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伦敦近郊的某医院内。
储星云歪着脑袋，懒懒看着扎进自己臂弯处的粗长针头，毫无反应。
仿佛那针是扎在别人身上。
24小时不熄的灯火，让这里的夜晚比白日还要明亮。
惨白灯光下，瞬间充满血液的暗红软管都如同过曝般，蒙了层缥缈的白雾。
随着他一张一合地松开拳头、又握紧，原本扁扁的采血袋也缓缓鼓了起来。
值班的年轻护士故意绷着脸，做了半天样子，却都没见少年有什么反应，忍不住连珠炮似的开口：“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最后一次！不能再这样做了，绝对不能！”
护士小姐的南威尔士口音很独特，说话像唱歌一样，哪怕噼里啪啦地输出，听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
储星云垂头敛眸，好脾气地听着，并不反驳。
直到她说完，这才讨饶似的冲她笑笑。也没说话，但就是瞬间让人没了脾气。
护士小姐无奈叹气，嗔怪地白他一眼，就把这茬揭了过去。再开口，倒是忍不住劝慰起他来：“这一直输着血，人就有精神。27床的病人眼看着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不过……”
她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凑近储星云打趣道：“这些天，你连续工作，一刻都不休息。钱，攒够了吧，是不是？”
储星云闻言，垂眸一笑，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他点点头：“嗯，已经看好房子了，回头就能把人接来……”
“滴——”
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储星云反应最快，他直接从躺椅上跳了下来。
护士小姐一边着急地看向病房，另一边还不忘去伸手拉他，不让他动，一叠声地提醒道：“针！针还没拔呢……”
储星云却顾不得那么多，他直接一把将针头扯下来，无视喷射而出的血线沿着手臂蜿蜒而下，就往病房奔去。
医生来得很快，走得也很快。
储星云接手了剩下的工作，有条不紊、轻车熟路地处理着后事。
刚刚帮忙采血的年轻护士跟着他转了两圈，竟都插不上手。
直到27床病人的遗体被太平间拉走，护士小姐才终于逮到机会开口。
她努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哽咽：“怎么……”
储星云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像是在看玻璃鱼缸里的鱼，一连串的泡泡吐出来，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从抢救开始时，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类似的流程，他经历了太多次，太过熟悉，熟悉到他的身体在机械地重复着步骤，意识却在游离。
身体仿佛变成了取景框，而意识站在自己身后，透过镜头，旁观一场事不关己的荒诞戏剧。
于是，画面中的人越是真情实感，他就越觉得荒唐好笑。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他便立马收敛了表情。
因为镜头后的他，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这不禁让他怀疑——他刚刚是不是没忍住笑了？
但这样的分心，也不过是短暂插曲。
因为紧接着，他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这里，是死亡最经常发生的地方，我们见得多了，不是吗？”
镜头中，护士小姐的表情瞬间凝固，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庞滑落，她嘴巴张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采血室内，那袋慌乱中被遗忘的静脉血，此刻还躺在摇摆器上，缓缓晃动。
但因为未来得及密封，血液恐怕会遭到污染，最终归宿也只能是医疗垃圾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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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终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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