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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1

为了追热播剧,林夕眯着困乏的双眼熬到深夜两点。正准备关灯时,朝窗口的方向瞟了一眼,那一幕令人霎时头皮发麻。不远处幽暗的野草地上,一位全身着穿黑色服装的少年拖拽着一具肥胖女人的躯体。那女人的脚腕上穿戴了一条细细的红绳,那躯体一动不动。那极可能是一具尸体,而那人的行踪极有可能是为了抛尸。

林夕两眼发直地用手捂住嘴巴,内心的恐慌达到了顶点。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应该做些什么。她掏出手机拨通舅舅吴成男的电话,恰好他是当地局里有名的刑警。过后,她将手机里的相机模式调节出来,对着凶手的侧影。心惊肉跳地冒着冷汗,用颤抖的大拇指最终点下了拍照的图标。但那个角度定格下来的是作案者的背影,并不算得是致命的证据。

林夕再次举起手机,准备第二次拍摄。那人似乎意识到有人目击了他的犯案画面,尖锐的目光抬头望向林夕家中的方向。她的心头一跳,心脏如同被弹药轰炸后的海平面,波澜起伏。她惊吓得直哆嗦,惊恐万分地在窗边低下了头。

刚才那人发现她看到他的犯罪场景了吗?如果他看见了,他会为了逃脱罪行对她这个目击者作出怎样的报复行为?林夕丰富的联想力使自己陷入了泥潭中,已经预见了将来某一天那人发现了她作为今夜目击者的身份,从而追踪她,杀人灭口!

林夕的身体哆嗦着,头皮顶着冷汗,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她颤抖的双手再起举起手机,并调到了视频模式,但远处的作案者和被害人已经消失不见。

半个钟后,吴成男带上几名刑警赶到现场,在野草地上发现了长达十几米的拖拽痕迹。但经过半夜的搜寻,并没有找到尸体。

林夕将拍摄到的作案画面发给舅舅。吴成男盯着夜幕中的画面,锁紧了双眉。画面中仅能判断作案人的身高体型,而画面中的女人也无法判定是否已经死亡。

“我猜测被害人没有死,否则,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埋尸现场。而长达十几米的拖拽痕迹到这里便凭空消失,说明受害人有可能在此时已经清醒并且逃匿了。”吴成男分析道。

“如果受害者已经成功脱身,很有可能会第一时间报警,通知局里留意下半夜的相关报警来电。”另一位警长吩咐道。

而奇诡的是,大家在局里守了一夜,却没有等到任何相关的报警来电。

林夕推测受害者在逃亡过程中或许已经不幸身亡了,从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因此警局里没有收到相关的救助警报。而自己,作为唯一的见证者是否也会被凶手想方设法地残忍消除?

那一夜,她彻夜未眠。

林夕回过神来,那晚夜里见到的凶手的侧脸,与此刻在校医室门口处向李成卓递过钥匙的这张面孔几乎完全吻合。传闻中李成卓有一个弟弟李伟卓,毋庸置疑,便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李伟卓注意到了哥哥身旁的林夕,他在临走前轻轻了朝她瞟了一眼。

林夕怯怯地望向他的目光,她从未见过如此幽暗的瞳仁,仿佛一个巨大的空洞瞬时将人吞噬,使她再次心惊肉跳。林夕立刻收回目光,不再多看一眼,脑中无数次推测那晚他瞟向她家窗口的方向时,是否发现了她的身影。冷静下来后,林夕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夜色黑暗,她仅仅是在窗台上露出了半个额头,按理说当时应该已经足够隐蔽。但,并不排除他想方设法打探到那户人家的所有住户信息,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你怎么了?”李成卓注意到了她额间突然冒出的冷汗以及急促的气息。

林夕望向不明所以的李成卓,卡顿地说道,“没···没事。”

过后,她联系舅舅打探那桩案件是否有相关进展,答案却是令人失望的否定。如果被害者在逃亡中被杀害了,她消失了那么长时间,她的家人肯定会报失踪案。但当问起近期是否有相关失踪案时,舅舅回答近期当地竟没有任何人到局里报失踪案。

谜团重重,林夕无从推测,只好将这事先放一旁。

2

听到李成卓连林夕的微信好友都没有通过时,大家普遍认为林夕的努力终将也会石沉大海。而林夕对此并不谎,一如既往地追逐着李成卓的步伐,例如去旁听李成卓的专业课,尝试加入他所在的工作室团队以及科幻协会,试图了解他的一切信息。

林夕也意识到徒有其表是远远不足以吸引到李成卓的目光,只能铆足劲去创造学业上的造诣,成为足够出类拔萃的优等生。

在某一天的午后,林夕在校门口竟再次遇到了那个脚腕上穿戴细红绳的肥胖妇女,她和李成卓在栅栏处似乎在交谈些什么。林夕断定她就是那晚的受害者,她看起来竟然毫发无损。但存活下来的她为何没有选择报警?亦或是她惧怕于李伟卓的威视,从而选择沉默?

那女人将近四十多岁的模样,她的面容雍容华贵,身上穿金戴银。原来李成卓也认识她,或许她和李家有莫大的渊源。

按理来说,人们会以为是李成卓的妈妈过来学校找她,但那女人的面部和李成卓毫无相似之处。她的面容奇丑,嘴角肥厚,龇牙咧嘴,像是喋喋不休地纠缠着李成卓。

林夕也从未见过铮铮傲骨的李成卓展现出如此暴戾的一面,他的目光凶煞,动作狠厉地推搡着那女人。即便站在远处,林夕仍能清晰地听见李成卓面红耳赤,歇斯底里地冲她大喊了一声“滚”!

女人无奈,不再作出挽留,愤然离场。那女人走后,李成卓手握拳头,切齿痛心地将拳头砸在铁栅栏上,一遍又一遍。林夕清晰地看见他的手指关节泛出血丝。李成卓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心痛感。他痛心疾首地将拳头再次砸向铁栅栏。那拳头似乎也砸在了林夕的胸口处,使她同样黯然神伤。

林夕推断,那个女人曾经对李成卓作出了某种极深的伤害。林夕决定一探究竟,她打了一辆的士追上了那女人离去的轿车,她迫切想要从那女人身上了解更多有关李成卓的讯息。

那辆桥车缓缓驶入一个金碧辉煌的大门,眼前是一幢盛景豪庭,如同堡垒般的别墅,庭院前设置了一个宽阔的花园。仅仅是这块地皮已不知是多少普通人累积一辈子的财富都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中年女人视乎察觉到了林夕的存在,转身望向林夕。她毫不见外,反而一脸亲切地向她打招呼,“小妹妹,你是成卓的同学对吧,我今天看见你和成卓在同一个课室上课的。”

“嗯。”林夕轻轻地点头回应,因为今天她也跑去李成卓的课室旁听了。

“既然是成卓的同学,那进来坐会呗。”那女人已经在后花园的茶亭里坐下,示意林夕进来坐下谈谈。

林夕径直走向茶亭,在白色椅子上坐落下来。那女人示意佣人递上一些茶点。

近看时,林夕发现她的脸庞十分大,过多的赘肉使她的面部如同一只圆滚滚的河豚。

“小妹妹,我叫胡丽,你可以叫我丽姐。你呢,叫什么名?”胡丽一边惬意地品尝着咖啡,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

“林夕,夕阳的夕。”

“小妹妹,你知道吗?我们家和李家是世交。他们家虽然最近是有些没落了,但我们一直还保持着联络。对了,小妹,你跟着我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探究吗?”胡丽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问道。

“一个月前某个深夜里,我见到李成卓的弟弟李伟卓好像绑架了你,我当时担心你会有什么不测,现在看来你已经逃离虎口了,但是过后你为什么没有报警呢?”为了打消心中的疑虑,林夕直问。

胡丽轻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另一个疑问,“小妹,在解答你这个问题以前,我想问下你,你也喜欢成卓是吧?”

林夕盯着她,说不出任何言语。

“但是你没听说,成卓他对任何女人都毫无兴趣吗?甚至可以说,他厌恶女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夕蹙眉,木然地望向她,不明所以。

接下来她听到的话语令她瞠目结舌,心口上像是被尖锐的刀子切割了一块。

胡丽迷离的目光飘向自家别墅的铜门,“因为,我和他在这幢别墅里,发生了你们难以想象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林夕心头一震,仿佛亲眼目睹了一块干净洁白的璞玉被人泼了熏黑的污水。那么高贵的人,怎会被这样奇丑的女人玷辱了?

3

推开记忆的闸门,走进破碎的回忆,时光飞越回到六年前。

李成卓的母亲向来以精明干练闻名,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多年。可惜天妒英才,一次意外结束了她的传奇人生。她逝世以后,李成卓的父亲李立新并不具备主持大局的能力,并不精准的决策使公司背负巨额债务。那时追债的人已经堵到了家门口,甚至以李立新的生命作为要挟。

李立新到处借贷未果,唯一向他施于援手的只有胡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知道她要的是一个巨大的代价。

胡丽披着豹纹貂皮走进李家,李成卓兄弟二人将她迎了进来。兄弟两人的脸庞都极其的俊朗,胡丽更喜欢年少的弟弟伟卓。她猥琐的目光已紧紧锁在身穿校服的伟卓身上,他稚气未退的可爱脸蛋,是一种多么极致的诱惑。

胡丽用肥厚的手掌拍着李伟卓的肩膀,却被他十分厌恶推搡开。李立新即刻明白了胡丽的需求,心中泛起一个痛心的疙瘩。

“老李,你知道我完全有能力使你们家度过难关,但你拿什么馈赠于我呢?”胡丽问向李立新。

“呃······”李立新完全说不出口。

“我就直说吧,我很喜欢伟卓,我想收他为养子。他到了我这里后,一切要听从我的指令,明白吗?”

李伟卓愤懑地冲上去,差点要挥拳过去,被李成卓及时拦了下来。李伟卓将唾沫星子差点喷到了她脸上,朝她大喊,“你想都别想!”

李立新却拉下脸,朝李伟卓怒喊,“伟卓,你干什么?懂事点!”

胡丽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擦了擦身上奇珍的貂皮,“要是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吧。我向来只要心甘情愿的服从,我也不想别人做违心的事情。”

话音落下后,她带着众下属,娇娆地走出李家大门。李立新望向那个肥硕的背影,懊丧不已。

次日清晨,李立新站在百叶窗前,眺望着窗外的桦树林。将目光收回,他低头望向手里紧握的一瓶安眠药——这是离开人间的绝佳方式,不会产生任何痛苦,安静地离去。

李立新拧开药瓶的盖子,眼珠溢出眼角,祈祷孩子们会原谅他的不告而别。他的手指有气无力地将药瓶放到嘴边。

“啪”的一声。

李立新听到药丸猛烈撞击塑料瓶盖的声音,接着他的药瓶被抢了过去。面前正站着儿子成卓高大的身影。

李成卓望着药瓶上的文字,两眼发直。他握着药瓶的手指微微颤抖,脸颊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摧心剖肝之痛溢于言表。

那天李成卓站在那幢如堡垒般的别墅门外,在阴冷的寒风中,他的面色陡然变得灰黄,视死如归地盯着胡丽珠圆玉润的面庞。

尽管心里有一万种声音在呐喊,在挣扎,尽管整个身体都在隐隐发抖,仿佛笼罩在周遭的凝固的空气就要将他吞噬,他仍向她迈出了那一步。

他替弟弟来了。

胡丽看见他的眼角泛着红丝,像是昨天夜里痛哭时留下的痕迹,可怜兮兮的模样正中下怀。

“是成卓呀,你来了。” 胡丽露出邪淫的微笑。

“我愿意替代弟弟和你来一场交易。”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胡丽玩味地欣赏着翩翩少年面庞上心如槁木的神色。

他的眼神放空,凝视着前方,仿佛空洞得没有焦点。他毫不犹豫地跟着胡丽走进了那道铜门,那里是地狱的边缘,只有无望的漆黑。

林夕感到心胸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她抚摸自己悲恸的心脏处。她不曾想象过光芒万丈的李成卓曾有过如此痛心疾首的过往。眼前这个肥硕的女人将站在顶端神坛的李成卓拉入了幽暗的深渊中。林夕想象到一朵雏菊在正值绽放的时刻被鄙陋的人残忍地摘下了花瓣,被无情地摧毁,只剩干枯的花芯在风中摇曳。他向来是如此自恃清高的一个人啊!发生那样的事情时,他心中会是何种的悲郁!

她顿时明白了身为弟弟的李伟卓为何想要侵害她,而她却选择了沉默,或许是她对他们兄弟二人的一种负疚。

林夕咬牙切齿地望向胡丽,而她丰满的脸庞上却微微地洋洋得意。

“成卓其实没有你们这些小女孩想的那么美好,他在某方面精神残缺,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他的内心有一股保护机制,他会尽可能地回避亲密关系。这样的他,你还喜欢吗?”胡丽笑问,玩味般地欣赏林夕脸上的悲恸的神色。

林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悻悻离场。她决定,她要拯救李成卓,她要用骄阳似火的心去照拂他心中黢黑的角落。

4

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林夕心一横,决定在李成卓家的小区租下一间并不便宜的一房一厅隔间,从此成为他家的邻居。为此,林夕需要打两份兼职以供房租,一份是校外家教,另一份是模特兼职,收入在学生党中算是不菲的工种。

她通过彭中明这个信息收集达人,已全然掌握李成卓的胃口,但奈何自己的厨艺不过尔尔,只好通过点外卖的形式来包装。待外卖到门后,将塑料盒上的美妙佳肴倒在各式的保温盒里,用精美的手提袋打包好,再送到李成卓的面前。

李成卓穿着便衣开门,见到林夕时略感意外。

林夕举起手提袋,脸上热情洋溢,“师兄,你吃午饭了吗?我今天做饭时做多了分量,我一个人吃不完,就送给你吃啦。”

林夕踩点可真准,恰好他没未下厨,他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婉拒,“还没吃,但是······”

还未等他说完,林夕已经把手提袋强塞到他手上,“没吃的话就吃我的吧,粒粒皆辛苦,帮帮忙消化吧。”

李成卓无奈之下只好全盘收下她的便当。放到饭桌上摆开来,竟十分巧合的全是他喜爱的口味。品尝过后,深感意外,料不到她的厨艺竟和酒店厨师的手艺不相上下。

第二天,李成卓再次碰到林夕,她盛情难却地再次递给他同样的饭盒,投以一个如太阳般灿烂的笑容,“师兄,你还未吃午饭吧?”

谁会在11点就开始吃午饭?李成卓轻皱眉头暗想。

“我今天炖了薏米排骨汤,我一个人喝不完,给你打包了点,你尝尝,特别鲜甜!”

“这·······”无功不受禄,李成卓着实做到受之无愧地抬起手。

而林夕再次眼疾手快,将饭盒强塞到他手上。

“师兄,你明天有空吗?”林夕突然问道。

“什么?”他有些错愕,鲜有人会这样大胆地邀约,他咽了咽喉结,想把饭盒递回给她,以免她会晴天霹雳。

“陪我去个地方呗?”

“不好意思,我······”他无奈地仍要选择婉拒,实则自己也从未跟女孩有过约会的行径。

“你吃了我两顿饭,就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和工作以外的女生单独会面。其实你不用花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

林夕却自顾自地说,“明天下午两点我在中华广场西门等你,不见不散。我会从两点等到晚上十点,直到你出现为止。”

说完,林夕转身就跑了,矢志不渝的背影不留任何余地。

“对不起,我明天真的没空。”李成卓朝她的背影呐喊,结果她竟已一溜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不留任何拒绝的机会。死乞白赖这个词可以充分形容她此刻可嘉的勇气。

但可能她要大失所望了,因为目前他根本毫无心思放在那一方面。

5

刚刚在笔记本屏幕上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盖上笔记本后,李成卓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一点三十分,此时窗外响起阵阵雷声。天上的磅礴大雨宛如猛烈落下的瀑布,撞击窗台后形成混乱而巨大的水花。

那个笨蛋会不会粗心大意到连雨伞也不带?以她那种跌跌撞撞,冒冒失失的性格,想必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是极高的。

李成卓根本不想理会她,继续观看电脑荧屏上的会议记录,下一秒竟莫名地走神了。她会不会哭着鼻子站在雷雨交加的街边无助地等待?那个画面令曾经强硬无比的心脏莫名地变得柔软起来。

庞大的闪电并驾齐驱打击高楼的上空,巨大的声响叫人有些心神不宁。

现在这个时间去到中华广场,恰好可以赶在两点之前。他蹙着眉头,思考片刻后,心软最终打败了冷硬的态度,他抽起一把黑伞,便匆匆出门。

一路上,他踩着油门尽可能地快速通行,以确保准点来到广场西门,而这里却空空如也。或许下雨天堵车,她来迟了。他决定再等一会,十五分钟过后,她的身影仍未出现。

无奈之下,他只得在微信上通过她的好友添加,打去语音电话,但却并未接通。天上的漂泊大雨让他的心沉了下去,裹上了淡淡的担忧。她到底怎么了?

另一头的林夕坐在公交车上靠窗的位置,酣然入梦。

李成卓再次给她打去语音电话,已经打了三遍,仍然是吃了闭门羹!算了,就此别过吧。李成卓心想。本打算驶车离场,但另一个念头悄然萌生:或许她遇到了什么意外?如果未能如愿相遇,她可能又可怜兮兮地站在暴风骤雨中无助地哭喊?

罢了,再等等吧。这个想法最终占了上风。

到达终点站后,车上的人纷纷下车,而林夕仍然呼呼大睡。憨厚的司机走到她的位置,推了推她的肩膀,“喂,美女,到站了。”

林夕这才恢复意识,眯着惺忪的睡眼,突然惊醒,左右观望,发现她已经到了站点。

“噢,谢谢师傅。”林夕朝司机点头致谢,匆匆下车,用斜挎包遮着头部,冒着狂风暴雨,冲入能够遮风挡雨的站台前。

她发现站台里的一名女孩看似也是同校的同学,于是向她求助,“您好,请问你可以帮忙遮我一下吗,就送到对面马路就可以了。”

如果到了对面马路,她再沿着街巷走一百米左右便能到达目的地了。

那名女孩摆了摆手,表示婉拒,“不好意思,我这伞太小了,遮不了两个人。”

说完,那人举着小伞冲入了风雨中。

林夕无奈,只好继续等待。百无聊赖中,她掏出手机,看到微信页面的那一刻,两眼震惊无比!李成卓竟然破天荒地通过了她的微信好友,并且有7条未读消息,其中5个是未接通的语音电话,一句短信“你到哪了?”,最后一句是“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小时”,并在最后配上了一个死亡微笑(* ̄︶ ̄)的表情!

其实林夕从潜意识里认为李成卓这次并不太可能会如期赴约,于是她在这之前慢条斯理地梳妆打扮,漫不经心地出门通行,所以她非常合乎情理地迟到了,只是没想到李成卓会出乎意料地准时抵达。

她马上给他回电,想象着下一刻他可能会暴躁地对她破口大骂。但他的语气却相当平静。

“你现在在哪里?”他说。

“在广场公交站这边。”林夕怯怯地回应。

“你在那里别动,我过去接你。”

天呐,真的好喜欢这种情绪稳定的男人!

约两分钟后,一辆黑色的BMW停在她面前,他打开车门,迈出大长腿,举起一把黑伞从里面钻了出来,像一名迎接她的贵族王子,缓缓走到她面前。

霎时她感到心脏最柔软的那块已然融化,仿佛自己的头上穿戴了一顶金灿灿的王冠,成为了被精心呵护的那名公主。

“上车吧。”他淡淡地说。

“嗯,谢谢你。”她笑着点头致谢,钻入车厢。

车内简约而不失豪华的配置令她眼前一亮,每一处内饰都被保养到极致的干净,洁净到发亮。相比之下,一股莫大的差距感向她冲击而来。即使毕业以后投入到社会岗位中,她也难以想象自己何时才有实力拥有这样一辆简洁却高端的车子。而他却在还未毕业之前就已经做到了。他们之间,还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压力感令她怅然若失,却莫名地打了一个喷嚏。

李成卓瞥了一眼她湿漉漉的裙角,“等下到了商场后,你先去买件衣服吧。”

“嗯,好呀。”

“你今天为什么迟到?”

“呃,下雨天嘛,堵车了。”她吞吞吐吐地说道,她可不能暴露自己是因为不相信他会如期赴约才导致自己姗姗来迟的。

我过来时并没有这么堵。李成卓轻叹了一口气,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揭穿她。

6

第一次和异性一起逛街买衣服,林夕显然有些无所适从。他像一个完美的雕像,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浏览手机屏幕上的各色讯息。她的目光徘徊在一排排服饰上,独自挑选合适的那套。

她脑里闪过一个妙不可言的想法,于是将店里各式风格的服装试了一遍,包括傻白甜代表——甜美可爱的蓬蓬裙,青春疼痛文学女主风格——淑女温婉的流沙长裙,标新立异派别——中性但酷毙的皮夹克搭配长筒黑裤,以及性感港风的标致——娇媚的一字肩雪纺衣搭配高腰短裤。目的是为了透过表面的服饰,摸清李成卓偏爱的类型。

“你觉得哪一套最好看?”她闪着亮晶晶的双眼期望地问道。

而他有些随意地频频点头,“都挺好看的。”

这或许是男人普遍的回应,但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再上前了一步,“那,以你作为男生的审美,你更喜欢哪一种风格?”

“呃···”他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会,“我认为你目前身上的这套比较适合你。”

身上着穿的正是性感十足的一字肩雪纺衣搭配别样的黑色牛仔高腰短裤,也正是她本人日常的风格呀!妙哉妙哉,至少不需要扭捏地去模仿大多数男生偏向的萌妹风格或者追逐他们心中的白月光似的清冷女子。

“原来你的审美跟我一样呀。”林夕笑言,接着对店员说道,“那就要这套了。”

正当结账时,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救命!她的口袋里仅剩两百元!这是接下来约会活动的所有预算。之前几乎所有的生活费都堆积在李成卓隔壁租的房子租金以及给他投喂的餐厅外卖中了。

于是她无中生有,假装手机来电,跑出店外接电话,接着眼疾手快地拨通宁小玲的电话。

“小玲,你是我的救命稻草呀,江湖救急下先借我三百块钱,我月底就还你。”

“林夕,你这追男人追成精致穷了呀。”

“笑话了,呵呵”

“好吧,那我就先提前把我的份子钱预支三百块给你。”

“哈哈,谢谢玲玲!”林夕隔着手机屏幕给她来了个飞吻。

待林夕到前台结账时,却被前台小姐告知已经结过账了。

“买过单了?”林夕怀疑这位小姐姐可能记性不太良好,可别连业绩都溜掉了,但自己可绝不是会逃单的缺德人士。

“是的。”她十分肯定地回应。

“你记错了啦,我还未买单呢。”林夕善意地提醒她。

“是你男朋友刚刚偷偷过来结账了,你男朋友真的超级贴心的呢。”她轻声细语地说道,眼里泛着敬慕的微光。

林夕望向李成卓高挺的背影,他为什么会?难不成他已经看出了她靓丽的表面之下穷困潦倒的内核?

林夕跟在李成卓挺拔的背影身后,轻声问,“师兄,你···刚刚你已经帮我买单了是吗?”

“是。”他淡淡地回应。

林夕马上跑到他跟前,“那怎么行呢,这样吧,下次我请你吃饭。”

他又送了一个极为合情合理的理由用于下一次的约会,她仿佛已经预见了下次见面时晴朗而甜美的天空,嘻嘻。

“不用这么客气。”他的言语间总有种疏离感。

“要的要的。”她的语调自然而然地变得有些撒娇。

“真不用。”

“我不管,我当你答应了。对了,等下我们去蹦床馆玩吧,那里是解压圣地。”她朝他盛情地发出邀请。

7

自由蹦床带上艳红的,橙黄的,湛蓝的颜色相映搭配,像是多条长梯子组合。踩在蹦带上面会自然而然地减轻地心引力,那感觉就像是抵达了月球表面,底部蹦带的反弹使人像是失去了重力的束缚,他们在上面自由地高跃。

两人穿上主题公园里特定的黄色蜜蜂胖子服,在蹦带上来回蹦跳。蜜蜂服上的粘合力使人贴在立体的墙面上,通常那个出丑的动作是各种古怪及爆笑,林夕甚至忘记保持形象管理,从而真情流露地捧腹大笑。

两人钻进透明闪亮的巨型胖胖球,像碰碰车的玩法,用浑圆的胖胖球撞击对方。林夕已经用尽了奶劲撞击李成卓的圆球,而他依然屹立不倒。林夕全场喜上眉梢,开怀大笑。相比于李成卓,不知他是否是不善流露真情实感,他的面部没有过多的表情,你无法读懂那是热闹中唯独沉闷的呈现,还是已经融入其中,却压抑着欢乐的涌动。

她想把她的快乐传染给他,但效果并不显著,仿佛这样的行为并不是能够使他痊愈的良药。林夕把他拉到一个角落,在蹦带上坐落下来,打算与他促膝长谈。

“李成卓,你觉得玩得开心吗?”林夕笑问,她不打算恭敬地对他尊称,而是拉近距离地喊着他的名字。

“还行吧。”他的语调总是那种平淡如水的,令人猜不透其中所蕴含的任何情感。

“你呀,别总是板着一张脸嘛,像是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有吗?”李成卓自嘲,那浓密的长睫毛下的黑色瞳孔里藏着一丝忧郁,令人好生心疼。

“常言道,笑口常开,好运常来呀。”林夕的脸上呈现出一个大大的,十分阳光的微笑。

“是吗?”他的目光没有聚焦,迷离地望向远方。

林夕把李成卓拉了过来,讲述起自己的过往。她不惜自揭伤疤以疗愈他长期阴郁的心灵。

“你知道吗?我从前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开朗,那时候的模样和如今判若两人。我曾经,并不喜欢与任何人交流,甚至就连问同学借一支笔,这种日常根本不需要费脑子就可以开口的话,我居然需要在心底演练半个小时应该如何去展开交流,最后笨拙地说出第一句话。以前的我是一个活在别人眼里的,非常拘谨,非常不真实的一个人。和别人说的每一句话,自己所反应出的每一个动作,甚至在没人留意我时我走在路上的姿势,诸如此类琐碎的小事,都是每天困扰着我的烦恼。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别人对于我的言行举止是什么看法。我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牢笼中,这个牢房由我的卑微以及别人任何风吹草动的评价所堆砌而成。我无法成为真实的,自由的我。有一次我走天桥上,竟然萌生了从那里跳下去就可以结束一切的想法。”

在回忆这些陈年旧事时,林夕以为自己已经释然,却在李成卓怜悯的瞳孔中看见了一个几乎就要泪眼婆娑的自己。她将泪珠抑回眼眶,她从他的目光里发现了一种熟悉感,表明他也曾有过感同身受的悲伤。她敢肯定,他也曾有过想要放弃生命中所有光阴的念头。

“当时,你为什么会这样?”他问道,那淡淡的语气中含有一丝关怀。

“我那时候没有现在长得漂亮,可胖了。但这不是主要原因,最实质的变化是从我爸进入监狱的那一刻起。”

“他做了什么?”

“他,失手杀人了。”林夕尝试漫不经心地对说出这句话,但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石头,以致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十分吃力地从她嘴里吐出来。

“虽然犯错的并不是我,但我同样害怕被口诛笔伐。我害怕他们将爸爸的过错,当作一顶无法摘除的金箍圈,借由血缘关系的说辞,无情地扣在我的头上,成为我身上摘不掉的污点。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如同寒冬中一股暖阳,走进了我的生命里。”她继续说道,泛起光芒的双眸仿佛已经见到了那个温暖人心的太阳。

林夕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抬眸望向李成卓的下颌,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膀大腰圆的她在跑道上摔成一块肉饼,一阵十分刺耳的嘲笑声随之而来。在无望中,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向她走来,将她横抱起来。她在一片迷糊中,看见了一条极致完美,白皙的下颌线。

李成卓也从林夕的眼中认出了曾经的她,原来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倒霉蛋。

“后来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曾经也有暖阳在我的身旁。我发现在某一刻,我释怀了,一直缠绕我的那些痛苦便烟消云散了。我不再认为那是我迈不过去的坎。既然不幸既然已经发生,不管我曾经如何的郁郁寡欢,一切都不会再有任何改变。平静的生活告诉我,一切的黯然神伤都已于事无补,你根本无力回天。与其沉溺过往,不如豁达地走出来。别回头,向前走,就突然会发现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更有勇气大步地往前跑了,身后的那些愁云就怎么都追不上我了。”

李成卓原本暗淡的瞳孔里面泛起了一丝微光,那是否会是对生活希冀的涌现?林夕猜测着。

林夕继续说道,“你发现吗?不管昨日是怎样的狂风骤雨,每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不管那个雨夜里的时光流逝是多么艰难,第二天的旭日仍如常来临。不管过往发生了什么,每天的光阴仍旧平淡地穿过指尖。我们何不尝试放过自己,放下过去所背负的痛苦,令自己轻松一些,开怀一点?或许你就会发现,快乐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触不可及。”

他陷入了沉思中,林夕想象各种想法会在他的心海相互碰撞,波涛汹涌。

“好了,不说这些伤春悲秋的事了,我们今晚去酒吧嗨一把吧!”林夕恢复她的欢乐人格,一脸欢笑地提议道。

“好!”他爽快地答应。她也终于看见他薄削的嘴唇一侧微微翘起。

一个久违的,浅浅的微笑,是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如果你不曾细心,便会错失那条微妙的弧线。

8

五光十色的舞台右侧,DJ带领台下的人们一同沉醉于他的节奏中,强烈的鼓点喧嚣,使所有人的肢体跟随音乐一起摆动起伏。爆裂的节奏感,狂乱放纵的人群,让人在混乱中反而得到简单的兴奋。

林夕拉着李成卓一起跟着节奏摇摆,他并不生分,反而很快便融入了灯红酒绿的氛围。在闪烁的灯影下,林夕终于见到他脸上浮现了久违的笑容,那个笑意那么纯粹,不含任何杂质,那样的迷人,使她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目光。

“李成卓,跳累了,我们去喝一杯呗。”林夕在他耳旁大声说道。

“好呀,”他点头答应。

两人一起到吧台前,点了两瓶酒,碰杯而饮。

林夕被舞台上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强烈的分享欲使她把李成卓拉了过来,“李成卓,你快看,那个胖子好搞笑呀!”

两人就坐的距离很近,林夕在拧头时,嘴唇竟不经意间擦过李成卓的腮边,浅浅的一个吻,但也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艳红的唇印。

气氛随着飘动的音乐变得更加微妙,两人圆睁着双眼四目相对,这使她面红耳赤。她的呼吸又开始变得紊乱,身体有些僵硬。暧昧的气息令人有些慌乱。刚才的距离那么近,她像是不小心地,真正地进入了他的领土,而他的眸光有些惊怔地望着她。

“对不起,我···”她有些口不择言。而那个醒目的唇印提示她刚才是如何冒犯了他脸上的净土。

“没事。”李成卓转过身,他不明白为何他会有些心神慌乱,像是无意中被她带入了他从未领略过的领域。

“你的脸上···留了一些印子,我帮你擦擦吧。”林夕红着脸,羞怯地说道。

接着,她再次把脸凑到他面前,这使他再次瞪大了眼眸,而瞳孔上浓密的长睫毛有几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他抿紧双唇,屏气凝神,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距离太近了,那股暧昧的气息再次将他环绕。

林夕用湿纸巾擦拭他的脸颊,她闪着亮光的黑色眸子专注于那个唇印,丝毫没有注意李成卓脸上细微的变化,再用干纸巾擦拭掉他脸颊上的那处湿润。

她标致的脸蛋近在咫尺,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独有的气息,那股气息使人魅惑。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眸往下移,落在了她艳红的唇瓣上。那抿紧的双唇此刻有致命的诱惑力,令人无法自持。在擦拭过程中,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她不明白这是一种何等程度的撩拨,致使他的情丝难以抑制。如果她再不停止,他怕忍不住就要低头吻上她的唇。

擦拭过后,林夕放下手,双眸盯着他的瞳孔。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和她同样的**。那股强烈的**使他性感的双唇微微张开。

于是,她抬起下颌,再次冒犯他,用双唇轻轻地触碰上他的唇,像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落下她的痕迹,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从此无法磨灭的印记。

李成卓微微睁着双眼,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刺激!一股他向来抗拒,抑制的,但得到后又深陷其中,想方设法想要挽留的爱!

短暂的试探后,她的唇适可而止地离开了。此时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眼波流转,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的情丝。

浅尝过那片柔软后,他不打算再克制内心就要爆发的情感,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用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纤长的脖颈,用力吻上她的双唇,似乎在啃噬她的一切。

林夕眯着双眼卧在上铺,嘴唇高高翘起,还沉醉于那个激烈的吻中。

“林夕,赶紧起床,上课了!”宁小玲在她身旁大喊。

林夕惊醒,自己怎么躺在被褥中,怎么莫名地从酒吧瞬间移步回到寝室了?

“我怎么在这里?”林夕觉得恍如隔世。

“大姐,你不在这,那你觉得你应该在哪里?是不是发春梦了?”

“啊?”

“看来你酒还没醒啊,昨晚喝得酩酊大醉的,看了最严厉的叶老师的课也不能阻止你的春秋大梦了。”

“啊?”她的下巴震惊到就要掉落到地上。

她朝自己的脑壳敲了一记,才想起来原来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刚刚他们那样情真意切的缠绵竟然是她的酒后意淫!霎时怅然若失!

“快起床吧,就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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