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这日,天刚蒙蒙亮,崔晚霄就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就模糊看见屏风群有两个人影。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笑盈盈的看着她。
“啊啊啊!!!”崔晚霄一激灵尖叫出声。
"小道长醒了?"陈霜序捂嘴笑了笑,"我让人熬了薏米粥,一会端上来。”
“陈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叫陈霜序,比你年长。你可以叫我姐姐。昨晚我睡得很安稳,早晨醒来心情很好,就想和小道长一同用饭。”
崔晚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很不理解这种行为。
“霜序姐姐,您太客气了!”
陈霜序转出屏风招身边的丫鬟去把饭菜端上来。
陈霜序正坐在圆桌旁等待崔晚霄洗漱。
崔晚霄匆匆洗漱完毕,换上一件淡青色的“道袍,将散乱的发丝挽成简单的发髻。她走到圆桌旁时,薏米粥的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霜序姐姐久等了。"崔晚霄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
陈霜序笑着为她盛了一碗粥,"尝尝看,这是让府里手艺最好的师傅熬的,还加了些桂花蜜。"
粥入口绵软清甜,崔晚霄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她注意到陈霜序今日穿了一袭藕荷色的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素雅中透着几分灵动。
"对了,"陈霜序忽然放下筷子,"我娘在西跨院种的牡丹这几日开得正好,用完早膳后,小道长可愿随我去赏花?"
崔晚霄平时就是一个懒惰的性子,心里第一反应就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小道长来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陈霜序突然提起。
“贫道姓崔,名晚霄。”
“崔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姓氏了!”陈霜序不经意间说出。
“这个姓氏怎么了?很少见吗?”
“我听我父亲说,崔氏是一个很厉害的家族,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都非常聪明。不夸张的说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崔家名。”
陈霜序说完见崔晚霄低头沉思。
崔晚霄搅动着碗里的薏米粥,眉头微蹙。她从小在道观长大,对自己的身世知之甚少,只记得是师父捡回来的。
"霜序姐姐……"她迟疑着开口,"你说的崔氏...现在还在吗?"
陈霜序摇摇头说:“再多的我也不清楚。崔氏家族向来低调,有入官场的也只是六七品官。小时候父亲说的关于这个家族的事也只是人传人听来的。”
窗外雨声渐歇,几缕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屋内青石板上。
"雨停了,我们去看牡丹吧。"她回眸浅笑,忧思崔晚霄与崔氏有关。
西跨院的牡丹果然开得极好。花是红的,深红浅红,一丛丛地排着,从墙角一直红到阶前。花瓣有厚度,层层叠叠地挤作一团。
花根处泥土湿润,显是刚浇过水。水珠沾在花瓣上,映着日光。
陈霜序走在前面,崔晚霄紧跟着她,后头是她的丫鬟冬雪。
陈霜序不时向崔晚霄介绍着,许是病情好转,说话有力精神饱满。
沿着鹅卵石小径两侧排开,靠卵石路东侧栽着"魏紫",重瓣层叠,花色深紫近墨,花心却泛着绒光。
西墙根下排着"姚黄",金盏似的花盘映得青砖都亮堂三分。
但崔晚霄听得头疼,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就不爱听人唠叨。崔晚霄把一切不感兴趣的话题统称为唠叨的废话!
现在的状态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陈霜序还孜孜不倦地讲着这些牡丹栽培需要什么条件环境的时候,崔晚霄余光看到月洞门另一边,两个男子正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个人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正在崔晚霄思索间,陈霜序也看见了二人。
只见陈霜序对着二人招手,前头那位穿着石青色团花暗纹杭绸直裰,腰间悬着块羊脂玉的连环佩。
后头那位穿着素白杭罗直裰,衣摆处用银线绣着疏落的竹叶纹,走动时偶尔闪过一线流光,倒像是清晨竹叶上未干的露水。他腰间只系了一条淡绿色流苏,带了一把扇子。
不知道崔晚霄在发什么楞,前头男子好似锁定目标朝着她大步走来。
“好啊!原来那个神姑竟自投罗网来了。”崔晚霄不明所以又被提溜了起来,前襟有点勒脖子。
“哥!你干什么!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的恩人?”陈霜序被吓了一跳。
“恩人?你说她就是治好你的病的道士?”
“怀瑾!你有话好好说。”一旁的友人也被吓了一跳。
陈砚秋松开手,崔晚霄直咳嗽。深吸了几口气,说道:
“你是之前那个玄剑门的人!”
崔晚霄反应过来。
“算你记性好。像你这种江湖骗子就该给点教训。”
崔晚霄揉了揉被勒得生疼的脖颈,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男子。他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与陈霜序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
"哥!你这是做什么?"陈霜序急步上前,挡在崔晚霄身前,"若不是小道长,我这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陈砚秋冷哼一声:"霜序,你太单纯了。这丫头前些日子在道观装神弄鬼,被我当场拆穿。现在又跑来家里..."
"怀瑾,"那位素衣男子又开口,声音清润如玉,"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崔晚霄这才看向此人。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俊,一双凤眼含着温和的笑意,却给人一种疏离之感。
"这位是..."崔晚霄下意识问道。
"在下沈明澜。"男子微微颔首,"是陈公子的朋友。"
陈霜序拉住崔晚霄的手,转向兄长:"哥,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现在能好好吃饭,出来走动,都是因为晚霄。装神弄鬼也好,妖魔鬼怪也罢,能治好我的病就是恩。"
“我…我也只是职责所在。”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陈霜序忽然轻咳几声,脸色有些发白。
"霜序!"陈砚秋立刻紧张起来,"你没事吧?"
沈明澜也关切地上前:"陈小姐身体还未痊愈,不宜久站。不如我们先回屋再说?"
崔晚霄注意到陈霜序的手在微微发抖,连忙扶住她:"霜序姐姐,我扶你回去休息。"
回院的路上,崔晚霄感觉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回头时,正对上沈明澜若有所思的眼神。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崔晚霄莫名有些不安。
"沈公子似乎对我很感兴趣?"崔晚霄忍不住问道。
沈明澜轻摇折扇:"只是觉得崔道长...很有意思。"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崔晚霄正想追问,却听陈霜序虚弱地说:"我有些头晕..."
众人连忙加快脚步。崔晚霄没注意到,沈明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腰间挂着的那枚古朴的铜钱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回到房中,崔晚霄为陈霜序把了脉,眉头微皱:"霜序姐姐今日太过劳神了,需要好好休息。"
陈砚秋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待崔晚霄开完药方,他突然说道:"小道长,方才是我唐突了。若你真救了舍妹,陈某自当重谢。"
崔晚霄摆摆手:"不必了,这是我分内之事。"崔晚霄别过脸,心里想着。要不是等着拿报酬,自己也没那么多耐心了。
沈明澜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突然轻声说道:"最近城里不太平,听说城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失踪了...小道长觉得这是不是鬼怪作祟?"
崔晚霄闻言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铜钱。她总觉得沈明澜话中有话,那双含笑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什么。
"鬼怪作祟?"她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沈公子说笑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精怪?多半是些江湖宵小作乱罢了。"
沈明澜轻轻摇头,目光却落在她腰间的铜钱上:"是吗?可我听说,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在睡梦中消失的。枕边留有一块翡翠…"
"翡翠?"陈霜序原本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发颤,"难道...是那些东西?"
陈砚秋皱眉:"霜序,别胡思乱想。"他转向沈明澜,"子恒,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沈明澜微微一笑:"怀瑾兄忘了?我家做的是古董生意,消息自然灵通些。"他顿了顿,似是无意般说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收到一件稀罕物——一只翡翠枕,据说有安神助眠之效。可奇怪的是,但凡枕过它的人,第二日都会神情恍惚,说梦见了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到第三日身体会变透明直至消失。"
崔晚霄心头一跳。她记起《夜行录》中有记载枕中妖,就是身穿红衣。
"那翡翠枕现在何处?"她忍不住问道。
沈明澜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就在我家当铺里。怎么,小道长感兴趣?"
崔晚霄还未答话,陈霜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煞白。她紧紧抓住崔晚霄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晚霄...我有些害怕..."
崔晚霄连忙扶住她:"别怕!应该没什么厉害的,只会出现在翡翠枕里而已。"
陈霜序一联想到这些鬼怪,尽管是日照高头也有些哆嗦起来。
崔晚霄抬头看向沈明澜,却发现他神色晦暗不明,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竟透出一丝阴郁。
崔晚霄直觉沈明澜提起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人而已。自己在陈家帮陈霜序治好了病,他是觉得我有本事除妖!
被盯上了!画皮鬼这事是侥幸,要去对付更深道行的妖岂不是又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霜序姐姐,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崔晚霄说着就起身告辞。
陈砚秋看着妹妹疲惫的模样,也不忍再打扰,拉着沈明澜跟着一起走了。
出去后,沈明澜就想找崔晚霄谈谈。可是崔晚霄早就看不见身影了。沈明澜无奈,只好跟着陈砚秋走了。
窗外,一朵牡丹被风吹落,无声地坠入泥土中。
(章末小剧场:下午,崔晚霄寻了机会到陈老爷那,提出想见见那个老道士。崔晚霄本想去牢里嘲讽一番,但惊奇的发现,那个老道士不在,狱卒表明从陈小姐生病到现在所有坑蒙拐骗的人都在这,从未少过一个人。所以他是他?)
陈砚秋,字怀瑾
沈明澜,字子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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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谷雨·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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