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安安,怎么靠着树就睡着了?”
张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打了个哈欠,向她道歉:“不好意思,老师。”
她伸出手,从我头上取下一片花瓣:“喏,蓝花楹的花都粘在你头发上了,蓝花楹开,说明春天快要结束了。”
我仰着头问她:“蓝花楹的楹字怎么写?”
我5岁了,“楹”字对我来说还算是个生僻字。
张素萍老师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子上写了这个字,这下子我记住了,福利院里这棵高大繁茂又美丽的树木,它的名字,我完全会写。
……
春天转瞬即逝,夏天也飞快溜走,秋天不愿停留,蓝花楹开了又败。
“安安!安安!”
这次叫我的不是院里的老师或其他孩子,是来自福利院外,比我小了将近一岁的小女孩,名字叫苏陌。
从她能独自一人认路的时候,就经常摸索着来这里找我。
我走过去,我俩隔着福利院的铁门。
我告诉她:“苏陌,我应该快要离开蓝溪镇了,去临姚,听说是个大城市。”
她问:“你一个人?”
可能因为她才4岁吧,总是问出些不经思索的问题。我是个孤儿啊,5岁的孤儿,去临姚要坐飞机的,我一个人怎么去?王院长给我买票吗?张老师开车送我到机场吗?
我解释道:“不是,我要有新家庭了,变得和你一样。”
她可能不太明白我要被收养的事情,似乎有些闷闷不乐:“那你要叫别人‘妈妈’了吗?你不是她生的,不可以叫她‘妈妈’…”
她真傻,我认为。她是觉得我背叛了我的亲生母亲。
可我从记事起,王院长就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死于一场事故,我只能从照片里感受他们。
所以不管苏陌能不能明白,我还是跟她讲:“我不知道有爸爸妈妈应该是什么样子,只要有厉害的人来占据他们的位置就好,让我在别人面前能装出家庭圆满的背景,就不会有人欺负和看低我了。”
从她一头雾水的表情来看,苏陌她是真无法理解我的盘算。
算了算了,我摸摸口袋,从裤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把纸壳剥了后再递给她:“昨天写算术题,张老师奖励的糖,但是我不爱吃糖,就留给你了。”
她很开心,嘴里还含着糖果,还不忘记担心我:“你走了,还会回来吗?是不是我以后都找不到你了?”
我不想骗小孩,于是实话实说:“临姚离蓝溪镇很远的,我应该很难回来。但我长大了,能自己赚钱,就一定会回来。你也是,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就能来临姚找我。”
“拉勾!”她翘起小指,穿过铁门。
我勾了上去,答应了和她的约定。
……
一切的一切,如梦似幻,是真是假?
黎镜缓缓睁开眼睛,连白色天花板反射的光都觉得刺眼,说明昏迷的时间不短,眼睛的感光细胞睡懵了,才刚刚开始工作。
记得昏迷前,隐隐约约有听见警车鸣笛声,所以赵自乾肯定被抓到了。
“苏陌!苏陌!……”
楚尧饱含热泪,就差趴在她的病床上哭。
“你还好吗?”黎镜见他的右臂缠着绷带,打着石膏,脸上淤青未散,“幸好是左手…”
松了一口气之余,余光里还站着另一个人,窗子透进来的光被他挡住。黎镜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要不然的话,应忱怎么在这儿?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儿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太累了。黎镜问道:“你怎么来了?”
应忱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喝点水。”
黎镜可不好意思让他喂,当然自己捧着水杯,一口气喝完。
“两天前,我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你都不接,所以我根据你的手机定位来找你,几乎和警察同时到。”
“两天前?我昏迷了两天?”黎镜本想揉揉太阳穴,一摸头,摸到脑门有一处贴着纱布,没那么疼了,应该是撞车时头部受到冲击。所幸除了脑袋,身上其他部位似乎没受伤呢。
诶?不对!
黎镜立马抓到他话里的不对劲:“根据我的手机定位?你什么时候装的追踪插件?难道是那天晚上?”
她说的就是应忱把醉酒的自己带回应家那晚。
黎镜也不管了,就说:“不重要了,反正我的手机被赵自乾抢走,车也撞坏了。”她转向楚尧,“赵自乾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
楚尧叹气:“天润科技两年前有一段时间股价大跌,赵自乾把自己的大部分身家都投入天润科技的股票,那次事情过后,他破产,离婚,所以怀恨在心,计划报复。”
“这么看来,他筹谋了很久。”黎镜黯然,楚尧是天润科技楚家的儿子,赵自乾根本接触不到楚家,要不是楚尧时不时来找自己,被他发现并利用他们的关系,这场谋杀也没可能发生。
幸好,楚尧没出事。
却听楚尧反而庆幸:“苏陌,我家招来的恩怨差点连累了你,公安已经调查清楚前因后果,太危险了,他竟然敢把你关在偏僻的破屋子!”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们的恩恩怨怨不仅让自己头破血流,还损失了财产,黎镜提醒他:“没关系,不过你得赔我的车,一模一样的,是修理好还是崭新的我都接受。”
楚尧连连答应:“没问题没问题!当然是新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应忱突然怨愤地看着她,黎镜也不懂大少爷又有什么情绪了,而且按道理来说,这里没有他的事,他不在公司,跑这儿干嘛来了?
对哦,公司…
黎镜拜托楚尧:“我感觉自己没大碍,应该马上能出院了吧?”
楚尧不解:“你急着出院干嘛?好好在医院休养行不行嘛?”
她说:“不行,两天前刚刚通过了市场推广计划,我必须紧跟落实,耽误不得。”
应忱插话道:“不用担心,这件事热度很大,林绮文她一定知道了。”
热度大?
天呐,又是一个好消息!
黎镜问楚尧:“你能帮我把公司里我的笔记本电脑取过来吗?”
“可以啊。”他说,“我马上让人去取。”说完,楚尧吊着受伤的手臂先离开病房。
“你想做什么?”应忱自然地坐在床边,顺手拿起刚刚她喝过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只是黎镜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没有发觉。
她也直言不讳:“楚尧是森风的代言人,既然这次事件广受关注,森风怎么可能错过推广营销的热度?我要给市场部出一份策划,预算营销费用,趁着这次事件进行一波免费广告。”
应忱笑道:“你还真是物尽其用。不过,做得好。”他喝了一口水,注意力被她头上的绷带吸引,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清楚车辆相撞的冲击力有多大,你…你愿意为了他,连命都不在乎么?”
“……”
他特别不对劲,黎镜想。
“我在乎我的命,但是情况危急,大脑还来不及计算得失,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此话一出,他的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没良心…”他埋怨了一句。
“……?你是在…骂我?”她以为自己又幻听。
应忱道:“我足足照顾了你两天一夜,寸步不离,你只记得担心那个让你陷入危险的家伙,就不担心我累不累。”
“……?”
她听着他怎么像有几分委屈似的。但是讲点道理好不好,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你不用来管来操心的,现在整得跟挟恩图报一样…
再看看病房内,天呐,他连办公的电脑都搬过来了,果然准备充分…
哪知他一脸平淡,心眼又冒:“你昏迷的时候说了很多梦话,那些话挺有意思的。”
“什…什么内容?”黎镜忐忑。
应忱微微笑着,直视她的眼睛:“你夸我两句我就告诉你。”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稳重的应忱吗?被换魂的是他才对吧?”反正黎镜才不着他的套路,就说:“我不想知道。”
以免他再次抛出很多怪问题,她先发制人:“以楚尧的特殊身份,来蹲守的人应该不少。你不要来了,万一被人拍到发出去,我跳黄河也洗不清。”
“以黄河的泥沙含量,苏陌,”淡定的语气里夹带认真的态度,“你跳进黄河本来就没办法洗干净。”
“不过,拍就拍了,我不在乎。”他说,“如果你在乎,我知会一声,没人敢泄露。”
黎镜自认为是秀才遇到考官,没法讲理。
她百思不得其解:“应先生,我再三考虑,确定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东西让你有所图,你一直缠着我有什么好处呢?这样做有害无益,你明明清楚的。”
应忱冷着脸,看向她的眼睛十分严肃:“有。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知道的。”
“没有。”她肯定。
“有。”
“真的没有,你判断失误了。”
“真的有,我不会判断失误。”
算了…黎镜不想当个幼稚鬼,在这儿争论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值得令他图谋的价值。
“我饿了。”她突然说。
应忱才反应过来她昏迷了两天,还没吃饭,真是太粗心!
“好,我去取餐。”
离开前,应忱从他的临时办公桌上拿来一部新手机:“你原来的手机丢了,这是新的。”
“我不能白要吧?”她担心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道:“可以白要,天下有免费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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