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根究底,你待如何?可需我再令人替你绘一幅他的画像来供你斟酌?”
“斟酌什么?”
“那就要看秋姑娘和那个楚文远究竟有何渊源了。”
这话像是在问她,又像是随口一提。
秋沉鸾觉得应该是后者,至于她和楚文远究竟有何渊源——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楚文远,是不是还有一个年少失怙的堂弟?”
漆黑的马车内,关风词缓缓咬紧了牙,他想问她怎么知道,想问她为何如此关心楚文远,想问她与楚文远,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片刻后,他只是沉着脸吐出一个字:“是。”
果然!秋沉鸾又惊又喜,被这个消息砸昏了头脑,一时还有些反应不及。
她心不在焉地匆匆替关风词上好药,又指指他身上这件衣裳:“你向来讲究,要不要先换件干净衣裳?”
说完不等关风词回应,率先跳下马车,一脸神思不属。徒留关风词在车上看着她迫不及待的动作,生出一股立刻传信军中诛杀逆贼的冲动。
再上路时晨光已经熹微。
仍是关风词在外驾车,隔着薄薄的一道车帘,谁都没有说话。
秋沉鸾是在想楚文远。
她试图从自己的记忆里扒拉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既然连关风词都夸奖此人是个人物,中州皇室已是日暮西山,楚文远如今势头正盛,招兵买马征战四方,最后一统天下登基为帝也犹未可知。
名字里有一个远字,尚未娶亲,还有个父母双亡的堂弟,那这个楚文远,极有可能就是她剧情里的那个早死皇帝。
若当真如此,那就好办多了。
在她找到回家的方法之前,她得好好保住这条命。
如今她已经不在普济寺,帝后定情的节点已经改变,再往后,她只要避开楚文远,就不会再走上原本的剧情结局。
心中一块大石重重落地,先前那些隐隐萦绕的纠结一扫而空,秋沉鸾的视线落在帘外那道清瘦而挺拔的身影上,他稳稳坐在车前,看上去沉稳又可靠,仿佛能挡住世间一切的风雨。
她唇边渐渐露出笑意,随即笑意在整张脸上蔓延开来,笑得眉眼弯弯。
关风词不是阿远,她就说,怎么会这么巧,刚一穿来就遇上关键人物。
等等,那她的“彩云归”?!
秋沉鸾正痛心疾首、扼腕叹息,马车外的关风词终于开口了,“那把‘彩云归’,你不喜欢?”
她立马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忙道:“怎么会?上好的紫檀琵琶,趁手极了,必然是名家之作。”
“可你将它扔下了。”他一针见血地指出。
秋沉鸾辩驳:“那是因为我此去有正事要办,带着它不方便,若是一不小心损坏了多可惜?待我办完事,一定回去取它。”
“当真?”
“自然是真的!”她此刻心情大好,看关风词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车帘被掀开,她半个身子钻出马车,凑到他身边笑意盈盈:“你送我的琵琶,我怎么舍得扔下?”
关风词握住缰绳的手猛然一顿,马儿受惊,车身狠狠颠簸了一下。
秋沉鸾猝不及防,险些摔出马车,被人稳稳拖住。
他将马车停下,侧过脸平静问:“你方才说什么?”
问这话时他双眼紧紧盯着秋沉鸾,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秋沉鸾忍不住又笑了,她也认真回望关风词:“我说,你送我的琵琶,我怎么舍得扔下?”
抛下“彩云归”,又独自去找蒋惜金,关风词怎么可能看不出秋沉鸾之前的心思。
她就是准备跟蒋惜金走,或许连同他道别一声的打算都没有,丝毫不顾他们先前种种。
但现在,她却又言之凿凿,对他笑靥如花。
关风词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勾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秋沉鸾,记住你说的话,若是食言,你就算回到千里之外的宜川,躲进碧云洲的最深处,我也能抓到你。”
秋沉鸾本就对关风词别有心思,昨夜又欠了他一次救命之恩,先前种种是她太过惊弓之鸟,既然误会解除,这样符合她心意的俊俏郎君在前,怎么能轻易放过?
她豪气地拍了拍胸脯,放言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绝不会丢下——”
最后那个字在关风词渐深的眸色中被迫改口:“‘彩云归’。”
接下来这一路,二人之间先前的凝滞气氛彻底消失不见。
秋沉鸾如今看关风词哪儿哪儿都符合心意,她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自诩对情爱之事颇有理论心得,根据她总结的理论,一是要真诚,而是要热情。
于是关风词有幸领略了一番秋姑娘的真诚与热情。
那件沾了血本来打算扔掉的衣裳,被秋沉鸾抢去主动请缨要替他清洗。
不到半个时辰,那身用料金贵的“血衣”上就多出好几道口子,配上血迹,让人不由得怀疑衣裳的主人是否被捅成了筛子。
而后秋沉鸾又表示他手上有伤,不宜再握缰绳,她看他驾车看了一路,已经学会,关风词只需要坐在马车内好好歇息。
但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被赶进了路边的野田,关风词不得不下车牵马,好半晌才连马带车拉回路上。
所以在秋沉鸾说要让他尝尝她的手艺,但许久过去还没能成功生火时,关风词只是心平气和地将人拉到一旁坐下,勒令她不许动弹,随即袖子一挽亲自动手。
秋沉鸾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坐在原地看关风词迅速生好了一堆火,而后离开了一刻钟,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两条鱼。
她满脸震惊,“你还会抓鱼?”
鱼在溪边就已经料理干净,此刻被关风词利落地用木棍一穿架在火上,看这架势便知不是第一次做。
可关风词,不是个养尊处优的王府公子吗?
“不仅会抓鱼,还会烤鱼,清蒸和红烧亦略通一二,连朝往日最喜欢吃我做的鱼。”他意有所指。
秋沉鸾眼神一亮,“是吗?那有机会我也想尝尝。”
关风词欣然点头:“好。”
“没想到你居然还精通厨艺,怪不得连你家的厨子做饭都格外好吃。”毕竟身为厨子,连自家公子的厨艺都比不过的话,还有什么脸面在王府待下去?
“我并不擅长厨艺,唯独比较会做鱼。”
“为何?”
他将变了色的鱼翻了个面,说:“因为我喜欢钓鱼。”
秋沉鸾愣了愣,好半晌才扑哧一笑:“你喜欢钓鱼?这不是老人家最喜欢的吗?”
“钓鱼能让人静心,抛下鱼饵,静静等待鱼儿上钩,在凝视着水面等待时,有再多的不甘与怒气,都能消解。”
秋沉鸾有些意外,关风词大部分时候看上去情绪都很稳定,能让他钓鱼钓到擅长做鱼,那得是多大的不甘与怒气?
她有心想问,又怕提起不该提的事。
罢了,她得循序渐进,不能太心急。
关风词也没有细说的意思,话音一转,问起旁事来。
“林城事了,你真打算回宜川?”
“自然。”秋沉鸾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秋家她肯定是得回的。
“你之前被人重伤险些丧命,如今刚离开普济寺就遭遇刺杀,这些人想必一直盯着你,只是普济寺有禁军把守,他们找不到时机动手。”
秋沉鸾若有所思:“其实我怀疑,这些人就算不是当初害我、失忆的人,也一定脱不了关系。”
“那背后主使你可有头绪?”
她摇了摇头,眼中有几分茫然。
关风词觉得心底有些古怪情绪,细细分辨,像是——心疼。
他垂下眼,看着架子上的鱼,想到初见时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神色冷冽。
“我听闻秋夫人有意将少家主之位传给秋落云,可你才是秋夫人亲女,你的存在对秋落云来说,是个无法忽视的威胁。”
她是秋家少家主这件事,对外并未公开,又因秋落云平日里总是跟随秋夫人左右,外人都当秋夫人是属意秋落云接任家主之位,才将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故而关风词有此怀疑并不稀奇。
她不知道秋夫人为何要对外隐瞒少家主已定,但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告诉关风词。
“可惜那些杀手不愿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不过我既然没死,对方应当还会有所行动,总有机会揪出真凶。”
关风词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转头看她时脸上多了几分浅淡的笑意:“放心,不管是谁动的手,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至于家主之位,只要你喜欢,就一定是你的。”
“不必不必。”秋沉鸾慌忙拒绝,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吗?回到秋家,她一定得想个法子把这少家主之位让出去,否则秋家将来若真交到她手上,那才真叫气数将尽,原身只怕上了奈何桥都得回来骂她。
“此事不急,往后再说,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何事?”
秋沉鸾目光炯炯,“鱼要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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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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