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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要做我的伙伴。
“吊球得分!3号东峰面对三人拦网吊球得分!乌野把握住了这个发球轮,17比18!还能继续追分吗!”
解说声嘶力竭,当然,站在板凳区的木下听不到这些。
耳畔是观众们的、队友们的、还有自己的,为得分而庆祝的欢呼声。
木下情不自禁地颤抖,从胸腔到头顶,鼻尖因紧张和长时间的呐喊助威冒出汗珠,大脑的某一处却相反的寒冷。
19比17,鸥台夺回发球权,菅原嘟囔着回到场下:“我还想再发8个球呢。”
“连发8个比赛就结束了。”缘下好笑道。
“东峰学长好厉害。”
这句话不受管控地从嘴巴里冒出来,木下一僵:不,语气不对。
好在没人指出他不合时宜的“酸意”,山口纯然敬佩地点头:“明明面对了那么多次三人拦网,我都以为绝对要扣死然后被拦了,没想到出手的是吊球。”
不愧是王牌。山口的眼中如此写着。
菅原将学弟的表现收入眼底——旭要是能看到,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坏心眼地暗自揶揄,“王牌就应该这样”,“旭要是能早点把真正强大的自己展现出来就太无敌了”,各种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变为得意的双手叉腰:“毕竟我给他传了个那么好扣的球。”
笑声爽朗又肆意,三年级二传手注视着王牌值得信赖的背影,比任何人都更长久和清晰。
缘下无声地按了按木下的肩。
木下放下杂念,加入新一轮声援中:“好发球!”
站在此处(板凳区)的不是天才。
不如说,天才出现的几率本就微乎其微,木下幸运地在这一年遇见天才学弟,来到全国大赛。
或许这个赛场上大多数人都是天才的背景板。
木下已不会幻想成为英雄,但就像成田站出来支撑缺少日向的队伍,东峰找到自我突破压力的高墙,田中主动迈过难熬的那道坎,菅原为后辈们和王牌开辟道路。
一条缝隙也好,惊鸿一瞥也罢,木下也想窥见天才(妖怪)们的世界(领域)。
要更多更多地练习强化,不仅仅是发球。
木下攥紧拳头,月岛的声音唤醒他:“木下学长。”
一年级副攻最先注意到教练席的招手:“木下学长,乌养教练叫你。”
比赛进行中教练呼唤板凳区的球员只有一个含义,木下心知肚明。
然后更震惊了:我?换我???
这倒不能说他大惊小怪,一局比赛六次换人机会,山口换了月岛,菅原换了泽村,眼下再过一轮是成田的发球轮。
木下一边跑向教练席,一边偷瞄日向的脸。
用他换成田,意思是这一局日向不会上场了?
这也是乌养教练和浅野实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东峰发球,状态正好的王牌将大力跳发发出榴弹的气势,鸥台一传不到位,四号位星海,“双人拦网!”
“没问题!”西谷牢牢卡住斜线。
“机会球!”“后退后退!”“注意二次!”
上前拦网的拦网员,后撤取位的地面防守队员,拉开助跑距离的扣球选手,贴近网口的二传手,球还在空中,所有人做出不同的行动。
排球场上有12个人,球只有一个,绝大部分时间球员都在接触不到球的“无球时间”。
球不在自己这里时该做什么,无球意识是判断球员优秀与否的重要指标。
成田冲上了三号位,前快?短平快?诹访瞪大眼睛:向左跳了!
但球没有传到他手中!“唰”的离地的声音后,是露出獠牙的田中!
诹访总算明白白马当时被骗得起跳的滋味,虽然他紧盯着球没有被成田误导过去,但田中跃至最高点仿佛是一瞬间,抬手拦网——跟不上!
“嘭”。
没有大力扣球砸得掌心发红的声响剧烈,但不逊于那的沉重。
“同样的招式用第二次,要做好准备啊。”
昼神平静地说完,对阴沉着脸的影山、被弹回的球砸中的田中、试图捞起向后飞的球没捞到的成田,愉快地扬起嘴角。
“20比18!不动昼神关键时刻的单人脆拦!拦住了乌野的战术进攻,鸥台率先上到20分!”
“真气人。”窝火出声的反而是星海,小个子王牌不用看都知道昼神脸上的模样,“看得来气!”
于是昼神把他笑容阳光的脸转过来:“什么呀光来,这可是我(重音)的得分。”
“你倒是说‘我们’啊?”“你也拦一个我就说‘我们’。”
轮转到前排的白马跃跃欲试,野沢在口角升级前拍手掌:“好了好了,等下一人拦一个,靠你们咯。”
下撤准备发球的队长诹访投以同级生赞许加感谢的注视。
“不能再等了。”乌养教练拿起标有8的号码牌。
东峰在后排,乌野前排两点,可以说是进攻最弱的一轮,第二局到了20分阶段,必须连续得分。
浅野实跟着点头,坐在旁边的日向反应积极,扭头扭出神速,食指指向自己:到我上场了吗?我可以上场了吗?
柑橘橙的瞳孔散发出期待的光芒,连带着整个橘子头似乎都容光焕发,浅野实简直要被他这副蠢蠢欲动的劲头逗笑了,乌养教练也哭笑不得。
改变局势,加强进攻,最适合在此时投入的武器当然是——浅野实伸向10号标牌的手被按住了。
用手掌阻挡住浅野实的手腕,武田老师言笑晏晏:“我们说好了,去掉冰块后也要维持10分钟体温恒定吧。”
刚刚拿掉冰块体温又升高了0.2度的日向:……
发烧分子战战兢兢地缩回座位,乌养教练咽口水:“老师说得没错。”
浅野实一把抓住7号标牌,仿佛刚才摸向10号标牌的动作是错觉。
“交给学长们吧。”武田老师轻声对低落的日向说。
木下被叫到教练席时,看到的就是三人心虚又安静的模样。
“教练?”换发选手摸不着头脑。
“咳,木下,”乌养教练清嗓子,“和上一局一样,前区球。”
鸥台反轮不回位,白马、昼神、星海,前排三点攻。
最好的结果是让白马跪地接球……木下心中想象着,19比20,乌野发球,成田在蜂鸣器声中向换人区走。
“木下学长,”浅野实的声音在木下抬脚之前响起。
“乌野在此时申请换人,7号木下久志更换8号成田一仁。这是乌野的最后一次换人了,看来日向这一局回不到场上了呢。”
“7号木下同学是跳飘发球选手吧?乌野的发球节奏变化很大……”
肯定又是找我。白马皱着眉腹诽。
两米的个子接球实在不占优势,比赛开始后他不知多少次双膝跪地,给出的一传还不一定到位。
这次必须做好准备!
裁判的哨声,白马坚定地压下重心,从发球员的姿态开始,跟随球的方向——果然是我!没问题!
他期许地抬起双手,跳飘球弧度不稳定,要用上手杀掉球的坠落趋势……“芽生!”
两三道声音一同嚷起来,白马一愣,余光瞥见地上的影子:野沢学长在上前。
再看空中球的轨迹,他哪还能不明白自己的误判:这不是他的球!
“对不起!”
白马急忙让开,球场另一边仿佛响起星海的跳脚声——这是他的幻觉,紧张的赛场上,专注的星海最多在脑中给他分出0.5秒的辱骂时间。
nice!木下略微挥舞了一下拳头。
虽然没让白马跪地接球,但发到两个人结合部,重心不稳的野沢接完球也阻碍了注意力被分散的白马进攻的路线。
但还不是他庆祝的时候,乌野还没拿到这一分!
木下飞速进入球场,九乘九的正方形场地仍旧是火热滚烫,像是置身于岩浆。
没有恐惧。
脚下的“岩浆”坚实,不同于学校体育馆的塑胶地面,但一样牢靠的支撑。
“一传半到位!诹访——星海扣球!乌野双人拦网、打手出界吗?不!没有落地!木下在那里!刚上场的木下把球防起来了!乌野的机会球!!!”
“左翼!”田中高声要球。
这一球没有标准地起到网口,但高度足够,板凳区“好防守”的呐喊声中,西谷的嗓门最突出。
昼神扫过对面半场,落到找好位置准备起跳的影山,和下坠的球中间。
出手点……11号(月岛)上网了,这个距离影山传得出三号位快攻,后排3号(东峰)也在举手,他刚刚打了个漂亮的自我掩护吊球。
是左翼5号(田中)!
昼神顷刻间并上右侧:“一触!”
可恶啊!田中气愤不已:还以为斜线有空当,6号(昼神)总是在最讨厌的时候冒出来!
若是昼神听到他的恼火,一定要抱怨回去:你们家影山同学才是真正的讨厌,哪有二传手把防反球进攻点调动得和一传到位打一攻一样?处理信息也是很累的,尽给拦网添麻烦。
“上球!”“慢慢来慢慢来!”“注意保护!”
球依然在空中。
“星海——泽村防守!影山传给了月岛,漂亮的快攻!但是昼神拦住了!又一个拦网撑起!这次进攻的是白马,月岛的拦网!东峰后排进攻对准拦网缝隙穿过去——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上林将这记重扣防了起来!连续的来回球!双方球员绝不相让!”
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拉力。
我们是在和音驹打吗?不知谁的脑袋里冒出这样的感慨。
想必对手也是类似的咒骂。
“芽生!”诹访将球送往二号位。
膝盖近乎触地,这记传球可以说是二传手躺在地上传的,也因此创造出绝佳的机会:星海在更适合传球的左翼,乌野完全以为会是王牌的球。
月岛在并过来,但白马起跳更快,他要抓住这半秒钟的空无一人。
快点给我落地!两米接应吼了出来。
凌厉,决然,任何人来看都要夸一声完美的直线球。
木下抓住了它。
——“木下学长,”浅野实的声音在木下走上换人区之前响起。
久远得仿佛上辈子的事,实际上只是半年前,东京远征的夏天,浅野实躲猫猫般执拗地追着木下跑。
“为什么一定要我练习跳飘?虽然我自己是有点想……”
“副攻的发球轮是地面弱轮,只换人防守太划不来了,加上发球的武器才符合乌野的风格。”
于是夏季大赛,他第一次拿到替补上场的机会,球场上腿僵硬得仿佛生了根。
拿着号码牌走上场前,浅野实也是这样抬着头,普通地谈论天气般开口:“木下学长的武器并不只是发球。”
不是夸赞,是陈述事实。
教练派球员上场,目标从来不只是发球。
“久志!”西谷像要将队友的耳膜都震穿般呐喊,如果不是缘下扯着他的后衣领,自由人差点球没落地就激动地冲上场。
“好防守。”影山站在网边,不需要半步移动。
木下在后坐力中跌落,东峰跟着传球的节奏升空。
啊啊,拿下这一分的王牌,一定是英雄。
自己大概永远也做不到这样,光是背影就让人从身心都信赖,相信能得分。
他不是来做英雄的。
——凡人木下久志,将球送往英雄手中。
“第三次正面对决!突破了!一锤定音!王牌东峰——20比20!乌野追平比分!”
东峰回过头,将木下拉起。
木下在王牌的眼中看见那片光景。
“好发。”
“好。”
他们窥见妖怪们的领域。
“木下学长的武器并不只是发球”,第39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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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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