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你是心魔吗？

徐荧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昏暗无光的房间。

微弱的光线透过客厅阳台洒落进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室内很安静，唯有客厅那台绿色吊扇在机械地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徐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吊扇中央的麻绳，以及绳上悬挂的那颗头颅。

由于重力的作用，它的脖子被拉长，勉强连接着头部与身体，而它的身体正随着吊扇的转动而悠悠旋转。

这个削瘦的男人，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背心，下面是灰色运动裤，□□处湿漉漉的发黑，也许是血也许是别的污秽之物。

看到这一幕，徐荧面无表情，心中毫无波澜。

她从地上站起来，仰起头对着那具尸体发问：“请问你是心魔吗？”

吊扇上的尸体随着吊扇高速旋转，没有理会徐荧。

徐荧转身找到吊扇开关，轻轻一拧，吊扇停止了转动。她再次回到吊扇下，仰头凝视那颗肿胀的头颅。

头上的那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珠早已变得灰白如死鱼，舌头从半张的嘴中垂下，滴落着黑色的腐液。

“请问，你是心魔吗？”徐荧又重复了一遍。

回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见问不出什么，徐荧叹了口气，好心地打开吊扇开关，让它继续旋转。

然后徐荧开门离开了这间诡异的房间，她来到黑黢黢的走廊本来想下楼，但走到拐角时，一扇木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徐荧想都不想就朝着那扇门走去，探头一看，只见屋内昏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位身着红色棉袄的老太太。

老太太背对着她，正对着一面镜子喃喃自语：“真奇怪啊……我的眼睛去哪儿了呢……”

这位红衣老太太身材高大，几乎有两米高，但异常瘦削，如同竹竿一般，显得极不协调。

徐荧礼貌敲门，然后清了清嗓子：“老婆婆，请问你是心魔吗？”

老太太徐徐转身，面对徐荧。

只见这老太太的脸犹如茄子般细长，原本应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洞。没有唇瓣的嘴巴露出血淋淋的牙龈和森白的尖利牙齿。

老太太的嘴巴一张一合：“我的眼睛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徐荧面露尴尬，她是来找心魔的，不是来找眼睛的。

这就像是上班快要迟到了，却在地铁入口遇上问路的外地人，虽有助人之心，却无暇顾及。

“我帮你找眼睛，你帮我找心魔，可以吗？”徐荧到底心善，放心不下孤寡老人。

老太太龇着锋利的牙齿，浮出慈祥的笑容：“好啊，谢谢你，小姑娘。”

徐荧走进阴暗的房间，还贴心地反锁好门，叮嘱道：“老婆婆，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记得反锁门啊，万一进贼就麻烦了，我听说现在很多入室偷盗的人会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红衣老太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嚯嚯嚯，谢谢你的提醒。”

看时间不多了，徐荧直接进入正题：“老婆婆，你最后一次见到眼睛的时候，是在哪里？”

红衣老太太猝不及防地勃然大怒：“我要是能见到还用问你？正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你要是找不到我的眼睛，就别想出去！”

徐荧也急了，她从没遇到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好心帮她，还那么凶。

“那我不找了！我还在面试呢，哪里有时间帮你找眼睛，你自个找去！”徐荧单手插兜，背对红衣老太太大步朝玄关走去。

然而，当她打开门时，却发现老太太已经站在门外，面带诡谲的笑容看着她：“小姑娘，我看你的眼睛挺好看的，把它留给我得了。”

徐荧挑眉冷笑，一本正经道：“但我有300度近视，你不介意就拿去吧。”

红衣老太太面露狞笑，猛然抬手，用干枯的手指去戳徐荧的眼睛，可无论它怎么戳，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坚硬得如同金刚石，戳不穿。

红衣老太太大惊失色：“你不害怕？”

徐荧的脸上无波无澜，她无奈地笑了笑：“怕，当然害怕，我怕我面试不通过。”

话音刚落，徐荧的身体出现在一间敞亮的房间。

她对面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女人，她正抚摸着下巴，目光聚焦在面前的监视器上。

“徐小姐，您刚刚真的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吗？”女人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

“没有。”徐荧迫不及待追问，“蒋老师，我刚刚的面试通过了吗？”

她已经失业三个月了，再找不到工作，就要还不起房贷了。

“你的表现确实不错，但在最后关头，你并没有击败心魔……”眼镜女人欲言又止，在她看来，徐荧的胆量固然过人，但似乎有些鲁莽，竟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直面心魔。

徐荧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她握紧双拳放在膝头。

“蒋老师，麻烦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想做‘记忆调查员’。”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与恳求，让人听后不禁心生恻隐之心。

“呼……这样吧，我看你胆子挺大的，我帮你问一问戴经理他们部门还差不差人。”言罢，蒋莉起身走出面试室，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休闲牛仔外套的年轻男人敲门进入。

他与徐荧年龄相仿，拥有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高挺的鼻梁下，薄厚适中的嘴唇扬起一抹随性的笑容。

“你好，我叫戴皓昱，是二部的负责人。”

徐荧愣愣地点头，他这么年轻就当部门经理了？

“徐小姐，我长话短说，刚刚蒋莉也给我说了你的情况，她说你胆子很大，我们部门正好缺乏这种人才，不过你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如果想做‘记忆调查员’，我还想多观察一下你，明天你能来试岗吗？”

徐荧不假思索点头：“当然可以，试岗也有工资吧？贵公司是八小时工作制吗？……不好意思，我上一份工作经常加班，所以我想问清楚。”

戴皓昱忍俊不禁，展颜一笑：“当然有，不过虽然是八小时工作制，但我们在客户脑子里待的时间可能比实际的时间更长，就比如在客户的大脑里待一年，实际的时间可能才过一个小时。”

徐荧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这不就远超八小时工作制了？

“徐小姐，你真的想好要当记忆调查员吗？”戴皓昱看出她的迟疑，“我们这行虽然工资高，福利好，但也有风险。”

2050年以后，人类的医学技术突飞猛进，人人都拥有了脑机。

脑机技术为人类的生活提供了不少便利，手机和智能手表被全面取代，但与此同时脑机设备也产生了一种副作用——“心魔”。

人类最害怕的恐怖记忆会被脑机无限放大，留在大脑里，伴随终身。

“心魔”就犹如心灵上的癌症，如果不加以干涉，它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把人逼疯。

而“记忆调查员”的工作就是进入客户的大脑，找到心魔，并对客户的这段记忆进行修改或抹杀。

徐荧现在的面试的这家深海科技有限公司，是全球四大记忆调查公司之一。

好不容易有了试岗机会，难道还要放弃吗？

徐荧心一横，抬起头：“我想当记忆调查员，戴经理，我明天几点来公司试岗？”

戴皓昱抿唇微笑：“明天9点，你直接去西城养老院报到，我们部门的客户也主要是那里的老年人……好了，如果没事你可以先走，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处理。”

“嗯。”徐荧连忙起身，“谢谢你戴经理，我们明天见。”

徐荧前脚刚走，蒋莉就被戴皓昱叫进了面试室，他让蒋莉拿来了徐荧的个人简历，看过以后，他皱眉道：“我听你刚刚说，6级的心魔无法对她造成伤害，而她也没主动攻击6级的心魔？”

“嗯。”

蒋莉也觉得奇怪，她面试了这么多人，徐荧是唯一一个既不害怕心魔，也不主动攻击心魔的人。

这太奇怪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解释。

“这证明徐荧的心魔远远在6级之上，所以她才对6级的心魔那么无感。”戴皓昱说出了他的猜测。

心魔，人人都有，按照心理阴影程度分为0~10级。

比如刚刚的红衣老太太就是6级心魔，它原本是客户死去的外婆。

但由于客户的外婆是反社会、NPD人格，在客户小时候，逼死了客户的舅舅。

多年前的夏天，客户回老家过暑假的时候，刚进门就看到舅舅的尸体悬挂在吊扇的位置，而白内障的外婆却还在屋子里寻找早已腐烂的舅舅。

客户因此产生了伴随终身的心理阴影，在深海科技公司抹除这段记忆后，再由家人捐出这段恐怖记忆。

所以深海公司招聘“记忆调查员”对专业和经验的要求都没那么严格，但有一个必要条件：胆子大。

胆子小的人特别容易被客户的心魔侵害，工作结束以后也许会突然发疯甚至自杀。

“记忆调查员”因此被世界列为高危职业。

……

当天晚上，徐荧回家吃饭的时候把找到工作的好消息告诉给了徐怡，徐怡端着她最爱的水煮牛肉放在餐桌上，祝贺她找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