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背传来疼痛感时，林静仪猛地抬脚，一条黄色布满褐色斑纹、脑袋有七八只眼睛的变异黄鳝，死死咬住她的脚背。
脱离水田后，尾巴缠绕上林静仪的小腿，然后从脚背撕下了一整块肉，张开猩红的血盆大口，试图把整只脚都吞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林静仪被吓得疯狂甩腿，鲜血滴落，腥味吸引水田里的其他变异生物，黑压压地围聚。
她的放声尖叫吸引了专心致志插秧的郁沅和韶一安，也吸引了掐架的杨家莺和小胖妞，更吸引了周围的村民们。
像调电视频道，好不容易调到喜欢的频道，纷纷放下手里的活，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晃地往林静仪的方向走。
田埂上。
小胖妞咽下嘴里的肉，舌尖舔着嘴角的血沫，眼睛猩红，脸上全是指甲挠痕，深到毁容的程度，头发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先休战，我阿姐被东西咬了。”
杨家莺也好不到哪里去，脸颊少一块肉，肩头也少一块，碎花裙歪七扭八：“关我屁事。”
小胖妞怒气上涌，发脾气道：“你脑子是不是糊水泥了啊，他们后面有用处，不能死，每次都这样，都说你是怪物了，自己不信。”
杨家莺更气了，松开手，推了一把小胖妞，把人推到水田里，纯黑触手在空中扬起，狠狠抽了她一巴掌，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一字一句道：“我不是。”
小胖妞气冲冲地爬起来，蓦然对上杨家莺的眼睛，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内心深处蹿上天灵盖，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语气瞬间变虚：“不信算了。”
林静仪一门心思地想甩开变异黄鳝，直到韶一安提醒她用道具，她才遽然反应过来，从系统仓库里取出匕首。
下一瞬，一只沾满淤泥的小手伸过来，快准狠地掐住黄鳝下颚，另一只手抓住尾巴。
匆匆赶来救人的小胖妞把气全撒在变异黄鳝头上，抡飞饼一样，揪着尾巴猛甩，然后松手，变异黄鳝以抛物线的形式，飞走了。
空气陷入寂静。
林静仪手里握着匕首悬在半空，左脚也抬着，姿势扭曲的仿佛跳大神的神婆，血滴滴答答地落进水里晕染，将附近的水源染成了粉红色。
“胆小鬼。”小胖妞睨着林静仪，“一条黄鳝吓成这样。”
林静仪静默地看着她。
韶一安和郁沅赶过来，扶住姿势不稳的林静仪：“没事吧。”
林静仪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看着小胖妞，变异黄鳝带给她的冲击不小，但面前这个凄凄惨惨，像被人暴打了一顿的诡怪发生了什么？
圆嘟嘟的脸全是血痕，嘴裂开一个大口子，碎肉挂在伤口处，血哗哗地往下掉，脖子还少了两块肉，骨头外露，头发更是被炮轰过。
这么一对比，她顿时觉得自己脚背的伤口微乎其微。
“你怎么了？”
小胖妞像是感觉不到痛，伸手摸了下脖子，手心的淤泥蹭在伤口处，给三个人看得心惊肉跳，她磨了磨牙齿：“跟小怪物打了一架。”
郁沅立刻往田埂望去，小小身影立在阳光里，精致的发型乱糟糟，碎花裙歪扭着沾满淤泥，猩红的血从脸上身上扩散蔓延。
视线在空中相接。
他看见杨家莺勾起唇，脑袋仿佛玩偶歪扭着，眼睛又大又圆，纯黑的眼瞳似浓墨。
拼命游泳的小泥人终于摸到了郁沅的小腿，用还没化开的脑袋撞了撞，郁沅垂眸，只剩半个身体的小泥人再次用脑袋撞了下，它的五官全部融化，五感跟着消失，只一味的重复动作。
他弯腰把泥人捞起来，对林静仪说：“把道具收起来，先去岸上。”
林静仪应了声，扶着韶一安的肩膀，缓慢地往田埂挪动，治疗道具稀缺且昂贵，副本内受伤，非常影响存活率，更别说她们还有插秧的任务。
周围的村民们乌泱泱地站在田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静仪受伤的脚。
小胖妞走在最前面，看见围过来的村民，龇牙道：“看什么，我阿姐被黄鳝咬了而已，明天就长好了。”
她的态度很奇怪，护人的同时还带着急切感。
韶一安低声喊了声郁沅。
后者淡然回道：“我们在规则的保护里，他们做不了什么，应该是被尖叫声吸引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和昨晚围着胖子一样，天亮都没把他吃掉，反而塞了一个合法合规的身份，以至于回乡的七名大学生，少了一个。
郁沅迈上田埂，手里的残缺泥人递给杨家莺：“你的小跟班。”
小泥人待在他的手心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团烂泥，连形状都看不太出来了，杨家莺眼珠微动，鲜红的血液顺着下巴，嘀嗒嘀嗒。
“扔掉吧，已经没有了。”
郁沅微愣，忽然理解了之前的那一句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他把手放到水里，泥人渐渐溶解消失，最终手心里只剩下沉淀的细小碎石块，他甩掉水珠，重新看向小女孩：“你的伤要不要紧？”
每个副本内的诡怪不同，他不太能确定这种伤，是否会对这个副本的诡怪造成致命伤害，如果能的话……
“会长好的。”杨家莺撩起裙子擦了擦脏兮兮的手指，顺道想把脸也擦一擦，撩到一半，裙子猛地被拽住，她顺着力看见了阿哥沾着污水的手，“拿你自己的衣服擦。”
“……”郁沅欲言又止。
杨家莺：“衣服阿妈会洗，不用你洗。”
郁沅知道面前的小女孩是诡怪，没有人形的时候或许肠子都在外面溜达，昨晚在佛祠，他亲眼看见一群人撕咬，大家为了吃得更方便，别说衣服，皮都没了。
诡怪的世界里，只有食物，没有暴露。
“这样不好。”郁沅拽着裙子，把格子衬衫脱下来递给她，“用这个擦。”
杨家莺满脸不解地看着只剩一件白背心的阿哥，好半晌，认真道：“第三次了，阿哥，看医生很贵吗。”
郁沅笑了，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憋不住。
他站起身目光扫向正在处理脚背的林静仪，村民围在她身边死死盯着流血的伤口位置，口水从微张的嘴里流淌，小胖妞倒是没被诱惑，满身淤泥和血，守在林静仪的身旁，不知道的还以为亲妹妹。
这一幕和昨夜相似极了。
唯一的区别是这群村民保留了些许人形。
“为什么跟小胖妞打架？”
杨家莺抬眼：“她骂我。”
郁沅：“骂你什么？”
杨家莺：“小怪物。”
郁沅：“……”
从某种角度来说，小胖妞在说实话。
太阳挪至正中央，光芒被巨大的红月遮盖，天光渐暗，视野内扭曲的红雾愈加明显，似末日降临，孜孜不倦的蝉鸣变得急躁又尖锐。
林静仪脚背连皮带肉，少了三分之一，韶一安用外衣简单帮她处理了下伤口，忽视周围的村民，直言不讳道：“你有没有治疗道具。”
系统会自动屏蔽诡怪接收到的信息，比如带有玩家、副本等词的语句，在诡怪耳里是一句嗡嗡嗡的噪声。
两人距离很近，林静仪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韶一安的情绪反馈，平淡、试探以及略微的烦躁。
在满是垂涎欲滴和贪婪情绪里尤为明显。
她想了想：“我进来前，用现金跟其他玩家买了止血剂，据说是从医院副本带出来的，药效很好。”
韶一安点头，看向小胖妞：“你阿姐的脚，啧，我眼睛。”
小胖妞的脸面目全非，脖子的血窟窿呲呲冒血，配上全黑的眼珠，裂口女般的血嘴，比流口水的村民还恐怖，不看运动手表，他都能确定理智值往下掉了。
“你阿姐的脚受伤了，不能继续下田插秧，需要休息。”
小胖妞转动眼珠，脑袋跟着转，脖子裸露的骨头咔嗒一声，仿佛下一秒会折成两半：“两种办法，一找赤脚医生治好，二去佛祠求菩萨庇护，明天必须长好。”
长好？
韶一安眉心微蹙，他们不是诡怪，没有复原生长能力，就算是诡怪，拥有这种能力的也是少数，这两种办法，确定不是把玩家异变成诡怪？
他看向林静仪：“你决定。”
林静仪的目光定在某一处虚空，三秒后，神情凝重：“我触发支线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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