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的手已然触碰到鹿宁斗笠粗糙的边缘,鹿宁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脂粉香。
就在这时,鹿宁眼角的余光下意识扫向侧后方那片相对完整的断墙阴影,眼眸不由得瞪大。
谢奕不知何时悄然而至,如同融入焦黑背景的一道墨痕。高大的身躯随意地倚靠着断墙,双臂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歪头望着这边。
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和半边侧脸,他没有丝毫紧张或援手的意图,反而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弧度。他的手中无意摆弄着一颗石子,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鹿宁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一种纯粹看戏的漠然!
仿佛她此刻命悬一线的挣扎,不过是戏台上供他消遣的一场戏!
这家伙!
鹿宁咬牙将愤怒压下,将内力集中在一点。右肩胛骨下方,那被银针封死的穴位处,被她硬生生地冲开。与之相伴的,是强行冲破封锁带来的强烈麻痹感。
力量回来了!
就在宋柔的手指即将发力掀开斗笠的刹那,鹿宁来不及躲开,迅速抬起那只还带着剧烈颤抖和刺痛的右手。
没有攻击宋柔,而是一把抓住自己头上的斗笠边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配合身体迅捷无比的侧身旋拧!
斗笠灰色垂纱擦过宋柔的手,伴随着鹿宁的步伐直接绕到了宋柔的身后。
随后她用腰间的匕首抵在了宋柔的脖颈处,压低声音低喝道:“别动!”
变故来得太突然,宋柔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揭露鹿宁真面目的快感上,哪里料到这个本该被自己彻底制住的猎物,竟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让自己成为她的猎物!
她一边用刀威胁着宋柔,一边用手在她身上摸索。确定没有任何线索后,目光再次回道宋柔的脸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封住穴位,那就自己尝一下吧。”鹿宁这样说着点了她的穴位,让她瞬间动弹不得。
紧接着,鹿宁顾不上看一眼宋柔的窘态,收起匕首,如同离弦的箭,猛地朝门外奔去。
在路过谢弈的时候,鹿宁狠狠瞪了谢弈一眼。谢弈则是饶有兴致的挑了一下眉头,似乎并不意外她能逃脱。
等到鹿宁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谢弈才抱着手臂缓步走到宋柔面前,手里还在摆弄着石子。
那是刚才宋柔出手时,他本想打出的,没想到鹿宁自己完全能应付。
他微微偏了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柔此刻的狼狈,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些,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随后让影子解开宋柔的穴道。
“王爷。”宋柔恢复行动,不情不愿的施礼。
谢奕淡淡地收回目光,仿佛眼前的宋柔只是一粒碍眼的尘埃。他甚至连姿势都懒得换一下,懒洋洋地开口:“向夫人如此刁难本王的人,莫不是在打本王的脸?”
“我……”
“解释便不必了。”
谢弈打断了宋柔的话,对着身后的影子淡淡开口:“影子,把向夫人送回向府,告知向将军管好夫人,下一次再冲撞我的人,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竟不再理会宋柔,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断墙阴影,转瞬消失不见。
影子走上前,对宋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姿态不容拒绝。
宋柔不甘心的瞪了一眼谢弈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鹿宁逃窜的路径,猛地一脚踢飞脚边一块焦黑的碎砖,胸口剧烈起伏。
如此行径便是限制住了自己的手脚。
她已经有九成把握,谢弈口中的“故人”就是鹿宁,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谢弈会如此袒护鹿宁。
*
王府客房处,鹿宁背靠着门板剧烈的喘着气。
冲开穴道的疼与匆忙逃窜的疲惫交织在一起,将她的力气几乎掏空。尤其是右半边身体,经脉火辣辣地灼痛,手臂软绵绵地抬不起来。
鹿宁无奈的叹气,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谢弈,那个抱臂倚墙、唇角含笑的冰冷身影。
他的眼神,那种纯粹看戏的漠然,那种居高临下的玩味,如同一只大手攥紧她的心。
是她太天真了,竟以为昨夜那场以命相搏换来的合作有丝毫诚意。谢奕答应的,只是让她参与调查,可从未承诺过要保护她的安全。在他眼里,她的死活,根本不值一提。
她不能理解这种恨意来自何处。
她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撑着身体艰难地挪到桌边的椅子上。她颤抖着手,狠狠灌了几口桌子上早已冰冷的茶水。水流冲刷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开始思考,宋柔为何会出现在鹿府废墟。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自己前脚刚到,她后脚就跟来了,绝对不是巧合!
联想到之前在废墟被向南予和宋柔堵个正着,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涌出。
恐怕宋柔就在监视这片废墟。
宋柔的出现,不是偶然。她是来确认鹿宁是否真的还活着,确认她是否在废墟中找到了什么,甚至是来灭口的!
之前找到的那个徽章上那半个“宋”字,钉在废墟墙壁上的短箭,所有的线索,都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最终指向了宋柔。
她越来越相信是宋家参与陷害了鹿家!
只是,回国整本小说里的内容,显示害了鹿家的是那个意图谋反的神秘组织。
联想到两条蛇交缠的图腾,鹿宁不由得攥紧拳头。
恐怕宋家与那个组织勾结,为了到达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会合作。
而她也有一个连自己都吓一跳的想法。
也许那个组织就是意图谋反,不是因为谢弈想要谋反才诞生,而是因为谁有谋反的想法,那个组织就会与谁合作。
想着小说的最后组织也没有被彻底铲除,她的心不觉跌入谷底。
*
夜幕降临,夜色吞没了京城。万籁俱寂,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在幽深的巷弄里回荡。
王府的侧门处,鹿宁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落地时微微踉跄了一下。她咬紧牙关,没有丝毫停留,熟门熟路地朝着鹿府那片死寂的焦土潜行而去。
她要去的地方,是今日白天挖掘时自己偷偷藏起来东西的地方!
白日在宋柔眼皮底下脱身时,她冒险的将东西盖住。那地方极其隐蔽,若非事先知晓,绝难发现。
她必须取回来,那是她翻案的希望!
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宋柔今日未能得手,绝不会善罢甘休。那片废墟,恐怕很快就会被彻底翻检一遍,东西留在那里,太危险了。
鹿宁身形灵巧地在废墟中穿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凝神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拂着废墟的焦土,扬起细小的黑色尘埃。空气中那股焦糊味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更加浓郁。
凭借着白天的记忆和对鹿府的熟悉,她很快绕到了书房的区域。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靠近记忆中埋藏东西的地方。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她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瓦砾。
手指探入冰冷粗糙的石缝深处摸索,指尖只触碰到冰冷的石壁和潮湿的苔藓!
没有!
鹿宁的心猛地一沉!
她不死心,手指在石缝里更用力地摸索,范围扩大,甚至不顾碎石划破指尖的疼痛,却发现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 鹿宁失声低语,声音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
她明明亲手塞进去的,藏得那么深,怎么会不见了?!
她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开始翻动旁边的碎石和焦木,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粗鲁慌乱。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冰冷的焦土上,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了。
是谁?是谁拿走了?!
宋柔,还是谢弈?
这两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她冷静的分析,最后确定应该是宋柔。
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废墟翻找,只有她对自己恨之入骨,也只有她想要迫切地想要抹去一切可能指向宋家的证据!
今日她未能抓住自己,却发现了自己挖掘的痕迹,肯定会想办法过来把挖掘到的东西带走。
鹿宁死死攥紧了拳头,深深的无力感和疲惫感席卷而来。
父亲留下的唯一线索没了,不仅仅意味着证据的丢失,更意味着宋柔已经彻底确认了她的存在,确认了她正在追查鹿家旧案的事。
知道她还活着的宋柔,不但会阻挠她的调查,恐怕还会继续置她于死地。
她甚至听到剧情书写的声音。
“沙沙沙……”
就像是命运无尽的嘲笑声。
鹿宁缓缓抬起头,望向向府所在的方向,那双在黑夜中依旧明亮的眼眸里,涌动着不肯屈服的倔强。
剧情如同一双大手左右着她的生活,但她不会就此放弃!
夜风吹起她散落的发丝,拂过颈间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如同复仇的旌旗。
“血债,必要用血来偿。鹿家的冤案,必须我来揭开!” 她对着无边的黑夜,无声地起誓。
既然她能改变剧情一次,那么就要改变第二次、第三次。
无论是用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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