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来到面摊，苏期大手一挥，拿出自己挣的工钱，请容灼吃面。
付了面钱，看着少了三分之一的工钱，苏期心头不可避免地微微刺痛。但冒着热气端上桌的秘制肉汤面，不仅治好了苏期的症状，还把苏期的味蕾和胃收拾得服服帖帖，缴械投降。
肉汤浓郁，辛味椒香恰到好处，面条劲道爽口，葱花芫荽增香添色。一碗下肚，苏期心满意足地眯起眼，抚摸着一肚子色香味俱全的暖乎。
“阿灼，吃面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苏期吃饱喝足，勾着嘴角鼓起脸颊上的软肉，懒洋洋地散发思绪。
“看人吃面也是。”容灼神使鬼差地伸手，想戳一戳青年脸上泛着红晕的软肉，意识到不妥，最终滞在半空，进退两难。
“怎么了？阿灼。”苏期盯住少年送到面前的指尖，想到自己现在隐隐发热的脸，肯定和阿灼的指尖一样烫，正要迎上去验证。
容灼敛眸收回手，“哥哥嘴角沾了汤。”
“哦。”苏期顺嘴舔掉。
眸中鎏金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粉色。
趁着夜市还未热闹起来，苏期拉上容灼一同闲逛。
白城并不大，但主街修得格外宽敞，街上摊子铺子多得叫人应接不暇。城内房屋建造使用的材料五花八门，各种颜色花纹，大小不一的石块和木料，没有任何规律，交织混杂地堆出这座造型独特，弧形圆润的城。
“阿灼，这饼比我的脸还大。”苏期惊叹之余,咽了咽口水。
比脸足足大了一圈的薄皮烙饼，包上油纸送到了苏期手中。
“阿灼怎么知道我想吃。”
“哥哥的眼睛会说话。”
苏期挡在容灼身前，烙饼半遮脸，只露出一双冰清的圆眼，“那眼睛现在，在说什么。”
容灼清楚看见苏期乌黑眼瞳里，映着自己的身影，只有自己。
不舍地敛起失控的金瞳道，“它说，阿灼。”
苏期不可置信地把眼睛藏进烙饼后，“分明是阿灼你会读心！”
自己岂不是没有秘密了，什么都叫阿灼看得清楚。苏期想起自己白日看容灼**在外的肩臂，看得直愣神。
想的全是没脸见人，难以启齿的抱法。
“我猜的。即便会读心，我也不会随意冒犯哥哥。”容灼盯着面前的烙饼，试图透过烙饼看清苏期此刻的神情。
哥哥是否心中对自己仍有戒备，保持警惕，并未彻底相信。还是哥哥心中的所思所想，不愿与自己分享。
容灼心知，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或是两者都有，自己无权干涉。
是自己还不够好。
藏得不够好，扮得也不够好。
让哥哥担心了。
“哥哥不信阿灼么。”少年格外平静的嗓音，尾声却在发抖，似乎极力遏制着隐隐崩溃的情绪。
苏期挪开烙饼，看见容灼发红的眼眶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心里那些折磨人的羞怯，顷刻散了个干净。
“我信！哥哥怎么会不相信弟弟呢，何况还是阿灼这般好的弟弟。”
苏期一手抓紧烙饼，一手把容灼拉至胸前相贴，轻拍少年人的后背安慰。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苏期能感觉到阿灼渐渐平缓，甚至变得愉悦的心情。哄好人的苏期一口咬下薄皮烙饼，酥脆的饼皮之间塞满咸香梅菜，越嚼越香。
苏期动着腮帮子，将饼没咬过的地方递到容灼嘴边。容灼偏了偏头，往苏期咬过的地方下嘴。
两人动着腮帮子，一时无言。
不知不觉就消灭完了，苏期意犹未尽地舔唇。发现自己任容灼牵着走，进了家成衣铺子。
“哥哥喜欢哪件？”
“这些衣袍我都可以变来穿，不用花钱的，阿灼。”苏期附在容灼耳边，背着铺子掌柜悄悄说。
“不舒服。”容灼一语破的。
冬日只穿一件单薄素衣难免引人注意，苏期灵机一动，给自己变化了一身厚实衣袍，但这雪变的衣袍仅限观赏，穿起来又重又不暖和。
“哥哥衣裳破了，阿灼要赔的。”容灼拿出先前苏期撕下衣角，给他蒙眼的布条，一脸愧疚。
苏期走出成衣铺子的时候，贴身穿着夹棉的软袄，外面是件素色长袍，脚踏一双暖靴。不是什么名贵衣裳，但穿在青年身上，那些线头瑕疵，竟能叫人看出些许脱俗出尘的味儿来。
“以后给哥哥买更好的衣裳。”容灼道。
阿灼花光辛苦挣来的工钱，给自己买这一身衣裳，却还觉得不够。
愧疚自责的神情落到苏期眼里，只觉得心疼。阿灼待自己好得近乎卑微的讨好，定是还在害怕自己会离他而去，将他抛弃。
自己多次承诺，还是没能让心思敏感多疑的少年放下心来，看来要加大力度。
“好！阿灼以后肯定会挣好多好多钱，给我买更好的衣裳。不过现在这一身衣裳，比我原先那身透风的衣裳好多了，我很喜欢！阿灼你对我真好！天底下肯定没有比阿灼你还好的弟弟！”
容灼对苏期的一连串的夸夸不为所动，笑得勉强。
苏期大受打击，疑惑不解。被阿灼看出来了？难道自己夸得很勉强？可自己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实感，不应该啊。
摸不着头脑的苏期决定不光要动嘴皮子，还要付诸行动。拉着容灼，准备寻个隐蔽的地方，把自己放进妖府里的东西变出来，哄人开心。
忽然看见一偏僻小屋，依旧是石头混木料的白城风格，但就是莫名觉得熟悉，刚一靠近，小屋的门砰地一声被踹开。
“坏妖！”
“小花？你怎么在这。”苏期总算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先生不让我出门玩儿，我就在门口玩咯，妖怪学堂有一百多扇门呢。”注意到容灼的花妖默默往苏期身边挪了挪。
苏期从妖府中变出一物，塞到花妖手上。
花妖看着手中的糖串，和以往先生买的糖串似乎不太一样，糖壳忽厚忽薄的，无声看向坏妖。
“我做的。”苏期败下阵来，声若蚊蝇。
“坏妖你好厉害!”花妖一脸崇拜地看向苏期，张嘴咬住糖串，没咬动，直接使劲拽下一整颗果子，塞进嘴里。
口齿不清地扑向苏期，“好好次！坏妖泥对窝真好！”
一旁的容灼忽然上前，吓得花妖连连后退，又是那副吓人的模样，坏妖的弟弟好可怕。
“泥......想次次次吗，给给给你。”花妖躲了老远，哆嗦着努力伸长胳膊，把糖串送到容灼眼前。
“不必。”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容灼，垂眸道。
一只修长纤细的手进入容灼视线。
“阿灼也有。”白净的掌心立着只圆头圆脑的糖霜小雪人，晶莹雪花在这方寸之地缓缓飘落。
白日裹糖壳的时候，有几颗果子掉进糖锅里，最后剩余的糖浆慢慢冷却，给果子裹上一层白绵绵的糖霜。师父乐呵呵地告诉苏期，这果子反沙了，可是好东西，让苏期拿去吃。
苏期吃了一颗，外边糖霜入口即融，化进被咬开的果肉里，酸甜可口，很是般配。
裹了糖霜的果子，越看越像雪球。苏期把两颗果子堆起来，较大的放下边，再拣两粒黑芝麻，安在上边做眼睛，成了只酸甜美味的小雪人。
仔细收进妖府，让阿灼也尝尝。
“我做的小雪人。”苏期骄傲地托起。
容灼想起夜里躺在自己怀里的小雪人，目光柔软地落到糖霜雪人上，接过雪人，定定地看向苏期，“谢谢哥哥。”
一只花纹奇异，颜色乌暗的囊袋砸到苏期脚边。
“抱歉，我的袋子不小心掉了。”是匆匆回到妖怪学堂的愁眉先生。
“无妨。”苏期俯身去捡。
“我来捡！”愁眉先生慌乱中，拍开苏期即将触及囊袋的手，抢先将囊袋捡回。
“抱歉抱歉我一时心急，公子莫怪。”愁眉先生不放心地检查囊袋的系口，用力系紧。
苏期没有窥探他人**的想法，“看样子是重要之物，先生紧张些也是正常的。”
“天色已晚，我们该回了。”愁眉先生拉着花妖进了小屋。
“谢谢泥的糖创！再见，坏妖！”花妖嘴里咬不动的厚糖壳果子还未融化，挥舞着糖串告别。
苏期和容灼一致认为那囊袋些奇怪，但那是愁眉先生的**之物，他们无权干预。
“糖霜雪人呢。”苏期疑惑道。
“收起来了。”容灼勾唇答。
“为何收起来，那是给你吃的，你快尝尝，很好吃的！”苏期极力推荐美味的糖霜雪人。
“不舍得吃。”容灼视若珍宝，不为所动。
“快变出来，藏久了不新鲜，不能吃了！”两人一路打闹，往回走。
大街上的来来往往的人比昨日少上一大半，有些冷清。备足货品的商贩个个愁眉苦脸，更无什么杂耍热闹可看，苏期觉得奇怪，但问那些商贩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他们也不知这人都去了哪。
苏期也没了逛街的心思。一天折腾下来，生了疲惫，寒气隐隐发作，只想拉着容灼去休息，趁机取暖。
但绕着昨日休息的地儿，找上好几圈，也没找回那颗高大粗壮，树杈能躺人的树。
苏期急得寒气加速发作，彻底不管自己原本打算戒掉抱抱，来减轻上瘾的症状。
青年伸手，“阿灼，抱抱。”
下一刻，被拥进随时为他敞开的温暖怀抱里。
被冰糖葫芦扎到嗓子的我，狠狠扑进糖霜山楂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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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糖霜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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