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回复。
父亲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
「今晚七点,江家老宅。带他一起来。」
没有称呼,没有多余的客套,甚至没有用问句。
这是命令。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暮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羡的倒影映在其中,眉眼冷峻,唇线绷紧。她太熟悉父亲的语气了——这种不容置疑的简洁,往往意味着风暴将至。
她深吸一口气,拇指在屏幕上轻点,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锁屏,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咖啡已经凉了,杯沿残留的口红印像一道干涸的血痕。
“江总,这是您要的季度财报。”助理敲门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她面前。
江羡点头,随手翻开,目光却无法聚焦在那些数字上。
“还有事?”她察觉到助理欲言又止。
“江董的秘书刚才打电话来,说……”助理犹豫了一下,“说今晚的家宴,请您务必准时。”
江羡的手指微微一顿。
“知道了。”
助理离开后,她站起身,走到窗前。二十六楼的高度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火如星河般流淌在街道上。她曾经很喜欢这样的视角——掌控一切,清晰明了。
可现在,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掌控。
手机震动起来。
谢临风的名字跳在屏幕上,伴随着一张照片——他戴着赛车头盔,冲镜头比了个嚣张的手势,背景是赛道和夕阳。
“训练结束!想你了,姐姐。”
江羡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姐姐?”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音里还能听到队友的起哄和引擎的余韵。
“我爸要见你。”她直接说。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
“终于轮到我了?”谢临风的声音依旧轻松,但语调已经沉了几分,“行啊,我洗个澡换身西装,保证让岳父满意。”
“谢临风。”她叫他的名字,嗓音微冷,“这不是玩笑。”
电话那头,引擎声彻底消失,似乎是他走到了安静的角落。
“江羡,”他忽然正经起来,“你在担心什么?”
她沉默了片刻。
窗外,一架飞机划过夜空,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江家从不接受计划外的人。”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父亲……不是那种会被‘爱情’打动的人。”
电话那头,谢临风低笑了一声。
“那就让他学会接受。”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一贯的狂妄,却又莫名让人安心。
江羡闭了闭眼。
“七点,江家老宅。”她说,“别迟到。”
“遵命,领导。”他轻笑,“对了,穿哪条领带比较好?蓝色的那条你上次说像你办公室的地毯,红色的又太骚……”
“谢临风。”
“好好好,我自己选。”他笑着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江羡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文件上。
但那些数字和图表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
她想起上周和母亲的通话。
“羡羡,你爸爸已经和郑家谈好了,年底之前订婚。”
“我不会联姻。”
“别任性!郑家的长子哪里不好?门当户对,事业有成——”
“我有男朋友了。”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那个赛车手?”
母亲的语气让江羡攥紧了手机。
“是。”
“你爸爸不会同意的。”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江羡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知道今晚不会顺利,甚至可能是一场灾难。但她更清楚——
她不会退让。
拿起外套,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谢临风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次是一张试穿西装的照片。
他站在更衣室的镜子前,西装笔挺,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冲镜头挑眉坏笑。
“怎么样?够正经吗?”
江羡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秒,回复:
“领带系好。”
然后,她关掉电脑,走出办公室。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看着楼层数字一层层跳动,心跳却反常地加速。
今晚过后,有些事情,将再也无法回头。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半山私人车道,两旁梧桐树影森然,路灯在暮色中投下冷白的光晕。
车内,江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座椅的边缘。她今天穿了一身Dior的雾霾蓝套装,珍珠耳钉衬得肤色如雪,唇色却是罕见的正红——这是她谈判时的习惯,仿佛一抹血色能镇住所有不安。
“紧张?”谢临风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扫过她绷紧的下颌线。
“我父亲不喜欢意外。”她淡淡道,目光投向窗外越来越近的宅院轮廓,“尤其是你这种。”
他低笑一声,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放心,我会装得很乖。”
车停在雕花铁门前,穿制服的管家撑着黑伞迎上来,目光在谢临风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垂下:“大小姐,老爷在等您。”
雨丝开始飘落,江羡深吸一口气,迈出车门。
穿过前庭时,谢临风忽然凑近她耳边:“你们家风水局谁布的?这石狮子的朝向……”
“闭嘴。”江羡瞪他,“别在这里卖弄你的玄学。”
他耸耸肩,却故意落后半步,目光扫过庭院布局——
太湖石假山的位置恰好挡住主宅财位,回廊九曲十八弯像在刻意制造迷局,就连地砖的纹路都暗藏克制锋芒的卦象。
典型的守旧派做派。他在心里冷笑。
廊下挂着鸟笼,一只通体雪白的画眉突然尖声叫道:“客来——客来——”
江羡脚步微顿。这鸟是父亲的心爱之物,平日从不轻易鸣叫。
谢临风挑眉:“这鸟挺灵啊。”
“它只对两种人叫。”江羡声音发紧,“贵客,或者……”
“死人?”他接得漫不经心。
她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推开沉重的花梨木门,扑面而来是沉水香混着龙井的凛冽气息。
江父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一身改良中山装,手中盘着两枚和田玉球。江母坐在右侧,珍珠项链映得脸色愈发苍白。几位叔伯分列两旁,像一群等待猎物的秃鹫。
“爸,妈。”江羡微微颔首,“这是谢临风。”
谢临风上前半步,难得收敛了那股玩世不恭:“叔叔阿姨好。”
江父的眼皮缓缓抬起。
那一瞬间,谢临风感受到实质般的压迫感——
鹰隼般的目光从眉心刮到喉结,仿佛要剖开皮囊直接审视灵魂。玉球转动的咔嗒声像某种倒计时。
五秒。整整五秒的沉默后,江父才开口:“坐。”
侍者拉开椅子,谢临风却先伸手替江羡扶了扶椅背。这个动作让江母的睫毛颤了颤,而江父手中的玉球突然停了一瞬。
侍者无声地为每个人斟上清茶,白瓷杯里浮着几片碧绿的龙井,热气袅袅上升,却驱不散厅内凝滞的空气。
江父的目光从谢临风身上扫过,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刮过他的每一寸。
“谢先生是赛车手?”江父开口,声音不冷不热,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谢临风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敲了下茶杯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是。”他抬眸,直视江父,“目前效力于F1风驰车队,世界排名前五。”
江父“嗯”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淡淡道:“赛车……倒是年轻人的玩意儿。”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软刀子,明褒暗贬。
江羡的指尖在桌下微微收紧,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
谢临风却笑了。
他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放松,仿佛只是在闲聊,可眼底却浮着一层锐利的锋芒。
“叔叔,”他语气轻松,“赛车和投行其实挺像的。”
江父眉头微挑:“哦?”
“都是刀尖上跳舞的活儿。”谢临风慢条斯理道,“赛车手在两百码的速度里算刹车点,投行精英在百亿资金里算风险率——拼的都是脑子和胆量。”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只不过,我们赌的是命,您赌的是钱。”
江父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江羡在桌下狠狠踩了谢临风一脚,警告他收敛点。
谢临风面不改色,甚至冲她眨了眨眼。
江母适时地打圆场,笑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临风碗里:“小谢啊,尝尝这个,家里厨师最拿手的。”
谢临风彬彬有礼地道谢,可筷子还没碰到碗,江父就再度开口——
“听说你年薪千万?”
谢临风筷子一顿,抬眼:“加上赞助和投资,差不多。”
江父点点头,忽然看向江羡:“羡羡,你负责的那支海外基金,去年收益率是多少?”
江羡面无表情:“37%。”
江父“呵”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谢临风身上:“那你知道,她名下那支基金的本金是多少吗?”
谢临风没说话。
江父缓缓吐出两个字:“十亿。”
饭桌上瞬间安静。
江羡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爸。”
江父抬手打断她,继续盯着谢临风:“年轻人,有些差距,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弥补的。”
谢临风忽然笑了。
他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抵在下巴前,眼神锐利如刀——
“叔叔,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江父眯起眼:“什么意思?”
谢临风不紧不慢地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支票,推到江父面前。
“这是我的诚意。”
江父低头扫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
十亿。
整张饭桌瞬间陷入死寂。
江羡猛地转头看向谢临风,眼底满是震惊——他从未提过他有这笔钱。
江父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你这是什么意思?”
“聘礼。”谢临风语气平静,“当然,这只是现金部分。”
他微微倾身,眼底锋芒毕露:“我在欧洲有两支车队股份,北美三处房产,如果叔叔感兴趣,我可以让助理整理详细清单。”
江父死死盯着他,手中的茶杯捏得咯吱作响。
江羡的二叔忍不住插嘴:“年轻人,有点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江家的根基岂是你能比的?”
谢临风轻笑一声,忽然转头看向江羡:“姐姐,你去年并购的那家德国车企,市值多少?”
江羡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唇角微扬:“两百亿。”
谢临风点点头,又看向江父:“叔叔,您觉得,是十亿的差距可怕,还是两百亿的差距可怕?”
江父脸色铁青。
谢临风继续道:“当年您白手起家的时候,有人用‘门当户对’压过您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接捅进了江父的软肋。
江父猛地拍桌而起:“放肆!”
茶杯被震翻,茶水泼了一桌。
谢临风却纹丝不动,甚至慢悠悠地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溅到手上的水渍。
“叔叔,”他抬眸,眼神锋利如刃,“您反对的到底是我这个人,还是您控制不了的感觉?”
江父怒极反笑:“好,很好!江羡,这就是你选的人?没教养的野小子!”
江羡缓缓站起身。
“爸。”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您当年逼我联姻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江父一怔。
“我说,我的婚姻,只能我自己选。”她抬起眼,目光灼亮如焰,“现在,我选好了。”
江母急了:“羡羡!赛车手太危险了!万一他出事……”
“妈。”江羡笑了,眼眶却微红,“我在投行每天经手百亿资金,难道不危险?可你们从来只关心我嫁得好不好。”
江父冷笑:“好,很好!既然你执迷不悟——”
他猛地抓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有一片擦过谢临风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谢临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江父一字一顿:“从今天起,江家不会再给你任何资源!”
江羡平静地点头:“好。”
她转身就走,谢临风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时,谢临风忽然回头,冲江父笑了笑——
“对了叔叔,忘了说。”
他指了指脸上的血痕,语气轻松:“这伤,我会让律师算在家暴范畴里的。”
说完,他大步追上江羡,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身后传来江父暴怒的吼声和瓷器碎裂的声响。
谢临风凑到江羡耳边,低声道:“姐姐,我帅不帅?”
江羡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可她的手指,却紧紧回握住了他的。
江羡推开江家大门的那一刻,天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她的高跟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只是径直往前走,仿佛身后那座森严的宅邸从未是她的归宿。
谢临风跟在她身后,没有撑伞,也没有说话。他的西装外套很快被雨水浸透,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她走得很快,像是要逃离什么,又像是害怕自己一停下就会崩溃。
“江羡。”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混在雨声里几乎听不清。
她没有回应,脚步未停。
他两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放开!”她猛地甩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看着我。”他嗓音沙哑,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她终于抬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
“后悔吗?”他问。
雨水打在她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他猛地将她拽进怀里。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勒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狠狠吻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近乎暴烈的占有欲,滚烫的唇舌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像是要把她肺里的空气全部掠夺干净。她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连雨水都无法渗入。
她的指尖攥紧了他的衣领,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远处,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两人的身影。
江羡终于闭上了眼。
她不再抵抗,而是仰起头,回应他的吻。
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交汇,分不清是谁的温度更烫。他的手掌贴上她的后颈,指腹摩挲着那块敏感的皮肤,惹得她轻轻战栗。
“江羡。”他在她唇间低语,嗓音暗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她的心脏狠狠一缩。
远处,江宅二楼的书房窗口,江父的身影伫立在黑暗中。
他死死盯着雨幕中纠缠的两人,手中的佛珠被捏得咯咯作响。
“老爷……”管家低声开口,却被他抬手打断。
“让她走。”江父的声音冷得像冰,“既然她选了这条路,就别想再回头。”
佛珠的绳子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啪地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谢临风拉开副驾驶的门,江羡沉默地坐了进去。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的微光映在两人脸上。雨水从他们的发梢滴落,在真皮座椅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谢临风拧开暖气,伸手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一缕湿发。
“冷吗?”他问。
她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雨点拍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针尖。
他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几秒,突然倾身过来,替她系上安全带。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气息。
“谢临风。”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
“你早就准备好了,是不是?”她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那十亿。”
他勾了勾唇角,没有否认。
“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想看看……”他指尖抚过她的眉骨,“你会不会选我。”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车子驶离江家,融入雨夜的霓虹中。
江羡靠在车窗上,疲惫地闭上眼。
谢临风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覆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与她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她没有抽回手。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度,像某种无声的催眠曲。
“睡一会儿。”他低声道,“到家我叫你。”
她模糊地“嗯”了一声,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朦胧中,她感觉到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温柔而坚定。
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翌日清晨,江羡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推送——
#投行女王江羡当众激吻赛车手#
配图是昨晚雨中的照片,画质模糊却依然能看清两人纠缠的身影。
她猛地坐起身,身侧的床铺已经空了,只有凹陷的枕头证明有人来过。
浴室传来水声,门缝里透出蒸腾的热气。
她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然后,她直接关机,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浴室的门被推开,谢临风擦着头发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的腹肌滑入腰间的浴巾。
“醒了?”他挑眉,“看到新闻了?”
她没回答,只是掀开被子,赤脚走到他面前,伸手拽住他的浴巾。
“江总这是……”他似笑非笑。
“闭嘴。”她仰头吻了上去。
窗外,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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