，厉家未来的掌舵人，只会是你我血脉。”
顾知微指尖微微收紧，胃里泛起一丝恶心。
他把她当什么？优良基因的提供者？冰冷的商业谈判桌上，连后代都成了可以明码标价的筹码。
“厉总，”她声音冷了几分，“你的‘看重’让我受宠若惊。但很抱歉，我对自己的感情和子宫，还没有这么随意的打算。”
“感情？”厉寒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顾知微，到了我们这个位置，感情是最奢侈也最无用的东西。联盟至上，利益永恒，这不是你们顾家的信条吗？你应该很清楚，拒绝我，意味着什么。顾知行那边，可一直等着我递出橄榄枝。”
这是**裸的威胁了。
顾知微嗤笑一声，语气带着锋利的嘲讽：“厉总，我听说阁下的‘红颜知己’林雪儿小姐，最近正因为某个莫须有的联姻计划，接连两次跑去‘皇朝’夜总会撒钱，一次点十个男模作陪。而且阁下与‘红颜知己’的公子，最近也经常‘生病’需要见到爸爸的面才能痊愈。”
电话那头，厉寒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结了一层寒霜。
林雪儿，那个跟了他八年、为他生了儿子的女人，最近确实因为联姻的传闻在跟他闹。
第一次去夜场，他震怒之下将她抓回，她消停了几天。没想到她竟敢再去第二次！
他当时看着手下发来的监控录像，看着她与那些年轻男模调笑，心里只有厌倦。三十岁的女人了，早已失了鲜嫩，那处也不复当年紧致，哪比得上他身边那些二十出头、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姑娘？
尤其对照着顾知微，都不说能力和气质，就单论容貌、身材，也甩开林雪儿几条街。若不是念在她生了儿子，他早就……
而且她生的儿子也让人无语，今年六岁了，古诗背不出几首，数学才能更是一塌糊涂，外教一对一教了三年英语，如今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可见，基因真的很重要！
好在林雪儿还不算蠢到家，跟那男模临门一脚的时候停下了。见他这次没去寻她，自己又灰溜溜地回来了，满身酒气还想耍酒疯。直到他动了真怒，直接停了她的副卡，这才消停了几天。
林雪儿的闹剧让他颜面尽失，而儿子的平庸更是他心底一根拔不掉的刺。他渴望一个足够优秀、足以承载他商业帝国的继承人，所以他才如此执着于顾知微的基因。
“厉总，我这个人并不大度，一个‘完美继承人’的计划里，可容不下这些不必要的‘瑕疵’。”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气压低得仿佛能透过信号传递过来。顾知微毫不客气地掐断了电话。
“新锐艺术影响力峰会”的筹备工作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作为顾知微提升顾氏文化形象的重要一环，各个环节都不容有失。展馆内，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布展，各式各样的先锋艺术品逐渐就位。
康括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正在对几件核心展品进行最后一次安全检测。他神情专注，手持精密的探测仪器，动作专业而迅速。顾知微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样子，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工作时的确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可靠得让人心安。
突然，康括在一个名为《虚空回响》的现代金属雕塑前停住了动作。探测仪器发出了细微却尖锐的蜂鸣声。他眉头紧锁，反复检测了几次，然后转身，面色凝重地走向顾知微。
“顾副总，”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这件雕塑内部，被植入了一个微型电磁脉冲装置。”
顾知微眼神一凛：“作用？”
“一旦远程启动，可以在瞬间释放强电磁脉冲，摧毁半径十米内所有未加防护的电子设备。”
康括顿了顿，补充道，“更重要的是，这种装置的制式和能量特征，与我上次在停车场袭击者身上发现的残留信号同源。”
空气瞬间凝固。又是同一伙人！他们不仅想对她人身攻击，现在还想破坏她主导的重要项目，让她在业界名誉扫地。
顾知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能拆除吗？会不会触发警报？”
“可以，需要点时间，我亲自处理。”康括点头，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对方选择在这里动手，看来是铁了心要给你一个‘惊喜’。”
他挥手招来两名信得过的下属，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两人立刻不动声色地将《虚空回响》隔离起来，开始进行秘密拆除作业。
处理完这突发状况，康括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了顾知微身边。两人并肩站在略显空旷的展馆中央，周围是忙碌的布展人员，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顾副总最近，似乎麻烦不断。”康括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知微侧头看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康主管有心了。”
康括目光沉沉地锁住她，那眼神直接得几乎有些冒犯：“我的心在哪里，顾副总会不知道？”
顾知微心头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了声“你先忙正经事“就要离开。
康括却没如她的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展厅角落一处被展板临时隔开的隐蔽空隙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正不正经，顾副总试试不就知道了？”他嗓音压低，带着一种野性的挑衅，“总好过某些中看不中用的‘可口’点心，关键时刻，怕是顶不了什么用。”
他这话，分明是在影射沈野。
顾知微挑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笑得更加风情万种：“哦？康主管放心，我亲自尝过，自然心中有数。至于康主管你嘛……”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他壁垒分明的胸膛上流转一圈，“味道如何，还是个未知数呢。我这人，对未知领域，总是保持谨慎。”
她这话大胆又暧昧，既是反击，也是一种试探。她在试探康括的底线，也在试探自己内心那点因他屡次相助和此刻直球进攻而产生的微妙波动。
康括被她的话激得眸色一暗，那里面仿佛有幽深的火焰在跳动。恨不得把沈野那小子千刀万剐！
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顺势将她往后一带，她的脊背便轻轻抵在了冰凉光滑的展馆墙面上。
“未知？”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低语，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不是很早就给你看过？是谁缠着要给看？是谁隔着屏幕哭唧唧喊‘想要’？”
顾知微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在说什么……隔着屏幕？
她难以置信地抬眸，撞进康括那双翻涌着怒意、委屈和某种被辜负的痛楚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只有**裸的指控。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让她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
“你……”她的声音干涩，几乎发不出来，“你是……‘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岸”明明是沈野！她亲眼确认过沈野身后的背景墙，和视频里一模一样！她和沈野约会，泥塑，甚至……
康括看着她眼中剧烈的震动和不敢置信，胸口那股憋了许久的郁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提醒她，带着秋后算账的狠厉：
“是啊，我就是那个不值钱的‘岸’！是谁半夜发带着创可贴的美手照，带着哭腔说烫伤了手指？是谁主动发起视频，说‘想看’？又是谁，在看了之后得寸进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顾知微，你撩我的时候，那些话那些姿态，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说，你对着屏幕喊‘想要’的对象，根本就是个可以随便替代的符号？！”
他每说一句，顾知微的脸色就白一分。那些只有她和“岸”才知道的私密细节，此刻从康括嘴里清晰地吐露出来，像一把把重锤，砸碎了她之前所有的认定。
沈野……是冒牌的！她认错人了！真正的“岸”，竟然是这个几次三番让她觉得棘手、危险，却又屡次救她于危难的康括！
震惊过后，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和极度的窘迫瞬间席卷了她。她竟然在正主面前，和那个冒牌货**，甚至还……她想起自己刚才还得意洋洋地说“亲自尝过”沈野，在康括听来，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穷尽这些年来所有胆识，维持最后的镇定，硬着头皮看向他，负隅抵抗：
“就算你是‘岸’，那又如何？康主管，网上的虚情假意，当不得真。何况，”她深吸一口气，找回了几分平日里谈判的气势，“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康括气极反笑，他猛地凑近，鼻尖几乎抵着她的，灼热的呼吸交织，语气危险而暧昧，“需要我现在就帮你回忆一下，那天晚上视频里，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裤子，又是怎么在你要求下，慢慢拉下拉链的吗？还是需要我提醒你，你当时看到之后，发出的那声又轻又媚的吸气声？”
顾知微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属于网络“岁月浅浅”的孟浪记忆，伴随着康括此刻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和话语，排山倒海般涌回脑海，清晰得让她无处遁形。她甚至能回忆起当时视频光线里，他腹肌绷紧的轮廓和……。
完了。真的是他。
她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看着她瞬间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康括知道她终于想起来了。他心底升起一股报复性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愤怒。
“想起来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辜负后的痛楚，“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为什么转头就认错了人？还把他当成了我？顾知微，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辨识度？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那个对你掏心掏肺的‘岸’当回事？”
他的质问如同冰水，浇熄了顾知微心头的羞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和被他步步紧逼的反感。
她猛地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尽管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滚烫的温度。她挺直脊背，尽管心跳如擂鼓，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疏离。
“康主管，”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首先，网恋本身就是一个基于虚假人设的游戏，我扮演‘岁月浅浅’，你扮演‘岸’，各取所需，谁也没资格要求对方忠诚。其次，认错人是我疏忽，我道歉。但，”
她话锋一转，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他一眼，如同评估一件商品，“这似乎也不能完全怪我。毕竟，谁能想到，‘雾色’说一不二的安保主管，会在网络上对一个‘丧偶带娃的小保姆’如此……热情奔放、有求必应呢？这种反差，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误判。”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更何况，康主管，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呢？是网恋对象‘岸’，还是顾氏雇佣的安保主管？如果是前者，我想我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游戏已经结束。如果是后者……”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请你记住自己的职责和专业。刚才的失态，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至于救命之恩，”她迎上他深沉的目光，毫不退让，“我会用你应得的报酬和顾氏的友谊来偿还。”
她急匆匆说完，甚至不敢看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转身，踩着高跟鞋，逃命似地离开了这个逼仄的、充满了尴尬、震惊与未尽硝烟的角落。
康括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拳头紧紧攥起，骨节泛白。她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割裂了他试图连接虚拟与现实的桥梁。
游戏结束？各取所需？
好，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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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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