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沉鸾回到屋中,来来回回踱步许久,脸上的热度才消下来。
他方才说“不如你我……”,你我什么?
那把名贵的琵琶静静躺在她手边,琵琶后面刻着它的名字:彩云归。
这三个字被她轻轻拂过,日光斜照入院,她忽然起了兴致,抱着琵琶坐在窗前信手拨弄。
轻快明澈的弦上之音缓缓流出,不远处的小院里,有人笔下一顿,唇角渐深。
禅房外的小径上,亦有人静静驻足聆听,身后随从看了眼琵琶曲传来的方向,低声问道:“少将军,要不要去见一见秋姑娘?”
待到这一曲奏完,薛黎才轻轻摇头:“素昧相识,贸然打扰,有失礼数。传信给父亲,我会去追赶前往宜川的队伍,既然要合作,亲自拜访更能彰显诚意。”
秋沉鸾弹得尽兴了,爱抚地摸了摸琵琶,将它放回匣中,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她既然来到这里,既然决定要做秋沉鸾,那就得做秋沉鸾该做的事。
花垂衣有她非去不可的任务,她也不该留在原地等候,什么事都依赖他人。
何况有原书剧情的“索命符”压着,区区美色,哪里值得她赌上自己的命?
可惜了,这琵琶当真极合她心意。
——
人算不如天算,秋沉鸾万万没想到,说好三日后再走的蒋惜金,不知何时已经提前离去,好歹相识一场,居然连招呼都没跟她打一个。
她在蒋惜金屋外沉思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饭票加导航没了啊。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越发狭长孤寂。
算了,还是找慧缘讨张地图吧。
刚转过身,才发觉关风词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她多久。
秋沉鸾莫名有些心虚。
关风词缓缓走近,不疾不徐地问:“说好日日为我上药,可你昨日没来,今天也没打算来。怎么,厨子的手艺这么快就吃腻了,更想尝尝林城的菜色?”
这话听着势头不对,秋沉鸾立马摇头:“绝无此意,我就是看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余光瞥见他手上纱布,想到前夜他又添了新伤,瞎话实在说不下去。
的确是她答应要照料他直到伤势痊愈的,只是秋沉鸾有些害怕了。
怕再跟关风词这样朝夕相处下去,她会当真头脑发昏。
怕她真的会喜欢上他。
但关风词的目光太有存在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令她一时词穷,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
就在她快将衣袖攥成一团时,对面人却率先垂下了眼。
“原来如此。”
他语气没什么变化,秋沉鸾却莫名听出一种可怜意味,仿佛是个被抛弃了还不得不委曲求全的苦命人。
秋沉鸾现在觉得她才是真命苦,不知道怎么就解释起来:“你不是说祈福的事用不上我吗,我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回家?跟蒋惜金一起?”
“不不不,我只是想顺路去一趟林城,散散心。”
“好啊,那我陪你去。”
“……啊?”
“你答应了替我上药直到彻底痊愈,还答应替我解《无上经》,正好我也有事要去一趟林城,跟我同行总比你一人上路来得安全。”
他的理由一条条给得很充分,让她几乎无法反驳。
秋沉鸾心里盘算起来,只是同行一段路而已,有关风词在,相当于有了护卫、活地图和钱袋,简直不要太划算。
他这个人正经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除此之外,你想查清旧事,只靠你一个人恐怕不够,我的人手可以借你一用。”
秋沉鸾有些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既然他非要主动帮忙,她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刻意忽视心底那一点点雀跃,矜持着犹豫了片刻,才终于点头:“也行。”
圣旨在前,二人是夜里偷偷摸摸走的。
当然,偷偷摸摸的是秋沉鸾,关公子光明正大走的正门,出来后不见人,转头一看,将试图翻墙但爬上去后不敢往下跳的秋沉鸾拎了下来,匪夷所思地问:“你在干什么?”
秋沉鸾比他更加匪夷所思:“你就这么出来了?”
“不然?”
黑漆漆的寺门前,本应在此把守的禁军全都不见踪影,显然是已被人提前调开。
秋沉鸾镇定地拍了拍裙子:“走罢。”
身后人轻轻笑了一声,她假装没听见,问:“我们怎么去?”
关风词指了指角落,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他掀起车帘,示意秋沉鸾上车。
“就我们俩?”
“花垂衣似乎已经离开。”
“我是说车夫呢?韩重光和魏连朝呢?”
“他们有事已经先一步回京,至于车夫——”关风词拎起马鞭朝她示意。
“你?”
事实证明,关公子果然神通广大,驾马车的技术也很不错。
秋沉鸾起初还打起精神和他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下,她掀开帘子看了眼,仍是黑夜,不知是否已经出了普济山。
再看四周荒山野岭,不见人烟,真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关风词听到动静回头,“醒了?我们先在此休整一会儿再赶路。”
秋沉鸾并无异议,毕竟她一觉睡到现在,关风词可一直在驾车。
“你要不要上来睡会儿?”
她随口问完,见关风词神色微变,立马意识到不对,拽着帘子解释道:“我是说,你上来休息,我下去守着。”
“不必。”
他将手中信鸽放出去,秋沉鸾才明白过来他在此停下是为传信。
至于传信给何人,她觉得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不问,关风词却主动要说。
“我方才收到重光的飞鸽传书,庐州变乱,刺史张空被杀,叛军以庐州为据,短短时日已经纠合数万人马,如今还广招天下名士前往,想反的人不少,但公然造反的他还是第一个。”
他神情平淡,甚至有几分对那叛军首领的欣赏,秋沉鸾不由得好奇,“他是什么人?”
关风词正要回答,突然眼神一厉,衣衫下的肌肉紧绷,抬手挡在马车前,背对着秋沉鸾说:“躲好,别出来。”
下一刻,前方忽然多了数十个黑衣人,手持利刃,眼神森然。
这是——杀手?
秋沉鸾立马缩回马车,张望身旁,拿起关风词的长剑往外一抛:“接着!”
他没有回头,但右手稳稳握住了剑。
秋沉鸾躲在马车中,只将车帘掀起一条小缝,看着外面的情势,想起之前撞见关风词遭遇刺杀的情形,和当下何其相似。
黑衣人剑指马车,冷冷道:“我们要杀的人是她,你若此刻离去,可饶你一命。”
哦,这次是来杀她的。
等等,杀她?!
难道原身的死也是他们下的手?
她扬声问道:“我与你们究竟有何仇怨?”
“无仇无怨,但有人要你死,并且出了大价钱,姑娘,阎王面前,再去追问你的仇家吧。”
关风词:“她的命,你取不走,你的命,今夜得留下。”
话音刚落,黑衣人拔剑冲了过来,关风词亦提剑而上。
对方招招致命,但关风词武艺显然更胜一筹,荒野之中一时只闻得兵器相撞之声。
关风词的剑很快,快得让人目眩眼花,剑风凌厉,下手毫不留情。随着刀剑入体时的闷哼声和倒地声不断响起,四周的血腥味也越发浓重。
这是她第三次看见关风词出剑。
第一次,他竹林练剑,剑招繁复,意在试探,并无杀机。
第二次,他后山遇险,浑身是血,一人一剑杀出重围。
这一次,荒郊野外,他仍是一人一剑,却是为了护她。
不断有杀手想要越过他冲向马车,但他站在那里,就仿佛划出一条无声的界限,越线者,都得死。
秋沉鸾咬紧下唇,目光紧紧跟随着关风词,一瞬不瞬。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杀手也倒在血泊之中。
他转身收剑,朝她走来。今夜满月耀如清辉,皎洁的月色与猩红的血色共同交织在他身上。
那一刻,秋沉鸾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胸腔内,有什么在怦怦作响,一股极大的战栗感席卷过全身。
“吓着了?”
秋沉鸾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了手。
关风词掌心有血,并未回握,轻身一跃上了马车,但只坐在角落处,将长剑放在手边。
他青色长袍上沾染了不少血迹,脸上也有,但看上去并未受伤,除了他的右手——烧伤未愈时又被杯子碎片划伤,方才握剑用力,本就没好透的伤口再次裂开,满手是血。
秋沉鸾定了定心神,从包袱里翻出伤药,才疑惑道:“你坐这么远干什么?”
关风词不在意地动了动手腕,“身上血腥味太重,怕熏着你,此地不宜久留,先赶路吧。”
他仿佛进来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说完便要掀帘出去驾车,只是刚一起身就被秋沉鸾拽了回来。
秋沉鸾垂着头去看他的手:“不急于这一时片刻,你的手伤成这样还不赶紧上药,再握几个时辰的缰绳,就真该废了。”
“不至于。”但他也没再坚持,坐在原处看着她替他上药。
说来好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来了普济寺,这只手却变得多灾多难。
但看着秋沉鸾熟练又轻柔的动作,关风词想,其实也未必是灾难。
秋沉鸾捧着他血肉模糊的右手,心中有些难言的焦躁,马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她没话找话,又问起先前的问题来,“你刚才说那个叛军首领,很厉害吗?”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庐州,拉拢数万人马,打出反旗,这个楚文远,是个人物。”
“楚文远——楚文远?”秋沉鸾久违的剧情警报响起。
楚文远,阿远?难道是他?
她震惊得手上一抖,抬头追问:“这个楚文远多大年纪?何方人士?可曾娶亲?”
关风词凝视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秋沉鸾现在满心都是对可疑人物出现的惊恐,见他不说话,又追问了一遍。
“年过弱冠,庐州人士,不曾娶亲。”
他一声比一声更冷,在周围骤降的温度中,秋沉鸾的理智姗姗来迟,眨了眨眼,意识到情况不妙。
关风词:刚刚救你的明明是我,你现在在打听谁?
楚文远,叛贼当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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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神秘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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