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来,地缝杂草丛生,两侧朱墙霉迹斑斑,顶上青瓦残缺不全,呜咽风声中,时不时还夹带着鸟类鸣啼。
带路太监习以为常,漫不经心推开一道宫门。
冯嬷嬷刚进小院,一股湿霉气瞬间扑进鼻腔,她皱了皱眉,小心绕过地上青绿苔痕,再走数步,便入内殿。
内殿昏暗,四周窗户被木板钉死,所有光线全部来自中央一条斜斜光柱。
鸟鸣变大,凌杳雪闻声仰头,房顶破了一个窟窿,雨水顺着这个窟窿流入,流淌在破败地板上,遇至凹处后,又聚成一汪水池。
真是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冯嬷嬷将背上的凌杳雪放于一旁矮塌,随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闷声不响地转身。
太监见冯嬷嬷离开,似是感慨,又似是暗示性地走上前,对凌杳雪说道:“娘娘,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不要紧?既流产又挨顿板子,像是不要紧的样子吗?
凌杳雪忍着剧痛爬起。
杖责前首饰就都掉了个精光,不过好在她东摸西摸,在腰带夹层找出一颗珠子。
她捏着珠子,瞧了两眼,模样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戴的东珠项链。
太监直勾勾盯着这枚珠子。
凌杳雪把珠子甩进太监怀中。
“去,给我找干净衣服和被褥,另外再带些外伤药以及疗养女子落红的药。”
太监把.玩两下珠子,笑嘻嘻收好,总算开始自我介绍:“这儿是先帝妃子丽贵人的宫殿绮梦轩,一朝丽贵人失宠,绮梦轩又挨近冷宫,正好可作圈禁她的地方,她死后,此地便荒废了,娘娘,您算是第二个搬进来的人。对了,奴才姓丁,是冷宫管事大监,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奴才。”
丁公公语气轻佻,一双浑眼贼溜溜转动。
凌杳雪瞬间有种不好的感觉,他不会阴奉阳违,拿了钱财不办事吧?
“丁公公,你应该知道本宫的身份。”凌杳雪挺直腰板,威胁道,“若敢怠慢本宫,等本宫出去,你……”她意有所指地停住话。
丁公公不以为然。
这话他听得多了,每一位被打入冷宫的女人都这样说过,结果呢?
历朝历代能出去的女人,一只巴掌就能数过来。
太子妃又如何?他点头哈腰,敷衍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
凌杳雪打算趴在软榻上休息一会儿,先前听到的鸟鸣再次响起,甚至搞出翅膀扑腾的大动静,简直扰得她不安宁。
她左顾右盼,探查声音来源,恰巧撞见一只湿漉漉的鸟儿坠进窟窿眼,后面还跟着条状物。
还没来得及细看,房顶砰然垮塌,瓦片哗啦哗啦掉向地面,凌杳雪顾不得伤痛,一个蹦跳离开软榻。
尘烟四溅,她迷失方位,没注意到一抹人影朝她砸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无处可逃,不得不做人影的垫子。
“痛痛痛痛!!!”
身上多出重力,小腹和腰臀受到挤压,凌杳雪痛得面目狰狞,抓了那人几下,接着掐住那人的脖子,怒喊道:“神经病啊!大雨天没事爬什么房顶,砸死老娘了!!!”
“咳咳咳……”那人明明被她掐得喘不过气,却不见反抗行为,凌杳雪心中闷气稍减,正松手,那人喉咙忽然发出一声阴恻恻低笑,继而一双大手拢住她咽喉。
溺水式窒息感卷土重来,凌杳雪气极,想回掐那人脖子,那人仿佛猜出她的心思,使出一个头槌,狠狠撞在凌杳雪额上。
凌杳雪当即眼冒金星,错失掐住那人脖子的良机,待她缓过劲,重新去掐那人,那人却如同光滑的泥鳅,怎么掐也掐不着。
可恶!!!
该死的贱.**.子,她只是给他一个教训,他竟然趁她不备想杀她,他给她等着!等她出冷宫,她一定要折辱他,在他身上刻字,把他当马骑,让他学狗叫,跪在地上喊她主人,舔她的脚趾头,最后再杀掉他!!!
对方胸膛虽有弹性,本质还是硬邦邦的,显而易见是个男人。
男人最怕哪里?
凌杳雪果断改变方向,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摸进那人裤腰,使出吃奶的劲,恶意拧转。
“嘶!”
那人脸色一变,叫出声,嗓音暗哑:“……疯女人!”
脖颈的手松开,凌杳雪瞅准机会,赶紧推开男人,滚到一侧躲避。
殿内狼藉不堪,她灰头土脸地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看向男人……哦不,准确来讲,是个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穿着一身内侍服,许是淋了雨的缘故,打湿的单薄灰衣紧紧贴在他肌肤上,勾勒出胸腹流畅遒劲的线条。
……
凌杳雪毫不避讳打量着。
少年察觉到凌杳雪的视线,瞪着她,质问道:“你在看哪里?!”
凌杳雪慢悠悠转移视线,这才认真去看少年的五官。
他鼻梁很高,肤色是温润如玉的白,浓密睫毛本该像日漫校园少年那样柔和俊秀,在他脸上却像厚重帘幕,投出的黑影覆盖在眼下,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阴郁感戛然生出。
少年和凌杳雪对上视线,眸中怒火更甚,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了她。
她还没生气,他生什么气?
凌杳雪理直气壮地回道:“怎么?看不得?装什么装,长这么鼓,不就是给女人看的吗?搞什么贞洁烈男?小烧货!”
“你……!”
少年一噎,气得眸中火苗燃旺。
一股滚烫热意直冲头顶,他面红耳赤道:“放肆!胆大包天!你这个疯女人,怎么做的太子妃?居然对我上下其手、出言不逊,我要杀……”
“嘶嘶嘶——”
某种爬行动物的叫声打断少年,凌杳雪余光一瞄,心下了然。
她乍然蹲下.身,一只袖子遮着脸,肩膀止不住颤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对……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太害怕……”
少年也听到了叫声,眼神一挪,发现凌杳雪脚边有一条蛇。
他冷哼一声,弯腰去捏蛇的七寸,一只手却先他抓住这条蛇,然后猛地甩向他。
他根本没时间躲避,等拍开这条蛇,手臂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口。
蹲在地上的女人完全不见害怕,她笑吟吟站起身:“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杀我。”
少年掀开袖子,被咬的地方有两个发肿红点。
红点皮下隐隐有些青黑,凌杳雪观察到这一现象,温柔贴心地说道:“啊,好可怜,中毒啦!怎么办呢?要是不及时处理的话,会不会白眼一翻,双腿一蹬呢?”
“你!”少年气结。
“我什么我?”凌杳雪双手抱臂,抬下巴挑衅道,“谁让你掐我脖子?”
“这不是你先掐的我吗?!”少年咬咬后槽牙,高声反驳。
“那是因为你在暴雨天发神经,爬房顶搞个大窟窿砸我身上!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砸死人的?!”凌杳雪咕哝道,“就是你砸的那一下,害得我伤口崩裂了!冷宫房顶有什么好爬的!”
“有什么好爬的?这是我娘生前……”
“管你什么娘不娘。”凌杳雪不想和少年多谈,直接打断他的话,表达此举真正目的,“去给我带衣服、被褥、外伤药、女子落红药来!”
少年看向凌杳雪染红的裙子,眸光跳动两下,背过脸,呛声道:“你找我带东西?你还知道那老太监不靠谱?呵呵,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是你该来求我。”凌杳雪目光落在少年裤.裆,“瞧你这装扮,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吧?宫中太监无一不净身,你却没有,啧,你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你未净身的事情捅出去,你猜猜,你会不会因为秽.乱后宫的罪名掉脑袋?”
少年气得呼吸加快,胸膛上下起伏:“那我先杀了你!”
“若你能一击必杀,你当然不怕我去告密。”凌杳雪并不在意少年的狠话,“很可惜,你中毒了,不能。况且宫殿坍塌,动静这么大,迟早会引来巡逻禁卫,禁卫见到我和你厮打在一块,会帮谁呢?帮你这个名不见真传的小太监吗?”
“小太监?你以为我是小太监?!”少年陡然拔高声量。
他这样一问,说得凌杳雪心中没底,开始搜索脑海里的记忆,但是想了半天,也没记起少年是谁。
诓她的吧?
凌杳雪反问:“你什么意思?”
少年愉悦地笑了。
他可是皇帝,她名义上的父皇!
他深入简出,鲜少和旁人打交道,凌杳雪怕是只在大婚时远远见过他一次,不记得他也很正常。
如此肆意妄为的女人……他有点期待凌杳雪发现他真正身份,惊恐万分对他行礼,喊他父皇的模样了。
想到她一改高傲态度,伏跪在地,恭恭敬敬仰望他的神情,少年浑身毛孔都在颤栗。
现在就容忍一下她的放肆吧。
“你还要什么?”少年话锋一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凌杳雪累得要死,就想好好睡一觉,不假所思道:“先把房顶修修,再搞张又软又大的床来。”
“行。”少年离开前,顺手捞走那只掉下来的鸟。
整半天,是想要这只鸟啊?
凌杳雪随口道:“这是你养的鸟?”
少年缄默。
过了一阵子,他说:“不是。我不养鸟。”
“那你为什么……”大雨、房顶、蛇、鸟。再想多问两句,少年匆匆去也。
“……”
屋里和屋外都在下大雨,凌杳雪踮脚避开水汪,无意踩到一个小小硬物。
她挪开脚,捡起这个硬物——
是枚玉戒。
玉戒不会凭空出现,是刚才那个小太监丢的?
“娘娘。”
凌杳雪听到屋外传来动静。
她探头一望,一群人驻足在门外:“奴才接娘娘回宫。”
男主登场[奶茶]
浑身毛孔颤栗是因为在害怕吧[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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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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