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站在维修区的阴影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的标签。
阳光斜切过P房的顶棚,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独。她今天穿了一件简约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高腰裤——足够正式,却又不会在赛车场显得突兀。手腕上那只百达翡丽是她惯常的配饰,但此刻表盘反射的光却让她有些晃神。
这是她第一次以谢临风“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赛场。
以往,她要么是作为投资方代表,冷静地评估车队的商业价值;要么是隐在观众席的VIP包厢,透过落地窗远远地看他冲过终点线。
但今天不同——谢临风今早出门前,硬是把一张烫金的VIP通行证塞进她手里,还咬着她的耳垂笑:“姐姐,今天你得坐家属席。”
她本想拒绝,可对上他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鬼使神差点了头。
现在却有点后悔。
——太显眼了。
赛道上的引擎轰鸣震得她耳膜发颤,空气里弥漫着轮胎摩擦后的焦糊味。周围全是穿着车队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步履匆匆地搬运轮胎、调试数据,时不时有人偷偷打量她——毕竟,谢临风从没公开带过女人来现场。
“江总!”车队经理老陈小跑过来,擦了把汗,“临风说您怕晒,让我带您去有遮阳的位置。”
她抿唇:“不用,这里视野很好。”
老陈欲言又止:“可是临风他……”
话音未落,广播里突然爆出一阵欢呼。
“——谢临风刷新单圈最快记录!领先第二名0.8秒!”
江羡猛地抬头。
大屏幕上,那辆纯黑赛车正疾驰过最危险的S弯道,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她几乎能想象谢临风此刻的表情——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专注得像捕猎的狼,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着节奏,仿佛这不是一场生死时速的较量,而只是他闲庭信步的游戏。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直到护栏的金属边沿硌到掌心。
“江总也懂赛车?”身后突然传来带笑的声音。
江羡回头,看到一个穿红牛车队制服的男人正打量她。对方胸牌上写着“技术总监林锐”,眼神却透着微妙的探究。
“略懂。”她淡淡回应,“谢临风的过弯角度比标准线多偏了2度,但出弯加速快了0.3秒——这是你们新调的ECU数据?”
林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愧是投行出身,连ECU都懂。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手中的VIP证,“临风从不让外人进P房,江总倒是例外。”
“家属通行证。”她晃了晃卡片,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季度报表,“他硬塞的。”
林锐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江羡转头,看到谢临风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赛车,正大步朝这边走来。他边走边摘头盔,汗湿的黑发贴在额前,赛车服敞开到胸口,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黑色工字背心。
她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跳出几条工作消息。她皱了皱眉,正准备回复,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总!能采访您一下吗?”
她抬头,几个记者不知何时已经围了过来,镜头直直对准她。
“江女士!传闻您和谢临风正在交往,是真的吗?”
“作为投行高管,您对谢临风的车队融资是否有介入?”
“有粉丝拍到你们上周在酒店共度三小时,能否回应?”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话筒几乎戳到她脸上。江羡面色一冷,眼底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她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问题这么多,怎么不直接问我?”
记者们哗然回头。
谢临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后方。他没穿赛车服,只套了件松垮的黑色T恤,领口还挂着未摘的奖牌。汗湿的额发垂在眉骨,衬得那双眼睛愈发亮得逼人。
记者们瞬间调转矛头:“谢临风!你和江羡是什么关系?”
他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搂住江羡的腰。掌心温度透过衬衫烫得她一颤。
“介绍一下,”他冲镜头笑得嚣张,“我家领导。”
快门声炸成一片。
江羡面上镇定,指甲却暗暗掐他手臂:“你疯了?”
谢临风低头,呼吸扫过她耳际:“怎么,姐姐想让我说‘一夜情对象’?”
她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记者们不依不饶:“两位是正式交往了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临风挑眉,刚要回答,江羡已经冷声打断:“私人问题不予回应。”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急什么?”他低笑,指腹在她腕骨上摩挲了一下,“领导不给我个名分?”
她瞪他,他却笑得愈发肆意,转头对记者道:“你们江总脸皮薄,我替她答——对,我们在交往,我追的她。”
江羡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记者们兴奋地追问:“追了多久?”
“三年。”他面不改色。
她差点呛到——他们认识才三个月!
“谁追的谁?”又有记者起哄。
谢临风刚要开口,江羡已经忍无可忍,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停车场走。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和快门声,她走得更快了。
“慢点,姐姐。”谢临风任由她拉着,笑得胸腔震动,“这么急着带我回家?”
她猛地停下,转身瞪他:“谢临风,我们之前说好暂时不公开的。”
“可我没答应啊。”他指尖卷着她一缕头发,语气无辜,“姐姐睡完就想赖账?”
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谈笑声,江羡紧张得绷直脊背:“有人来了……”
谢临风低笑,突然拉开后车门把她塞进去,自己也挤了进来。
昏暗的车厢里,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现在没人看得见了。”他吻她绷紧的嘴角,“领导要不要惩罚我?嗯?”
她推他:“奖牌硌到我了……”
“摘了就是。”他随手扯下奖牌丢到前座,扣住她手腕按在座椅上,“现在轮到我的奖励了。”
唇齿交缠间,江羡恍惚听见外面有人走近——
“咦,谢哥的车怎么在震?”
“嘘!快走快走……”
谢临风在她唇上咬了一记:“专心点,姐姐。”
庆功宴设在赛车场附近的私人会所,VIP包厢里灯光昏黄,长桌上摆满香槟和烤肉,车队的小伙子们早已喝得东倒西歪。江羡刚推门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喧闹声震得脚步一顿。
“嫂子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整个包厢瞬间沸腾。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江羡下意识攥紧了手包。她在谈判桌上面对过最刁钻的客户,却在此刻被一群二十出头的赛车手看得耳根发热。
谢临风从人群里挤出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赛道戾气,黑色T恤领口被汗水浸得微湿,锁骨上挂着的金牌随着动作晃出一道刺眼的亮光。他一把揽过她的腰,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烫在她皮肤上。
“怎么才到?”他低头咬她耳朵,声音里带着不满,“我夺冠你都不积极?”
江羡推他:“路上堵车。”其实是她在车里补了三次妆。
谢临风眯眼打量她新涂的唇釉,喉结动了动:“故意的?”
她还没回答,就被车队经理老陈热情地拉到主座——谢临风旁边的位置。
“江总千万别客气!”老陈红光满面,“今天这顿是临风请客,您想吃什么随便点!”
谢临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敲着香槟杯:“听见没?随便点。”他忽然凑近,“点我也行。”
江羡在桌下狠狠踩他一脚。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热。
“嫂子,我敬您!”车队最年轻的技师小周摇摇晃晃站起来,端着满满一杯白酒,“多谢您收了我们谢哥,他以前比赛前焦虑起来能把全队骂哭——”
谢临风抄起餐巾纸砸过去:“闭嘴吧你。”
众人哄笑。江羡刚要举杯,谢临风已经劈手夺过,仰头一饮而尽。
“她胃不好。”他把空杯倒扣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我替。”
小周瞪大眼睛:“谢哥,这可是56度的——”
“怎么?”谢临风挑眉,“嫌不够?”说着又要倒酒。
江羡按住他手腕:“够了。”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摩挲:“心疼我?”
她抽回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否认。
对面传来一阵起哄声。
“谢哥居然会护食了!”
“废话,你追三年才追到的宝贝,你不护着?”
“三年?我怎么听说是一见钟情?”
谢临风踹了一脚说话的人:“吃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谢临风凑过来,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第一次见你是在三年前的金融峰会,你穿着灰色西装骂哭两个投行VP。”他低笑,“帅得我腿软。”
江羡愕然转头。
他趁机在她唇上偷了个吻。
正当气氛热烈时,一道娇柔的女声插了进来。
“临风,恭喜夺冠~”
一个穿着紧身连衣裙的女生径直走到谢临风身边,弯腰给他倒酒。低领口几乎贴到他手臂,香水味浓得呛人。
江羡眯了眯眼。
——这是本赛季新来的赛车宝贝,微博粉丝百万,明里暗里撩过谢临风好几次。
谢临风皱眉,不动声色地往江羡这边靠了靠:“谢谢,我自己来。”
女生却不依不饶:“上次你说要教我玩卡丁车的,什么时候兑现呀?”
全桌瞬间安静。
江羡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突然笑了:“谢临风。”
他后背一凉:“……在!”
“你要教她玩卡丁车?”她语气温柔,眼底却结着冰。
谢临风立刻举手投降:“绝对没有!我连她微信都没加!”
女生脸色一僵。
江羡站起身,拿起谢临风面前的酒杯,冲女生微微一笑:“我男朋友酒量差,这杯我替他。”
说罢一饮而尽。
烈酒烧喉,她面不改色,把空杯往桌上一放。
“还有,”她指尖轻轻点了点谢临风的领带,“他的副驾只载我一个人。懂了吗?”
全场鸦雀无声。
女生涨红了脸,狼狈离场。
谢临风盯着江羡泛红的耳尖,喉结滚动:“……姐姐,你吃醋的样子真带劲。”
她冷笑:“今晚睡沙发。”
谢临风闷笑出声,在江羡腰上捏了一把:“凶死了。”
她瞪他:“你招来的。”
“我的错。”他举起双手投降,突然扯松领带,“赔罪?”
江羡还没反应过来,谢临风已经用领带缠住她手腕,在桌下打了个松松的结。
“回家随你处置。”他舔了舔虎牙,眼底闪着恶劣的光,“绑多久都行。”
她的脸“轰”地烧了起来。
散场时已是深夜。
谢临风喝得有点多,走路时整个人挂在江羡肩上。他体温偏高,像块烙铁似的贴着她,嘴里还不停嘟囔:“姐姐……我头好晕……”
江羡无奈地撑着他:“活该。”
走到电梯口,谢临风突然把她按在镜面上。
“其实没醉。”他蹭着她鼻尖,呼吸里带着红酒的甜香,“就是想找个理由跟你回家。”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站着几个队友。
谢临风面不改色:“江总,我房间空调坏了,借您沙发睡一晚?”
众人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江羡深吸一口气,拽着领带把他扯进电梯:“闭嘴。”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谢临风低头咬住她耳垂:“领带……要不要换个用法?”
镜面倒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手腕上还缠着那条深蓝色领带,像道挣脱不了的枷锁。
江羡忽然觉得,今晚或许真的不该让他喝酒。
酒店门口的风有些凉,江羡拢了拢西装外套,谢临风的手臂还搭在她肩上,带着微醺的热度。他喝了不少,但步伐还算稳,只是比平时更黏人,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肩头,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车钥匙给我。”她伸手。
谢临风挑眉,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却没递给她,反而攥在掌心晃了晃:“江总要给我当司机?”
“不然让你酒驾?”她白他一眼,直接去抢。
他手腕一抬,钥匙举高,笑得痞气:“亲一下就给你。”
江羡懒得跟他闹,转身就要去拦出租车,却被他一把拽回怀里。
“逗你的。”他低笑,终于把钥匙放进她手心,指尖却顺势滑进她的指缝,十指紧扣,“不过……还是我开吧。”
“你喝酒了。”
“就两杯香槟,早代谢完了。”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我想让你坐副驾。”
江羡一怔。
谢临风平时从不在她面前示弱,可此刻,他的眼神里带着点执拗,像是某种无声的请求。
她最终没再坚持。
深夜的街道空旷,谢临风开得不快,车窗降下一半,夜风灌进来,吹散了些许酒气。
江羡侧头看他。
他的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下颌线条绷得有些紧,和庆功宴上那副懒散带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在想什么?”她问。
谢临风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没立刻回答。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今天比赛最后一个弯道,轮胎差点锁死。”
江羡呼吸一滞。
她看过足够多的赛事,知道“轮胎锁死”意味着什么——失控,撞墙,甚至翻车。
“你没在直播里看出来,对吧?”他笑了笑,“我救回来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她指尖微微发冷。
她当然没看出来。当时的镜头里,他的车依旧稳如刀锋,冲过终点线时,他甚至还有余力对着镜头比了个手势。
原来差一点……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声音有些硬。
谢临风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看回路况:“告诉你,然后呢?让你在P房白着脸干着急?”
“谢临风。”她连名带姓叫他。
他叹了口气,方向盘一打,靠边停车。
车熄了火,街道彻底安静下来。
“以后你要平安回来。”江羡轻轻捧住他的脸,“我不要冠军,我只要你安全。”
谢临风低头吻她,蜂蜜的甜和酒精的苦在唇齿间交缠。
这个吻比往常温柔,却带着某种决绝的力度。
当他的手探进她衣摆时,江羡突然按住他。
“谢临风。”她喘着气说,“以后比赛……”
“我知道。”他咬她耳垂,“我会活着回来见你。”
窗外,一辆救护车鸣笛驶过,红光透过车窗,在他们脚下一闪而过。
像赛道的终点线。
像某种警示。
也像誓言。
公寓的落地窗前,谢临风脱了外套,只穿一件黑色短袖,领口微微汗湿。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赛道的方向早已陷入黑暗,只有城市灯火零星闪烁。
江羡递给他一杯蜂蜜水,他没接,反而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把人带进怀里。
“小时候第一次看赛车,”他忽然说,“就觉得那灯光像星星。”
他的声音很低,胸膛的震动贴着她的后背,温热而真实。
江羡没动,任由他抱着:“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
谢临风没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下巴搁在她发顶。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今天你站在P房看我比赛的时候……我突然怕了。”
江羡一怔,想转身看他,却被他按住。
“别动。”他声音有点哑,“就让我这样说完。”
她安静下来。
“以前觉得,赛车嘛,要么赢,要么死,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她的发丝,“可今天入弯的时候,轮胎打滑的那一秒,我脑子里闪过的居然是——”他顿了顿,“你早上喝咖啡时皱眉的样子。”
江羡心脏猛地一缩。
谢临风终于松开她,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他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却又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江羡,”他连名带姓叫她,“我好像……不能再毫无顾忌地玩命了。”
江羡望着他,喉咙发紧。
她见过谢临风很多样子——赛场上嚣张的,床笫间恶劣的,撒娇时无赖的……却唯独没见过他这样,近乎脆弱地坦白自己的恐惧。
她抬手,捧住他的脸。
“谢临风,你给我听好。”她一字一句,“你要敢出事,我就带着你的遗产去找小鲜肉。”
谢临风愣了两秒,突然大笑起来。
他一把将她抱起,转了个圈,额头抵着她的:“休想!”
江羡揪住他的衣领:“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他蹭了蹭她的鼻尖,“所以为了不让江总找别人……我得活到一百岁。”
她瞪他,眼眶却有些发热。
谢临风低头吻她,很轻,像是某种承诺。
“其实……”他贴着她的唇呢喃,“我已经在改赛车设置了。”
“什么?”
“下个赛季,我会调低引擎极限值。”他笑了笑,“虽然速度会慢一点,但更稳。”
江羡怔住。
谢临风是谁?是那个在赛道上永远追求极致速度的疯子,是宁可冒险也不肯退半步的亡命之徒。
可现在,他说他要慢下来。
因为她。
后来,他们倒在床上时,窗外的城市灯火已经暗了大半。
谢临风支着手臂看她,指尖描摹她的眉眼:“其实还有个秘密。”
“嗯?”
“我小时候……很怕黑。”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黑暗里会有怪物。”
江羡挑眉:“所以?”
“所以后来爱上了赛车。”他低头吻她锁骨,“赛道灯亮起来的时候,像把整个黑夜都撕开了。”
她心尖一颤,忽然明白了他今晚的反常。
——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再也见不到她。
江羡抬手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笼罩的瞬间,谢临风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翻身压住他,在黑暗中准确找到他的唇:“怕什么?”她咬他下巴,“我在这儿。”
“嗯。”谢临风把人搂得更紧,“有你在我就不怕。”
窗外,最后一盏霓虹灯也熄灭了。
但有些光,终究亮在了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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