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非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撮翘起的呆毛。
涂余的脑袋正结结实实压在他胸口，一条腿横跨在他腰间，胳膊还死死环着他的脖子。
“…涂余…”谈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熟睡中的人毫无反应，甚至往他颈窝里蹭了蹭，嘟囔了句梦话：“……啊……好暖和啊……叉烧包……”
谈非深吸一口气，猛地翻身。
“我操！”涂余滚到地板上瞬间清醒：“地震了？！”
涂余揉着他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谈非被蹂躏得皱巴巴的睡衣，突然瞪大眼睛。
“你怕不是真的活回去了。”谈非扯了扯衣领：“一晚上跟个八爪鱼一样。”
涂余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不可能！我睡觉明明很老实！”
谈非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画面里涂余四仰八叉地霸占整张床，而被挤到床边的谈非只勉强挂着个床边，随时要掉下去的样子。
“P的吧。”涂余扑过去抢手机，结果被床单绊住，整个人又栽进谈非怀里。
门铃适时响起，谈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三三，小鱼还在睡吗？我们可走了。”
涂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谈非应了声：“知道了。他睡死了别管他了。”
谈非不紧不慢地下床，从行李箱拿出干净T恤。
换衣服时，涂余不小心瞥见他后腰上有一道可疑的红痕，形状很像被人用指甲掐出来的。
涂余指着他的腰：“嗯……我干的？”
“哼哼。”谈非头也不回，阴阳怪气的说：“我自己高兴掐着玩的。”
涂余绝望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是谈非身上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崩溃的再次栽回被窝里。
“还睡？”谈非拎着领子把他拽起来：“几点了都。”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们两个其实都喜欢慢节奏的生活。
和谈洁那种致力于六天把所有地方逛个遍的类型不同，他们更享受在另一个城市闲逛的时光。
所以他们直直在酒店磨蹭了一上午，写题的写题背书的背书……
半下午了才晃晃悠悠出门，涂余举着手机导航在乌布市场门口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可算是被谈非一把拽住后领。
“你是鸽子吗？”谈非无语的说：“在同一个地方转圈上瘾？”
涂余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浸成一绺一绺的，不服气地反驳：“这破导航有问题！明明显示就在这儿……”
谈非直接抽走他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突然顿住：“你睁大你的驴眼看看你导航的是不是目的地。”
“……”
一只蜥蜴从他们脚边飞快爬过，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
“热傻了？”谈非把冰镇椰子塞到他手里：“补补脑。”
椰子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涂余咬着吸管悄悄抬眼。谈非站在他斜前方半步的位置，正好挡住最毒辣的阳光。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亚麻衬衫，领口露出一截晒得微红的锁骨，看起来很好画的样子。
要比学校那些人要好看的多……
假期旅游的人是最多的，热门景点几乎是人挤人，乌木市场各色纱笼和木雕工艺品挤满狭窄的通道。
涂余被一家颜料铺子吸引，蹲下来研究那些装在玻璃瓶里的矿物颜料。
“喜欢？”谈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涂余拿起一瓶靛蓝色颜料对着阳光看，几乎都星星眼了：“这个国内很少见……”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默默把瓶子放回去：“算了，托运容易碎。”
谈非没说话，只是在他起身时轻轻扶了下他的手肘，短暂到像是一次偶然的触碰。
转过一个拐角，涂余突然被一阵甜香勾住鼻子。他循着味道找到家卖椰子糕的小摊，眼巴巴地瞅着金黄色的糕点。
“几个？”谈非已经掏出钱包。
“两……三个！…涂余竖起手指，又犹豫着蜷起一根，“还是两个吧。”
谈非直接对摊主比了个五：“Five.”
捧着热乎乎的椰子糕，涂余咬了一口就烫得直吐舌头：“唔！好烫！”
“知道烫的不行还下嘴？”谈非无奈地递过纸巾：“蠢货。”
涂余吹着糕点，突然注意到谈非手里只拿着钱包：“你不吃？”
“太甜。”
“那你买五个？”
谈非瞥他一眼：“某个鬼不是想吃三个？”
涂余差点被糕点噎住：“我、我他妈的那是——”
话没说完，他的注意力又被旁边的手工银饰摊吸引。
一枚羽毛形状的胸针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造型和他们高中的校徽很像。
摊主热情地招呼：“诶呦小伙来看看吧，给女朋友当礼物最合适了。”
中国人？
“看看。”谈非突然上前一步，拿起那枚胸针：“能刻几个字母？”
“六个以内最好。”摊主递过刻字工具：“要刻什么？”
谈非把胸针递给涂余：“自己写。”
刻名字太俗气了，要刻图案的话自然要找个专业对口的上。
涂余顺从的坐在凳子上，转了转手中的刻刀，想雕一条小鱼。
但雕刻和画画还是有很多区别的，刻刀使力要更多，要不是涂余有点功力在身上那刻出来准会显得很廉价。
他们想着买上一对回去当个纪念，但要刻谈非的时候犯了难，总不能把用来骂他小动物刻上去吧。
到最后涂余也没想出来到底刻个什么好，突然觉得，好像不刻最好。
羽毛本就是鸟儿在天上翱翔时掉下来的墨，谈非像用那墨写下的一首诗。
付过钱后谈非理所应当的拿走了那条小鱼，揣进了自己的口袋：“我交了钱总得有点报酬吧，可别把没雕的那枚拿来糊弄我。”
巴厘岛的手工制品涂余都挺感兴趣的，挑挑拣拣搜刮来一大堆。最后逛累了他们就随便找了家咖啡馆吹空调，丝毫没有管涂远发来的快累死了的求救信息。
进了屋冷气立马扑面而来，涂余舒服得眯起眼：“活过来了……”
咖啡馆里光线昏暗，墙上挂满老电影海报。涂余选了张角落的圆桌，整个人瘫在藤椅里跟谈非点餐：“冰美式。”
“焦糖玛奇朵。”谈非去吧台待了半天，然后端来了另一杯推到涂余面前：“换这个。”
涂余瞪大眼睛：“谁说我要喝这个了？”
“你昨晚说梦话要喝的。”谈非面不改色：“喊了七遍，包括生煎包。”
“放屁！我从来不说梦话！”涂余嘴上抗议，手却很诚实地接过杯子。
第一口下去，焦糖的甜和咖啡的苦在舌尖炸开，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还行吧。”
谈非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见涂余他从包里拿出速写本，谈非问：“画点什么？”
涂余翻开本子，咬着笔头想了想，在空白处添了家咖啡馆，两个火柴人坐在窗前。
“幼稚死了。”谈非评价道，却把本子转了个方向继续看。
“你懂个屁，我就打个草稿。”涂余搅动着咖啡里的奶油，突然注意到谈非别领口的小鱼胸针不见了：“我刻的胸针呢？”
谈非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小盒：“在这。”
盒子里躺着两枚胸针，小鱼和羽毛并排放在一起，下面垫着深蓝色的绸布。
涂余问：“什么时候搞得这玩意？”
“你去看木雕的时候。”谈非合上盖子：“免得某人的杰作被刮花，到时候又滚过来和我闹。”
涂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猛灌一口咖啡，结果被呛得直咳嗽。
谈非递过纸巾：“赶着去干嘛呢？”
涂余盯着谈非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抓住对方的手腕：“你这也是我干的？”
谈非手腕内侧还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谈非抽回手，把袖口往下拉了拉：“所以我合理的认为你是异变成丧尸了，我要打电话叫人来研究你。”
咖啡馆的音响突然切换歌曲，是首慵懒的爵士乐。涂余的指尖在杯沿画着圈，偷瞄谈非的侧脸。
谈非正撑着下巴看着玻璃外的街道，像做题的时候一样安安静静的。
涂余叹了口气，把素写本拿回来翻开崭新的一页：“呆着别动啊，敢动一下我打死你。”
谈非非常顺从的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但是嘴上还是不住吐槽：“你不觉得你这个诉求很不合理吗？麻烦在提要求的时候动动脑子。”
“一个合格的模特要学会闭嘴。”涂余显然已经把心沉下了，声音又冷又低的，话语完全就是飘出来的。
谈非说：“再待一个小时回去写会儿题？”
“行，正好我那政治卷子还没写完呢。”
“你写卷子只写选择不写大题，这么写没用。”
涂余觉得写大题太浪费时间了，写的字太多了很麻烦，所以刷题的时候只是一张一张的刷选择题，攒了十多张卷子一道大题都没写。
“诶呦我之后把材料里的重点勾一勾倒行了，考得还没我高呢别来管我学习。”涂余嘟囔道：“诶你别动！”
谈非顶嘴道：“那你弄死我吧，死了就不动了”
“马上！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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