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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1

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李成卓掏出手机,纤长的手指在页面上往下滑动,再次找到林夕的头像,从朋友圈处点击进去,浏览她的最新动态,最近并没有动态。这时绿灯刚好亮起,李成卓退出页面,提着公文包跟随人流一同前行通过宽大的柏油路。

回到公寓后,他再次察看了林夕的页面,她近期没有再向他发来一句问候,比如问他芝加哥的天气怎么样?在这边工作习惯了吗?随着时间的迁移,她最终肯定会放下这份情愫。但他似乎还未对此做到真正的泰然自若。他翻找聊天记录,再次找到她之前发过来的两人的合照。照片里,她的脸上荡漾着欢乐的波纹。

当舍友仍在温暖的被窝里舒适地酣睡时,林夕需要在凛冽的寒冬从早晨六点开始出发。先是乘坐高铁抵达深圳,再转地铁抵达香港。到达东京羽田机场时,恰好是傍晚时分。她在中转站简单就餐后,在百无聊赖的时光中度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后再次登记飞往洛杉矶机场。卧躺在经济舱桌椅上的时间超过了十个小时,待语言播报提示下一站到达洛杉矶国际机场时,她从高空的窗口旁俯瞰了整片灯光闪烁的都市。在洛杉矶机场候机室里撑着双眼干瞪了两个小时后,终于踏上飞往奥黑尔机场的路程。四个小时后,也就是美国时间的上午11点,经过两天一夜的舟车劳顿,终于见到了这片有着李成卓足迹的都市。这里一派繁华景象,高楼塔尖插入云端。一切是那么的陌生,让人望而生畏。

咖啡馆里的一隅,李成卓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再次搜索林夕的微信页面,终于见到她更新的动态,但令他稍稍瞪大了双眸。她发布了一张高楼林立的图片,底下的定位赫然显示她就在芝加哥。她来这里干什么?她是和谁一起过来的?无数的疑问霎时在心底爆发。

他迈着沉闷的步伐走出咖啡馆,这时背后再次荡起了那个熟悉的,欢快的声音。

“李成卓!”

他转身望去,透过人潮望向马路对面。她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那个欢快无比的笑容,热情四射地朝他招手。他的心脏顿时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坚硬无比的物体,一下就要破防了。

他仍在恍惚中,直到林夕穿过人潮,她的脸近在咫尺,使他能够更加切实地看清她的面孔,意识到这是惊喜般降临的真实存在的一张脸,而并非幻影。

“李成卓,好久不见。”相隔了那么长时间,再度出现时她竟然没有半分的尴尬,而是一脸自然的喜眉笑眼。

亲切的问候使他从千思万绪中走出来,他一度以为曾经的冷淡会使她逐渐放弃追逐。没想到被无穷的思念折磨过后,她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好久不见。你是一个人过来吗?”他问,语气并不能够做到像她这样如此自如且熟络。

“是啊,今天是你生日,我特意过来给你庆生的。”她提起她在路上买的小型生日蛋糕,朝他示意。

他的眼神显然地流露出一丝吃惊,心脏沉沉地被敲了一记,她如此长途跋涉,漂洋过海竟然只是为了给他庆生。

她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些僵硬,一路上忐忑的心情开始飘荡出来。在那个黝黑的夜晚,他明确地拒绝她以后,她仍孜孜不倦地在微信上给他发来骚扰信息,在半年以后更是抛下一切的体面随着他的脚步来到异国他乡。他是否会认为她是一个甩不掉的烦人的狗皮膏?

所幸,他没有打击她的自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嫌恶的神情,反而像是被克制了的喜出望外。

“谢谢你。”他温婉地接过蛋糕盒子,随后又问道,“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她怯怯地应道。

2

李成卓将她带到附近一家欧式餐厅,这里的装潢极尽奢靡。大堂是一件白大理石的巨大宴会厅,蓝白交织的高端色调,餐桌的布置格调浪漫幽雅,处处洋溢着美国风情。

李成卓将菜单推到林夕面前,“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林夕困窘地望着陌生的英文字母,明明已经为此准备良久,为何上面的一个菜谱词语都素未谋面?也没有图片参考,根本无从下手。她瞥了一眼价钱,霎时瞪大了双眸,道道都是天价,想必是各种山珍海味,根本不在她学习的范畴之内,怪不得词汇如此生疏。

李成卓似乎发现了她紧皱的眉头,从对面站起身来,坐到她的侧畔,一个个词汇翻译出来,“这道是法式黑松露煎鹅肝,这道是海胆吐司,这道脆皮海苔鱼子酱···”

林夕吞咽了一下口水,最后指向了价格最为便宜的一道蔬菜沙拉。

“还需要其他的什么吗?”他磁性的声音底下含有极尽的温柔,这是林夕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的语调。

“不用了。”她摆了摆手,小声地回答。

李成卓拿过菜单,再勾选了其中的四道菜。

最终林夕见到了满桌装盘精致,极其昂贵的珍稀食材,相比于她平常的粗茶淡饭,这让她再次见识到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她不禁低下头,低语,“李成卓,你经常来这家餐厅吗?”

“没有,几乎很少来。我想着你路程遥远,一路上肯定涉足艰辛,想着请你吃一顿好的。所以你就敞开着吃吧。”他的脸上浮现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

这句话令林夕得到巨大的慰藉,既然点都点了,就不必瞻前顾后了,放开来品尝一桌的美味吧!为了保持玉女形象,她尽量克制食欲,以免狼吞虎咽的场景闯荡出来。

林夕低头默默进食,幽暗的空气分子仿佛变成了固体,场面一度令人困窘。她搜肠刮肚想要打破这种安静,但任何言语都需经过谨慎的思虑才能吐露,否则会形成更尴尬的气氛,因为曾经他已经如此明确地拒绝过她的真情表白。

幸好李成卓首先开口打破了尴尬到令人无法呼吸的气氛。

“林夕,”

“嗯?”

“你是怎么挣够机票钱的?”李成卓望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她问道。传言她的家庭并不富足,他着实对她的资金来源充满好奇。

“做兼职呀,没日没夜地坚持。”

“一般都是什么工作?”

“就是家教和模特。”当然还有备受鄙夷的小丑工作,但她不想说出口。

“做了多长时间?”

“从你来到芝加哥的时间开始。”

那一定很辛苦吧。他差点就问出口了。

林夕抬眸,看见他瞳孔里的那丝心疼,故作镇定,“当然你也不要觉得有压力啦。我主要是为了过来旅游,顺便给你庆生的。”

他突然想起八年前那个悲痛的夜晚,同样是他的生日,却永远没有等到妈妈出现的影子。爸爸佝偻着身子,倚在餐椅上,呆呆地抽吸着烟头,眼神悲痛。以极其沧桑的声音,颤抖地对他说,妈妈已经去了天堂。

林夕将蛋糕礼盒拿到餐桌上,缓缓拆开,将精美的迷你生日蛋糕递到他面前,用欢快的语调祝贺他,“生日快乐!”

她的笑容很治愈人心,令他沉郁的心情稍稍有些起色。

“谢谢。”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她,双眼开始放空。

“还有,我给你带了一件十分珍贵的礼物,是我亲手做的。”林夕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礼盒,递到李成卓面前,示意他打开。

李成卓拆过礼盒,里面躺着一条闪亮的银质项链。中央是一块方形银牌,上面雕刻着一个醒目的标识——“L&L”。他顿时明白这两个字母意味着什么。

“谢谢,我很喜欢。”他的笑容有些僵硬,脑海里不断闪烁着多年前遗憾的,无法得到的来自妈妈的礼物兑现。

“带上去看看?”她提议道。

李成卓欣然接受提议,将项链套在身上。

“哇,超帅!”林夕心满意足地拍手称赞,那项链更加彰显他身上的潮流感,与他修长的脖颈简直是天作之合。

“今晚你打算住哪里?有没有亲朋好友在芝加哥?还是住酒店?”李成卓又问道。

“嗯,住酒店。”

“那你到酒店后记得给我发个讯息。”李成卓瞥向手中的机械表,“我今晚还得上晚班,差不多得过去公司了,你路上慢点。”

“嗯。”林夕点头示意,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出口,他已经拿起外套匆匆地离开了。

3

凛冽的寒风拂过脸颊,林夕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走在满是黄色枯叶的柏油路上,脑里回味着刚刚李成卓眼眸的那一丝浅淡的温柔。

在她的精神游荡之时,一辆摩托车驶向她的身侧。突如其来的一股强劲拉力朝她袭来,她的胳膊感到被撞击的痛感。她挎着的白色手提袋在她的眼皮底下被抽离出去,一名黑人歹徒明目张胆地抢夺过她的手提袋,飞奔而去。

“No!”她歇斯底里地朝那个张狂的背影呐喊,发狂地追奔过去。那辆摩托车飞驰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里面有她辛苦挣来的全副身家——她的通讯手机以及通行所需的护照与身份证,眼泪霎时在脸上涌动不止。

最终歹徒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浑身解数的奔跑使她的膝盖疲软,她顶着呼吸不过来的肺部喘息不止,喉咙像着了火般痛苦难耐,她蹲在路上抱着额头,大声哭喊,崩溃不已。

她想她第一时间寻求警察的帮助,她举目望去,短时间内却找不到任何身穿警服的警员。她随机问起了一位路人以寻求帮助。

“Can you call the police for me? My wallet was robbed.”

路人奇怪地打量起她,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最终冷漠地离去。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或许李成卓会向她伸出援手。她知道他在那栋大厦的19楼。

大堂内的墙壁由耀眼亮白的大理石堆砌而成,装潢华丽而简约。许多白种人脖子上挂着工作牌,他们身穿职业西服在这里进进出出。林夕瞧见他们当中多数人的矜贵之处,例如手腕上的卡地亚腕表,皮带上中央金黄而粗大的爱马仕标识,公文包上经典而尊贵的LV格子皮纹等等,那场面令身为闲杂人士的她望而生畏,已被这个世界巨大的尊卑感所打击。

她望向自己脚底的白色平底鞋,曾经的自信一下便烟消云散。昔日在校园,她常以美人自居。在这片纸醉金迷的土地,在尊贵的实力面前,她想她从未拥有过美丽。

他们昂首挺胸地呼吸周围冰冷的空气,那模样使她不敢直视。她不自觉地低下头颅,连肩膀也软绵绵地倒塌下去,手指僵硬地紧紧握住裙摆。

实际上她的紧张是多余的,她的普通似乎赋予了她透明的技能,似乎没有人看见她,也毫不在意她的存在。

她独自乘坐电梯来到19楼,这里的装潢气派一片豪华。他果然在里面,他看起来十分忙碌,一边专注于笔记本电脑上的键盘,一边和外国同事们开展热火朝天的讨论,似乎在钻研些什么。

她也看见了陈敏,她身穿质地良好的粉驼色西服,踩着高跟鞋来到门口处的咖啡室,慢条斯理品尝着咖啡,流畅的动作尽显雅致。那画面令涉世未深的林夕看地入迷,她那小资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矜贵。相比之下,自己今天的着装是如此的稚嫩。毕业以后想必也只能从普通的小职工做起,举手投足间又如何能够做到她那种天然的,充满金钱味道的高贵?

陈敏透过玻璃门发现那双正盯着李成卓的眼睛。她走出门外,高挑的身影站在林夕面前。

“陈敏师姐你好,我是来找李师兄的。”林夕怯怯地说道。在精致高雅的陈敏面前,她的气场似乎弱到已经湮没。

陈敏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林夕,清冷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不屑。

“你知道,你的身份和你出现的场合十分的不吻合吗?”她的声音似乎是有回音的,异常薄凉。

林夕垂下眼眸,留下一片缄默。在陈敏的眼里,自己就是那个想吃天鹅肉并跑来它们所在宫殿的癞蛤蟆。

“别以为你千里迢迢来到美国,李成卓就会感激涕零。你的努力相比于我的付出,完全不值一提。我喜欢了他八年,我为了他放弃了在国内安稳舒适的编制性岗位,和他一起漂洋过海来到这里,一起并肩作战。”

喜欢了他八年,在这么长的光阴里面,你们仍旧没有擦出火花的话,说明你已经出局了好吗。林夕心里暗想。同时转念一想,又对她产生由衷的钦佩,如果八年的青春与都不能成功换来李成卓一次的回眸,那么自己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

“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李成卓,也不是你这种平庸之辈所能企及的人。”她的脸依旧冷若冰霜。

“我还没有毕业,我还有时间,你凭什么认为我全力以赴都够不着你们的高度?”林夕站直身板,奋力回击。她并不是一事无成,也有拼命地考级英文以及规划着考研。

料不到陈敏听到后狠狠地嗤笑了一声,这像是她听过最愚蠢的话。

“你凭什么认为短短几年时间你就能够摆脱你的凡庸?不要幻想着有一丁点本事就随时能够横空出世。我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我,是因为我自懂事以来的十多年对一切技能学识的苦练,是因为我二十多年以来家族对我的传道受业,同时也是因为我祖辈三代所积累的财富和人脉资源,造就了我身上的光芒。你以为成功靠的仅仅只是努力和智力?更多的是源于你无法融入的高级人脉圈子以及你所处的地位,这些是令你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认知上限!你在你的前二十年里都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拿出来传扬的话,你的凡庸基本是会跟随你一辈子的。”陈敏扬起高傲的下巴俯视着她的额头。

陈敏犀利而冰冷的目光使她哑口无言,她搜肠刮肚,思索良久,仍找不到有力的言语反击。在这场争论中,她宛如一个狼狈的残兵败将。她甚至怀疑陈敏说的可能是对的,他们像是站在金字塔尖的满级人类,她就算付诸一切也很难从塔底实现一个阶层的跨越,更别说去企及顶端那闪耀的光芒。

“像你这样的普通人,也许奋斗一辈子,也剩不到钱足够买我身上的一件衣服。所以使出浑身解数也势必想要得到李成卓,这样子就可以一步登天,后顾无忧了。但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短暂地得到过他,你也融不进我们的圈子。你对于我们这个圈层的认知局限以及你在这个阶层人脉资源的贫瘠注定了你进不来这个大门!现实是冰冷的,童话,一直都是虚无的。”

即使当时义愤填膺,发誓将来必定发愤图强,令她另眼相看,叫她狗眼看人低,但在当时的那一刻,身上浑身的穷酸味成为了她朝陈敏反击的绊脚石,紧闭的双唇尽管不断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地位的悬殊能使人连发言的胆量都丧失得一干二净。

陈敏的目光一直都如此清冷,而林夕卑不足道的模样正中下怀。陈敏迈着优雅的步调离去,留下无地自容的她。

4

李成卓抬眸,发现了玻璃门外那个弱小无助的影子,她正抱着双臂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他停下手上的工作,向同事表明需出去一趟,大约耽误两分钟的时间。

他匆匆赶到林夕面前,那时她的双眼通红,眼眶里涌动着一层泪纱。

“你找我吗?发生什么事了?”他急切地问道。

林夕擦掉眼里的泪珠,但新的泪纱很快又从眼眶里涌动出来。“李成卓,我的钱包被抢了。你可以借我点钱吗?我回国后会尽快还你的。”

“当然可以。需要多少?”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需要···”她还未来得及看回程的机票,现如今预算的金额像是水中望月,模糊不清。

“另外,你的手机,护照,身份证那些还在吗?”

林夕摇摇头,没有任何工具可以依靠,对此她毫无头绪。

“这样,等我下班后我带你到附近警局报案,再到大使馆那里补办旅行证回国。你别在外面干站着了,进来接待室这里坐会。”

“谢谢你,又麻烦你了。”林夕低头轻声说道。

在远处陈敏的目光中,李成卓将林夕领进了接待室,示意她可以坐在皮质沙发上。

临走时,他又掏出手机递给她,“我的手机先借你用下,你可以下载些游戏来玩打发下时间,也可以用来打国际电话给你的亲朋好友报平安。”

“这···”如果她欣然接过他的私人物品,是否会被视为不明事理的举动?

“拿着吧。等我,我会尽快过来。”说完,他将苹果手机放在玻璃桌面上后便匆匆地离开。

她盯着桌面上的手机,迟迟没有伸出手。但耐不住百无聊赖般的时光,主因当然是对他最私密的个人物品的强烈的探索欲——里面几乎囊括了他所有的秘密。触摸手机外壳时,仍能感觉到上面残留了他的余温。这一举止在她的脑海想象中是暧昧的。

她划开锁屏,首先找到他的社交软件,窥探有关他的一切。着实让她惊喜不已,原来他并没有什么异性好友。翻开聊天记录,只有千篇一律的关乎工作的记录。那些女人绞尽脑汁地通过嘘寒问暖的方式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更有甚者,反其道而行之,企图使用骂骂咧咧的奇特方式博取眼球,他均对此一视同仁地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你完全找不出其中任何暧昧的蛛丝马迹,包括与陈敏之间的交谈。陈敏倒是费尽心机,常常以退为进。

“成卓,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你了,你帮一个崴脚的小孩捡了篮球。说实话,真的挺欣赏像你这样温良的人。”这是陈敏发的讯息。

但李成卓竟然不为所动,仍没有回应。他完全像是被褪去七情六欲的人,一根清净,连面对别人的赞扬时内心也毫无波澜。或许他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殷勤献媚,但他竟纯良到完全不利用自身优越的外形条件拈花惹草,并用冷淡的方式处理一切谄媚,完全不留任何希望给任何一人。或许他已经懒得一一拒绝,均采用淡漠的方式希望别人敬而远之。他恰恰不知,他洁身自好的禁欲感才是最诱人的,最能引起人们的捕猎心,使她们前仆后继,费尽心思只为得到他一个简单的回眸。

林夕继续往下翻看,还是陈敏自言自语式的讯息,“我今天发烧了,超级难受的,你方便过来送我到医院一趟吗?”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时间,Alimy 也是住密歇根大道那边,你可以叫她陪你一起去。”是他一如既往的婉拒方式。

此时脑海里汹涌的回忆令她幡然醒悟,简直欣喜若狂。与对待别人的凉薄全然不同,他曾两次将倒在地上的她送到校医室,也曾因狂风暴雨的天气如期赴约,如今仍然会对她伸出援手。她以为他向来是仁厚的,乐于助人的,其实不然,原来只有她对他而言是例外的。她感到一股蜿蜒的暖流延伸至心窝旁。

林夕抬眸,瞥向他所在的会议室,竟然对上他的目光,他也望向了她的方向。只是短暂的四目相视,犹如惊鸿一瞥。他很快撇开头,重新投入到项目中。那稍纵即逝的一幕使人恍惚,他是无意中对上她的双眸,还是时不时地关注着她?那一刻,她的心海犹如被碎石激荡而过,泛起无数的涟漪。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使她根本无法平静地思索出合乎逻辑的答案。

她看见他在办公室内来回奔跑,疲于奔命,像是争分夺秒,他是否是为了早点完成方案,避免她长时间的等待?还是只是她的错觉?

约半个钟后,他已经收工来到她面前。

“你已经忙完了吗?”她有些疑问,他的同事们个个都仍在坚持在岗位上啊。

“是的,我的部分已经完成了,走吧。”他急切地说道。

5

李成卓先是带她到当地警局立案,再到大使馆办理旅行证,旅行证的效用等同于短暂的护照。服务人员表示旅行证的办理过程需要4个工作日,加急只需两个工作日,而他竟毫不犹豫地付了加急费。

“其实我并不着急着回去,你可以不用付加急费的。”林夕细声说道。

“没事,这样你不用等太久,后天就可以签证了也安心些。”李成卓一边走出大使馆一边说道。

“其实,我是例外吧。”林夕不禁问道。

“什么?”李成卓回头,眉头微皱,不明缘由。

她咽了咽喉咙,继续说道,心中暗含一股得意,语调也变得略微有些娇羞,“你对我,和对其他女孩不一样吧?”

她紧盯着李成卓的面孔,试图捕捉他英气逼人的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动,但上面如同一滩平静的积水,了无波动的痕迹。

“不好意思我再次让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孤身一人,千里迢迢过来这边遭遇这样的不测,所以想尽我所能地帮助到你。”他的目光那样平淡,没有一丝泛动。

或许终究是她的错觉罢了,她垂下低落的脑袋,继续往前走。

突然,双目瞪大,前方那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卷毛黑人正是那个恶迹昭著的抢劫犯!林夕即刻冲了上去,抓住那位牛高马大的黑人。

“Return my bag!”她怒喊。

那名黑人见状,孔武有力的胳膊甩开她,向前疾奔,健步如飞。

林夕拔腿追去,朝他身后歇斯底里地怒喊,“Robber, return my bag! Please catch the Robber.”(抢劫犯,还我包!抓住那个抢劫犯。)

街面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并没有人对此作出反应,只是毫不相关地缓缓前行。身后的李成卓追了上来,他那如筷子般的大长腿如风一般,速度飞快。

“李成卓,帮我抓住他!”林夕在身后气喘吁吁地呐喊。

他与恶徒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在街头上演你追我赶的一幕。那黑人身手敏捷,向右方闪躲,拐进了一条小巷中。李成卓追了进去,两人消失在路口前。

巷子仅两米宽,在月光的映射下,青瓦路上仅印着他们两人的黑影。黑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向后面对着他。

“We have called the police.Return the bag to my girl quickly!(我们已经报案,速速将我朋友的包还来!)”李成卓义愤填膺地喊道。

黑人毫无畏惧地伫立着,他的双眼熏黑,目光阴冷,他耸了耸肩,“Hey, dude,do you want to die?(伙计,找死吗?)”

随后他吹了一个口哨,李成卓身后出现两个同那歹徒一样身强力壮的黑人,将他团团围住。

林夕赶到时,那场面使她楞得两眼发直。李成卓已浑身血迹瘫倒在青瓦路上,伤痕累累,趴在冰凉的地面一动不动,几名黑人兴奋地指着他的鼻子对其冷嘲热讽。其中一人抽起鞋底对着李成卓的头部狠厉地扇了过去。

她下意识想要报警却想起她的全部身家已被抢夺,她举目望去,巷子里寥无人烟。一切的心痛都于事无补。

躲在暗巷背后的林夕圆睁着双眼窥探前方。李成卓那满是破碎感的脸趴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嘴里吐着鲜血,那三名仍对他的身躯拳打脚踢。他会不会那群恶魔活活折磨致死?惊心动魄的念头闪过脑海,而这都是因为她。她突然十分痛恨这片暴戾的土地。

她选择有勇无谋地冲上去,眼里泛起涟漪的泪光,撕心裂肺般地哀嚎,“Please!Stop!Please!(求求你们,停手!)”

“林夕,你冲上来干什么,走啊!”李成卓声嘶力竭地呐喊,巨大的音量使他腮边的肌肉吃力地颤抖。

林夕泪眼婆娑望向性命垂危的他,她拼命摇头,“不,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一名黑人露出恶贯满盈的嬉笑,望向林夕,“Stop?Why?Please give us a reason.(我们为什么要停手,请给我们一个理由。)”

“Please don’t hurt him. If you can forgive him,you can do anything to me.(请别伤害他。如果你们可以放过他,你们可以对我做一切事情。)”她哽咽而颤抖地说。

那句话令李成卓不可置信,他咬紧牙根,声色俱厉地大喊,“林夕,你疯了!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你赶紧跑!”

林夕微微皱起眉头,仍心痛不已地朝他摇头。

“Anything? Are you sure?(任何事?你确定吗?)”那黑人问道。

“Yes, sure.”林夕轻轻点头,回答的声音极度沙哑,她的双手紧紧拽住裙摆,手指关节拽得生疼。那一幕令李成卓万念俱灰。

“OK,we can spare him, we want your body, is that OK?(好,我们可以饶了他,我们想要的是你的身体,可以吗?)”

“OK.”林夕没有丝毫犹豫,再次点头。在阴冷的寒风中,她的面色陡然变得灰黄,视死如归地看着前方。

那个无能为力的面色刺痛了李成卓的双眸。他想不明白,尽管那个女人受到了那么长时间的冷落,却仍然炽热地走向他,并愿意付出一切,试图去拯救他。

三名黑人朝林夕的方向走去。那三个高大的黑影越逼越近,那压迫感令人几近窒息,她快要感知不到周围空气的流转,膝盖发软,微微地抖动,但没有选择落荒而逃。

“Stop,i can give you money if you can spare her. No matter how much money,i can give it to you!(停手,如果你们放过她我可以付你们钱,不管多少钱我都可以给。)”李成卓在他们身后歇斯底里地喊道,力道使他额间的青筋暴起。

“How much can you offer ?(你可以付多少钱?)”其中一名黑人问道。

“300 thousand dollars.(30万美金。)”他的目光坚定不移,这是他一路打拼,截止目前的全部积蓄。

这使林夕的心胸震惊,她的耳里传来尖刺的杂音。30万美金约等同于200万人民币,这可能是他成年累月艰苦卓绝搏来的全副身家,她不可置信他会愿意押上他的所有来拯救她。

“Is 300 thousand dollars all you have?(30万美金是你的全部吗?)”黑人问。

“Yes.”他淡淡地应道。

“OK, sorry so much,300 thousand dollars is so attractive, but i want your girl more than anything else. She is so beautiful and sexy, i can’t control my desire! ”(很好,但很抱歉,30万美金确实很诱人,但相比之下你的女孩更加诱人。她性感动人,我们根本控制不了这种**!)

这使李成卓苍白无色的面孔目瞪口呆,他想要冲上去,但下肢已经痛到无法站立。

“Fuck Her!”那帮恶魔热血沸腾,再次露出恶贯满盈的嬉笑,三人一拥而上。

“不要!”李毅吃力地呐喊,额间的青筋更加暴凸。

如果可以使李成卓免于迫害,林夕宁愿这种灾难落在自己头上。但越逼越近的黑影使她腿软得要命,他们眼里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刃,使人心胆皆碎。他们身上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使她想立刻逃亡,她无法想象接下来自己即将迎来毁天灭地的灾难——那三个高大的黑影将轮番对她身上每一处洁白的肌肤进行蹂躏,将女人视若珍宝的贞洁撕碎,再细细吞灭!

尽管膝盖的关节已经软到快要碎裂,她仍一动不动地等待灾难的降临。如同鬼魅的黑影嬉皮笑脸地朝她走来,她大惊失色,往后倒退了两步,一个趔趄使她倒在地上,无力地低声呜咽,如同待宰的羔羊。

“李成卓,你快跑啊!”林夕的脸上涌动着泪珠,朝李成卓大喊,希望以此来争取给他宝贵的逃跑时间。但那个痛心绝顶的傻瓜竟没有选择立刻逃离这里。

为首的一名黑人已经脱开皮带,蹲下身,用黑色大手粗暴地拉开她的外套拉链,扯开她的毛巾,将她的衣物甩到幽暗的半空中。他听见她一声凄厉的喊叫。

地上的毛衣令李成卓的双眼僵直,急速跳动的心脏犹如被一把利刃狠厉地捅入,霎时悲痛欲绝,这种极度的悲痛令人感知不到周身外伤的皮肉之痛。他随手抽起身旁的铁板,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朝那三个黑影冲上去。

无论如何,拼尽全力,死命也要护住她!

“滚开!”他万般悲愤地呐喊,像是失去珍宝后不顾一切的奋勇前行。

待三人回头时,李成卓已冲到他们面前,愤恨在他的双眼里熊熊燃烧。他将木板狠狠地甩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劈开,用尽力气将铁板砸在就要扯开林夕薄纱的那名黑人的后背上。

被扫了兴致的三人顿时怒不可遏地朝李成卓扑上去。他挥舞着铁板,只能抵御其中一方的进攻,两侧已被踢了好几脚,最终被夺走武器。

“李成卓!”林夕望着吐血不止的他,痛心不已,却只能于事无补地干喊。

其中两名黑人将拳头狠狠砸向他的腹部,他的喉咙似乎被塞了一块石头,极致的疼痛感使嘴巴无法闭合,浓黑色的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

那名脱了皮带的黑人继续走向林夕,他脱去长裤,目光冰冷地俯视着地上悲痛万分的她。

“禽兽!滚开!”那时他杀人的心都有了,那种剧烈的意志令他拼了命地冲开两名黑人的束缚,一拳砸在那名黑人的额间,再推开那肥硕的躯体,抱起泪流满面的她。身后一个脚板将两人踹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李成卓,你为什么不跑!”她红着双眼哭喊。

来不及回答,他用双手死命地禁锢着她的身体。他趴在她身上,面色惨白,喘着微弱的气息,白色的衬衣上落着数不清的黑色脚印。

“Let her go,or we will kill you!(放开她,否则让你不得好死!)”其中一名黑人粗声喊道。

“李成卓!放开我,否则你会被打死的!”她无力地哭喊。他额间浓稠的鲜血滴落在她的脸颊上,那血腥味使她几近窒息。

李成卓仍用尽全力地用自己身体禁锢住她,挡在她前面,护住她的一分一毫。不管那三名黑人如何暴戾地狠踩他的后背,脖颈以及头颅,他仍像一块橡皮膏狠狠地粘在她身上。他望向她的目光透露着一股无人能敌的坚韧,宛如黑夜中的熬鹰。

“李成卓!”林夕声嘶力竭地大声悲叫。

剧痛使他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脖颈以及脸上的肌肉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而后变得发紫。他痛得满脸呻吟,孔武有力的双手仍不遗余力地拽着她的后背。

一块冰冷的铁板敲击他的头部,钻心的疼痛刺痛脑膜,扎入骨髓,李毅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倒在了她身上。接着无限的黑暗袭来。

“李成卓!”撕心裂肺地哭喊,她无法想象他会不会永远地闭上了双眼,霎时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三人望着李成卓倒塌的身影,预料不测,于是丢下铁板,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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