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容灼的怀抱太过舒服，寒气被驱散后，苏期没了阻碍，摇晃着脑袋昏昏欲睡。少年熟捻地倾斜肩膀，轻推怀中人的脑袋。
苏期脑袋一歪，严丝合缝地搭进容灼的颈窝，安然入眠。
“呜呜呜呜......”
微不可闻的低泣声随着容灼将人哄睡，而愈演愈烈，演变为放声大哭。
容灼不悦的一记眼刀和苏期的惺忪睡眼，在看见声音来源的那一刻，都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没了......都没了呜呜呜呜啊......”
是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娃娃，仰面大哭，豆大的泪珠打湿她桃尖似的下巴。
感应到停留在身上的目光，果子抽泣不止地看向苏期和容灼。两人看清她脑袋上将发髻顶得凌乱的一双猫耳朵，以及在身侧不安扫动的长毛尾巴。
苏期眨眨眼确认，“小猫妖。”
果子看见两人相拥羡慕良久，此刻分外想要一个安慰抱抱，壮起胆子，向苏期伸出长时间用力攥衣角而泛白的手，“哥哥，抱。”
容灼怀中忽地一空，再抬眼，苏期已经动作迅速地来到小猫妖身前，蹲下身子，轻柔地抱住小猫妖。
果子如愿扑进渴望的怀抱，但苏期在容灼怀中捂出的温热，片刻便彻底凉透，随之暴露出青年真实的体温，冰得果子浑身一激灵，尾巴炸毛式开花，“呜！”
苏期不甘地松手，“抱歉，我是不是冻到你了。”
果子摇头道,“谢谢哥哥。”
想到主意，苏期松开皱起的眉头，亮起眸子与阿灼对视，容灼意会，点头应下。
“这个哥哥暖和，好抱。”苏期说着将走过来的容灼，往小猫妖的方向推了推。
果子见看起来难以靠近的少年蹲下，朝自己张开怀抱，便埋头往里扑。容灼环抱住小猫妖的瞬间，“呜！”小猫妖挣扎着窜出怀抱。
果子扑到青年冰冷的腰间敷凉，如实道，“烫。”
苏期垂眸看着猫妖头顶，委屈趴下的一双猫耳朵，思绪混乱。
阿灼的怀抱对他人而言，竟是热到难以触碰的地步，自己却觉得温暖舒服。原来鎏金之地那一池子，泡起来浑身发暖的火红熔浆，看起来能灼烧万物的模样，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苏期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取暖需求。
不仅依赖成瘾，这瘾还大。
果子摸了摸不再火辣辣的脸颊，悄悄离开苏期的腰间。
“谢谢哥哥们的抱抱。”果子对上苏期的眼睛，又看看容灼的眼睛，浑然不知自己红肿的眼睛，瞧起来可怜兮兮。
“小猫妖，丢了什么重要之物，如此伤心。”苏期蹲至果子身前，轻声问。
果子既气愤又难过，一双猫耳随之向两边折翘，振翅欲飞，捏紧拳头答：“很重要的家人！还有我的小鱼干！都不见了......有坏蛋！”
“知道那坏蛋在哪吗。”容灼在苏期身旁蹲下，对小猫妖道。
果子摇头。
“有看清坏蛋的脸吗。”苏期接着问。
果子还是摇头。
“坏蛋的衣裳呢。”
“坏蛋的声音？”
“坏蛋......”
果子摇得脑袋发晕，本就凌乱的发髻摇得松散，晕乎乎地护住发髻上插着的漂亮小花。
“一只乱七八糟的丑袋子突然出现......然后阿树就把我埋进土里，等我爬出来的时候，都不见了。”一回想，果子仍是难过得要哭了。
丑袋子。
苏期不禁想到愁眉先生的那只古怪囊袋。心中暗道，怎么会如此凑巧，定是见了那怪袋子先入为主了。
“我想起来了！我有看见那坏蛋的鞋，是黑色的长靴。阿树也有双一样的，那坏蛋是个男人！”小猫妖甩掉眼里打转的泪水，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什么样的长靴。”容灼追问。
“街上成衣铺子里卖的那种男子长靴，好穿又便宜，好多人都买来穿。”果子尽力描述道。
“哥哥可还记得学堂先生穿的鞋。”
闻言苏期眉心一动，朝容灼看去，“阿灼与我想到了一处，只是单凭直觉，没有依据，总觉得有些随便。”
“直觉不是随便的东西。哥哥，何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容灼神色郑重。
苏期和容灼带上小猫妖，前往白城内的妖怪学堂一探究竟。
果子暂时控制不住，自己随时会冒出来的耳朵和尾巴，怕引人注意，便直接变回原型，霸占青年一边的肩膀。这会儿苏期和容灼十指相扣，故而果子只觉得肚皮和爪子有些发凉。
苏期抬手欲叩响妖怪学堂的门，破旧的木门抢先一步地脱离门框，倒地不起。
呼吸霎时变得急促，难受得喘不上气，苏期冷静地低头，半张脸埋进了毛茸茸里。原来是小猫受到惊吓，藏起脑袋，紧紧圈住苏期的脖颈。
将小猫安抚好后，仍不见花妖和愁眉先生，在门外呼喊也迟迟没有反应。事出紧急，关系到小猫妖家人的安危，即便只是猜测，也需尽快验证一番。
算是打过招呼，两人踏进妖怪学堂，发觉门外所见，竟是障眼之法。
门内别有洞天，豁然开朗，已置身于浩瀚书海当中。雕花书架难以数计，于屋内排列规整，淹没高墙，要取下高处的书籍，还需借助梯子。苏期匆匆扫视几眼，书架上皆是有关妖怪的书卷册子，如《妖怪育儿经》《妖食录》等等。
屋子中央摆放数张做工细致，料子上成的书案，是妖怪学堂无疑。
小猫脑袋跟随青年的视线环顾四周，余光总能捕捉到几根小猫毛的苏期，心中的小雪人被蹭得化成一滩。
苏期注意到书案上，正是愁眉先生的那只囊袋，先前愁眉先生如此紧张这囊袋，如今怎么就这般随意放置。
看见到书案上的丑袋子，果子想也不想，当即跳下苏期的肩膀。落到书案上，小猫一心要把丑袋子撕开咬烂，救出阿树，俯身勾尾，朝丑袋子猛地扑去。
意识到不对的苏期迟了一步，没摁住小猫。眼见着小猫被收入囊中，残留一缕猫毛在空中浮动。
心忧小猫的苏期，低眸看向与容灼相握的手，欲抽离其中，“阿灼......”
“一起。”少年扣住青年要离开的手，与苏期同步触及书案上的囊袋。
白雾遮眼，脚下变化。
视线再度清晰，在陌生屋子里苏期又看见那只囊袋，此物竟是传送之用，并非囚困。
瞧见门外一闪而过的猫尾，容灼握紧苏期的手道，“小猫在那。”
两人追随小猫进入这处隐于山林的庭院。
果子嗅到了属于阿树的气味，以及浓重的鲜血气味，急得一路狂奔。
循着气味，找到厢房门口的小猫，被眼熟的黑色长靴挡在门口，果子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一副要把这坏蛋挠花了脸的架势。
小猫恶狠狠地朝坏蛋大声哈气。
坏蛋身后传来阿树的声音，“先生，不必派人去寻了，这正是我家小猫。”
愁眉先生侧身为小猫让路，果子路过不忘踩上一脚，再扑进阿树怀里。
“果子，我没事。他们不是坏人，让你担心了。”阿树上手顺猫。
小猫顺着阿树身下化形延伸的树根，看向床榻上的孩童，却被阿树一掌蒙住猫眼，“那孩子需要换个好心脏才能活下去，眼下已经取掉坏死的心脏，我暂时用树根为他连接血管，维持体内血液流通。血淋淋的，你看了会害怕。”果子默默窝进阿树怀里，埋好脑袋。
花妖则从来不是听话的性子，先生拦着不让他看，说他有晕血之症看了会难受。花妖不信，偏要瞧上一瞧。结果只是远远瞧上一眼，立刻晕倒了，守在一旁的愁眉先生接得及时，花妖并未摔伤。
追到厢房的苏期和容灼，看见愁眉先生抱着陷入昏迷的花妖。苏期险些认定愁眉先生就是个十足的坏蛋，连亲近之人都能下手伤害。
但直觉让苏期下意识否定了这个想法。
愁眉先生不会伤害小花。至于为什么不会，苏期也说不明白。直觉只给出结果，却没有过程。
见到两人，愁眉先生也很是惊讶。交谈过后，彼此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而言之是个大乌龙。
愁眉先生误解了东家的意思，惴惴不安地将妖都抓来后，才知道这些妖都是东家要自己请来为小少主治病的客人。
得知妖怪学堂的东家并非是个对妖有所图的伪善之人，愁眉先生如今的眉毛都上扬了些。
花妖悠悠转醒，愁眉先生的身后，小猫窝在阿树怀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守在人心果树下的鹤发东家，孩童床榻边的妖怪们静静等待人心果的成熟。
苏期也不由得抬头，屏息静候果实成熟，无意识捏动与容灼相扣的手。容灼也以充满希冀与期待的眼眸，注视着苏期。
树梢上的人心果，一点一点变得鲜红，跳动起来，彻底熟透了。
东家拿出准备好的容器，接住完全成形，与人心无异的人心果，稳住发颤的双手，送进厢房。
妖怪们忙碌起来，为孩童安上健康的心脏，接骨愈伤。
孩童的胸腔中传出有力的心跳，众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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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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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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