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在教室热的都巴不得光膀子上课了，但烈日当头也没有阻挡了历史老师激情澎湃的演讲：“慈禧啊，这个老太婆。逃亡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行了，觉得上帝在召唤她。诶，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就喂了光绪一大碗砒霜，她怕死后光绪来鞭尸呢，先把光绪带走，隔天早上她就死了。”
“就老太婆在光绪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把他妈妈砍手砍脚，舌头也拔了，放到木桶里面沉到井底，平时过得不顺心了，诶，就把人家转上来逗逗。可不可怕？你要是光绪你害怕不怕？嗯？怕不怕？”
涂余喜欢文科的大半原因其实都是王伟老师激进的讲课方式，上历史课一度成为人生中最好玩的事情之一。
除了问句“是不是对不对”重复三四遍这点有点烦之外其他简直完美。
正值夏季，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涂余趴在课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校服后背已经湿透了一片。
谈非见他布料贴在身上难受，就揪着后背的衣服往外拉了拉。
涂余难得没嘴犟，用铅笔在历史书上装饰慈禧太后，旁边配字：“专业投毒，量大从优。”
下课铃响起打断了王伟的话语，学生们如蒙大赦，纷纷冲向小卖部买冰棍。
涂余瘫在座位上，完全就是条脱水的鱼：“热死了……这破学校怎么还不装空调……是怕热不死爷爷我吗？”
谈非转过身，把一瓶冰镇可乐贴在他脸上。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涂余接过可乐，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得眯起眼，然后又突然拿远了些：“下毒了！”
谈非接着翻书做题：“足足八斤砒霜，咱走量不走质哈。”
“诶呦，就是，下的还不少，水都成褐色的了。”
“一会把你堆后面的东西都搬到新教室去，下午换教室不是方便点？”
“你东西又不多给我搬了倒行了，还没过去先把东西放到人家那儿尴尬死了。”涂余嘟囔着扭开可乐瓶。
谈非抽出纸把涂余桌上撒出来的可乐擦了擦，说：“不懒死你的尽头就是累死你，自己搬去。”
“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试试。”
放学铃一响，涂余就拽着谈非的袖子往外冲：“快快快，再晚就没位置了！”
谈非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急什么，火锅店长腿跑了？”
“你懂个屁，”涂余头也不回地往前窜：“店主都给我发微信了，肥牛去晚了就没了！快点！你这速度还没我爬着快呢！”
涂余的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虽说是没有多少东西，但终归还是带着肩膀疼。
谈非无语的抓着他的书包带往上提，涂余还以为他要跑不动呢，拽着他跑了三个红绿灯，终于在巷子口停下。
谈非拍了拍被扯皱的衣服，淡淡的撇了涂余一眼：“四条驴腿肯定快啊，牲口能跟人比吗？”
“贱人死去！”
店里冷气开得很足，涂余一屁股坐在转台前，锅还没上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夹子：“谈非快点！我要那个肥牛！还有虾滑！”
谈非慢条斯理地放下书包，看了看涂余面前已经堆成小山的盘子：“你是饿死鬼投胎还是少给你一口饭了？”
“你别吃！”涂余夹起一片肥牛丢在锅里：“讨厌死了吃个饭一直说。”
话音未落，那片肥牛就被谈非一筷子夹走，蘸了蘸调料塞进嘴里。
涂余瞪大眼睛：“我靠你要死啊！”
“试毒。”谈非面不改色：“调的什么料啊咸死了。”
这是涂余特质的火锅料，至于配方嘛……就是乱配。
涂余不喜欢麻酱也不喜欢油碟，葱不吃蒜不吃，每次调火锅料的时候都是把一堆咸口的自己觉得好吃的料一股脑的堆在麻酱料里。
这个方法一直被涂余沿用至今，甚至已经发展到做饭上面了。
“那你还吃！”涂余气得去抢谈非面前的羊肉卷，两人在火锅上方硬生生用筷子干了一架。
谈非的鼻尖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明明都被辣得直吐舌头了还嘴硬：“你弄得锅底？弄死你啊。”
涂余冷哼两声：“哼哼，山东人。”说完还故意往谈非的料里加了一勺辣椒。
“山东人怎么你了？
“你这个山东人折磨我了。”涂余还在往碗里加辣椒油：“舒服！我要喝饮料……”
谈非乖乖递给他：“别明天又嚷嚷胃疼。”
涂余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可能好吧。”
谈非把煮好的肉分了一半给他：“疼死你算了。”
“谈非。”涂余突然说：“高三要是集训我是不是要去住宿？”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但涂余还是在想，住宿了怎么办？
“……”谈非没有回答。
结账时，涂余摸肚子耍赖：“AC制。”
这是他们发明的借贷式AA，就是在付钱的时候对方全掏了，而另一个人以一天五到十块的方式定期还款，简称“AC制”。
“五十你都掏不起？你拿零花钱去赌了？我要报警啊。”谈非掏出钱包：“上次烧烤的还没还完呢。”
“一家人算什么账呀。”涂余整个人都压在谈非身上，空调吹得身子发凉，露出的胳膊相贴着，让谈非有点发毛。
涂余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出了火锅店还架着谈非，一路直冲冰激凌车：“请你吃冰激凌，顶一天账哈。”
最后当然还是谈非付的钱。
涂余左手一个巧克力味，右手一个香草味，吃的高兴着呢。
走到岔路口时，他突然把香草味的塞到谈非手里：“喏，赏你的。”
谈非瞅了涂余半天，最后接过被舔得乱七八糟的甜筒：“真有病。”
涂余难道不知道他舔过吗？那可是专门拿出来恶心谈非的。
但是！谈非这人就这么无所谓的去吃了！
真的，这人那么从容的下嘴咬了口！他咬了口！
“你有病啊……”涂余缓缓的飘出了这么一句。
谈非笑着把人推到一边：“好了，滚吧。”
等一回家涂余就扑向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到最低：“老天爷终于疯了？”
谈非慢悠悠地关上门，把两人乱踢的鞋子摆好：“一会儿又该感冒了。”
“不可能。”涂余已经脱了校服，只穿着件背心瘫在沙发上：“我睡二十分钟，记得叫我。
谈非看着涂余蜷在沙发上的样子愣了愣：“你感冒我不鸟你，我被传染了就把你做成驴肉火烧。”
“所以集训了怎么办？”涂余用脚踢了踢谈非的小腿：“嗯？”
涂余像是犯上了偏执症，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谈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整理书本：“集训都住宿，以前不也是分开住的？”
早在十多年前他们确实是分开住的没错，那时候他们见面就掐，比现在纯斗嘴厉害多了，父母被迫把他们隔离起来。
打扰了父母好几年的夫妻生活，等过了几年他们关系渐渐好起来后涂远便迫不及待的把他们撵到一个屋里了。
“那能一样吗？”涂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集训我就去外省了！”
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谈非终于抬起头，对上涂余亮晶晶的眼睛：“所以？”
“……”涂余抓了抓头发，突然语塞。
他只是想到要分开住心里就莫名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啊。
谈非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敲了下他的脑门：“智障。”
“操！”涂余捂着额头：“有病啊！”
“赶紧睡你的。”谈非站起身：“一会儿迟到了再让我背锅我就打死你。”
涂余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但还是乖乖躺下了。
在涂余睡觉期间谈非反常的没来捣乱，安安静静的在一边做题。
二十分钟后，谈非准时把涂余踹醒：“快点滚起来啊懒货！”
“呜……五分钟……”涂余迷迷糊糊的翻了翻身，一个劲瞎哼哼。
涂余是典型的长睡眠者，可以晚睡但不能早起，没睡够十个小时绝对做不到自然醒。
他在下午上课前会小睡十几二十分钟，这样上第一节课就不困了。但是起床起床对于他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爬都爬不起来。
“再磨蹭就迟到了。”谈非已经把两人的书包收拾好，正往水壶里灌冰水。
涂余被拖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他瞬间清醒。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突然说：“我是不是起痘了？”
谈非走过来，敷衍地看了一眼：“痘长你脸上算是投错胎了。”
“放屁！我帅的惨绝人寰好不好。”涂余凑近镜子：“都怪你……”
万物皆可怪谈非，管那么多呢，讹他就对了。
谈非懒得理他，把书包甩到肩上：“走不走？要不你翘课自己在这儿睡，别影响我上课。”
谈非这可不是在损他，只是单纯的提议，毕竟他们翘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师不骂家长不管，一点不带慌的。
“走走走！”涂余胡乱擦了把脸，抓起书包跟上。
人都起来了，睡肯定是睡不着了，不如去上课，还能多学会儿。
下午的阳光更毒了，谈非反正是受不了，戴着个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大哥你把自己捂那么白给谁看啊！”涂余一度觉得他很娇气，怕热怕晒怕辣怕人多的，怎么伺候都伺候不明白。
两人走在路上，谈非的影子被某人泄愤似的踩在脚下，还撵了两下。
涂余突然撞了下谈非的肩膀：“喂！”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我集训的时候你会不会来画室看我啊？”
“摆清楚你的位置，你是被朕流放过去的……”谈非瞥了他一眼：“……”
“切，我就确认一下，你可千万别来，我怕见着你我吐画布上。”涂余撇撇嘴，快走几步到了前面，却又忍不住回头：“那周末呢？周末来不来？”
谈非看着他那副明明很在意却硬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突然笑了：“真的贱。”
“你才贱！”
“快点，上学的时候走路跟爬一样。就找饭积极。”谈非加快脚步，越过涂余时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涂余在后面气得跳脚。
“你他妈有病啊！弄得我不长个了！”
大部分学生已经在这两个胎神来学校前换好位置了，等他们到教室的时候剩的位置已经不多了。
涂余赶紧冲过去抢了个靠窗第三排，非常适合被监视的宝座。
而谈非还没来得及坐过去就被窗台上趴着的神经病拽住了双手。
秦科哭唧唧的说：“谈哥，就算你选择了文科班，你也永远是我们理科班的一份子，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
谈非无语的抽出手：“我什么时候去过理科班？”
涂余探出脑袋贱嗖嗖的说：“诶呦，探戈？是不是看上哪个妹子了才牺牲梦想走下神探的呀。”
谈非立马黑脸：“滚远点谢谢。”
挨骂了，意满离。
涂余在一边乖乖收拾东西，身边突然站过来一个人，阴影一下子盖在他脸上。
涂余抬头一看，就看到张淼红着脸扭扭捏捏的看着自己。
某个直男不明所以：“怎么了？”
张淼小声说：“我可以坐你旁边吗？前面都坐满了，后面我看不见……”
涂余这才想起来好好的看一眼前面的同胞们，果然一个坑一个脑袋，满满当当的。
而且还有霄宇航……
就在自己前面……
好晦气！
不就是抢了他第一第二吗？自己没本事就反过来攻击别人，非人哉。
涂余翻了个白眼，转头对张淼说：“哦可以，你坐吧。”
张淼想来也是没想到涂余能答应的这么痛快，把东西放下就着急忙慌的跑了。
涂余突然感觉背后阴森森的，一回头就看到谈非站在自己身后盯着他。
“你像那个男鬼……”涂余幽幽的说。
“有病。”谈非拎起还在涂余桌上的书包，径直朝最后一排走去。
涂余不住的嘟囔：“又不是看不见，生什么气呢……”
谈非生气，涂余比他还生气，前面坐着神经病换谁谁不生气？
还是谈洁给买了一堆小零食，哄了一晚上才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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