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怀景?”
“段怀景你怎么了?”
同事叫了他好几声,段怀景才恍然回神,“哦,没什么。”
他摇摇头,还是一副没从走神中出来的样子,同事看他这样象征性地说了点关心话就走了。
几秒后段怀景吐出一口气,他在想退婚的事,也在想那天晚上谢允进他房间在他身上留下的一个连吻都称不上的东西。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表明谢家这个地方,他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自从那天过后他就开始躲着谢允走,家里总共就那么限制空间,再有人刻意避开想碰面都难。
不知道是不是谢允察觉出来什么,后面就很少回家了,把地方让给段怀景让他可以不用那么拘束,俩人默契的开始装不熟,好像一切回到了正轨。
他心不在焉地用公司打印机打印出来好几份解除婚约的合同,他怕只印一份谢铭筋搭不对撕了。
在解除婚约的事情上,谢老夫人有绝对话语权,再加上他他也能感受出来,谢老夫人对他的好全是看在他父亲舍命的份上,但她的内心还是想找一个对谢铭有助力的家庭。
他最多占了个听话、好掌控。
所以谢老夫人成了他第一个拜访对象。
——
听保姆阿姨说谢老夫人最近情绪不太好,说是年纪大了容易伤春悲秋。
段怀景颔首,轻声说了句“谢谢”后推门进房间。
谢老夫人手里拿着块布,眼睛上带着老花镜多了几分儒雅气质,正在给一张遗像擦拭灰尘,不过看神情像是在回忆什么。
段怀景慢慢走过去,“奶奶?”
谢老夫人闻声抬头,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下,反应了几秒才道:“小段啊。”
几乎是瞬间段怀景能感觉到谢老夫人收放自如的情绪,虽然表情没变,但是语气里的疏离感和前面形成对比,像是睡觉时被陌生人叫醒般。
段怀景装没察觉出来,他拿出合同递给谢老夫人,并说明来意,“这份合同我找律师看过了,没有问题,得空了你也可以找人看看。”
话里的某个字像是触碰到了谢老夫人某根神经,她的眼神变得恍惚,仿佛正透过他在看着谁,嘴里重复一句话,“解除婚约?”
段怀景以为她没听清,又说了遍。
谢老夫人脸色变得惆怅起来,她看着段怀景的神情变了,眼里竟泛起泪花,颤颤巍巍伸出手想去触碰段怀景的脸。
段怀景下意识想躲,攥着拳生生忍住了。
“她可是你小婶婶,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谢老夫人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段怀景眨巴下眼,觉着是认错人了,“谢老夫人?”
后者这才重新瞳孔聚焦,看清眼前人是谁后她才落寞点点头,仿佛是在期待刚才说的话有回应。
段怀景见对方情绪不太好,搀扶着人坐在沙发上,贴心倒了杯水。
谢老夫人接过,对段怀景说:“有空跟我说说话吗。”
段怀景本来是因为婚约事来的,但此刻他却鬼使神差点点头。
谢老夫人手里还握着水杯,视线盯着虚空一点仿佛当年的事在这一幕又重演。
“我那天叫他回来是让他认认人,毕竟他小叔就要结婚了,谁知道他看到他小婶是谁后跟发疯一样说什么都要让人解除婚约。”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小婶婶是他初恋,二人之前有段情,当年俩人上大学的时候还是我棒打的鸳鸯。”
“但婚约在即,你小叔跟你小婶都没意见,我找了好些年龄相仿的想让你多接触接触忘掉这个人。效果挺好的,你好久没闹了,但是就在婚礼前一天你和新娘不见了。”
段怀景觉着俩人都消失的有点可疑,他试探追问,“后来呢?”
谢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把他小婶关了起来,俩人还领了证拜了天地。”
谢老夫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分不清身边人是谁,有时候还会把段怀景当成感情囚徒的男人,称呼都是“你”。
今天听到的这些都是他这么多年没听过的,说明当年这件事情并没有泄露出来,那么他听的越多等到谢老夫人清醒过来后就越危险。
段怀景隐约猜出来这个人是谁,他没再追问,安抚完谢老夫人后对方有气无力躺在沙发上,来回念叨一句话,话里的意思是谢家对不住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她是同意了,但也说这件事让他也和谢铭再说一下。
段怀景看谢老夫人状态不对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站起身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对方身边放着的遗像,那上面的男人和谢允、谢铭长得很像。
谢老夫人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谢允父亲了吧。
段怀景蹑手蹑脚关上门,保姆阿姨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姜汤水,关切地问:“老夫人没说别的吧?”
他的面容隐没在白色雾气里,他快速眨巴几下眼面不改色摇摇头,“没有。”
保姆阿姨松了口气,“那就好,今天是那谁忌日,老夫人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放下过。”这个人还特地用“那谁”来代替,可见有多么讳忌莫深,平时提一下都怕谢老夫人伤心。
段怀景没附和,当没听到。
所以抢了自己小婶婶又把自己婶婶关起来的人,是谢允的父亲?
想到那个在脖颈处的咬痕,段怀景冒出一个很危险的想法:有其父必有其子。
拿着剩下的合同出谢家大门的时候,他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点开一看是段母的。
段怀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边踢开脚边的石头。
他滑动接听。
“喂?”
前几天要钱没成功,又来要钱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那还有多少钱?还是转老卡上。”
语气蛮横的仿佛是催高利贷的。
段怀景低头走着,他身上穿的单薄,凉风一吹嗖嗖往身上刮,开口说话不小心吸进一口凉气都感觉能清凉到胃,他把头埋进衣领里,声音瓮声瓮气的:“我真没钱。”
那边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没钱你还给那个死老太婆住院,啊?你不知道在医院呆一天要花多少钱啊,你奶都那岁数了还能活多少年,你把钱全花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有什么用!不会算账你这孩子,缺心眼。”
段怀景神经被猛地拨弄了下,“嗡”的一声让他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他紧紧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眶变得猩红。
他一字一句道:“我奶奶会长命百岁!”
段母骂骂咧咧的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干脆道:“没钱你去找谢铭要去,他不是你未婚夫吗,等后面结了婚,他的钱就是你的钱,你要点也不碍事。”
手里的合同被无意识捏到出现褶皱,他深吸一口气,眼珠飘忽把眼泪憋回去,蹲下身把手机开启静音撂一边,开始把那些褶皱捋平。
通话记录还在增加,应该是还在骂。
路边的风很冲,无时无刻往衣服里钻,他手很快就被冻僵。
哪怕家里把他当成提款机,哪怕谢铭侮辱他,哪怕在大家都看不起他,他依旧不觉着自己差在哪。
等到把这个破婚解除了,他就自由了,天大地大他就可以带着奶奶过安稳日子去。
他眼里满是斗志,是不服输的倔强。
路边走来一家三口,像是吃完饭出来散步的,小女孩扎着麻花辫蹦蹦跳跳,手里拿着巴啦啦魔仙棒乱指,她身后的父母拉着手笑盈盈看着她。
“我们小圆今天生日还想去哪玩啊?”
“去狗熊岭找熊大熊二玩!”
“昨天不是还吵着要打游戏吗?”
一旁的母亲嗔怒看了父亲一眼,“你光教坏小孩子,上了一年级哪还能天天玩。”
小女孩和父亲对视一眼,互相做了个鬼脸。
小女孩看到蹲在一边整理东西的段怀景,犹豫片刻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给他,“哥哥吃糖。”
孩子母亲看他穿的那么薄好奇问了句:“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了,现在年轻人就仗着体格好不当回事,这样吧,我家就在前头,要不去我们那暖和暖和。”
段怀景一开始听到他们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就开始用力摩擦纸张,好像这样就能遮挡住那陌生的名为“家”的氛围,也能盖住他的窘迫和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段怀景听完这话,眸光放在一旁的糖上面,那是他没吃过的牌子。
“不用了。”他心里各种情绪交杂,导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语气说出的这话,总之这对家人听完后就沉默地拉着孩子走了。
身边再次变得空荡荡,孩子和大人的交谈声越离越远,逐渐从他的小世界抽离,再次竖起耳朵小心窥探,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上天好像在硬这种反差的方式告诉他,他是多么的不起眼,就不配接受别人的好。
那对人家之间的氛围是外人都觉着甜蜜幸福的程度,但对于段怀景来说他看到这相处模式第一反应是:很假。
他没见过正常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唯一的感情启蒙还是“眼睛”那个畸形的爱。
就像是地面上没吃过的糖果,他幻想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有了之前吃过的劣质味道,他自然而然以为全世界的糖都是这样,没什么稀奇的。
说不定见惯了小作坊的东西,先入为主以为全世界都是这样,再一看到某东西大牌下意识觉着是假货一样。
段怀景弯腰捡起来毫不留情扔进垃圾桶。
施舍吗?他才不稀罕。
除了奶奶,没人会对他无条件的好。
电话还在显示通话中,段怀景懒得去开免提,他直接对着手机来了句,“我和谢铭解除婚约了,以后也不会再联系。”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手机里就跳出很多消息过来,都是段母发的,段怀景垂眸看着心里那卑劣的想法竟得到了隐隐的满足。
他当时脱口而出的话是情绪作祟,他见不得段母在他身上吸完血之后,他在一遍遍安抚自己伤口的时候,对方耀武扬威的胜利者姿态去享受。
他很恨家里对他的利用,也恨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拖拖拉拉没个结果,恨自己竟然在某一刻还在幻想那不存在的母爱。
这样子的他简直贱到了极点,他看不起自己。
但他不想就这么承认,于是扭曲之下成了“只要你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的极端想法,只要是能让段母气到跳脚,他就爽了。
所以才会说出和谢铭已经解除婚约的话,也像是一种报复。
不过解除婚约的事不是为了气谁,这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从谢铭发的朋友圈里得知了对方所在地方,回住所放好签好的解除婚约合同,独自又回到了寒风中。
会所灯红酒绿,谢铭左右手一边一个肤白貌美的美女,偶尔喝口她们送来的进口酒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在此处的公子哥。
段怀景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像是强装镇定的白兔。
谢铭见他来了,慵懒伸手让人腾个位置出来。
被赶走的女人不甘心,对着谢铭撒了一会娇也没能留下,离开时恶狠狠瞪了段怀景一眼,不过后者压根没看他。
段怀景垂眸看着地上的倒影,头也不抬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传个话就走。”
谢铭偏头吃下身边美女剥好的葡萄,身体随着音乐摆动,他满不在乎道:“是让我别玩了跟你回去,还是要加入到一块?”
谢铭歪头“嘶”了声,作势有点为难,不过眼里都是兴奋的光,“话说四个人我还没试过呢。”
段怀景感到一阵反胃,他打断道:“我们婚约结束了。”
谢铭像是没听清,顿在那,“什么?”
段怀景抬眼和他对视,眼里是对谢铭的淡漠和周边环境的嫌弃,“我说,婚约解除了。”
谢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人不是骗他的后立马起身,连美女的嗔怒都不管,一步步走到段怀景面前,脸色阴沉,“婚约解除?”
谢铭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环顾四周大喊,“要解除也是我先提出来吧,你今天来这就是为了说这个?别开玩笑了,我见惯了欲擒故纵的把戏,你的这招对我来说不管用。”
段怀景扭头就想走,“随你怎么想。”
谢铭舔了下后槽牙,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跟我解除是为了跟我哥在一起吧?”
谢铭想到他哥以前说过的话和对待段怀景的反应,没有一个人能在他那里得到的东西只有段怀景应有尽有。
他越想越觉着如此,“你说我有病,你该不会以为我哥是什么正常人吧?”
“我告诉你吧,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小时候我跟他喜欢同一条狗,他见不得那条狗跟我走得近,直接那条狗做成了标本。”谢铭还突然补了句,“哦,那标本现在还在他房间放着的,你说一个天天对尸体睡觉的人你觉着有多正常。”
谢铭是明着发疯,而谢允是从小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各个条条框框道德感等等把他束缚住,情感不断被压抑之后反噬更狠。
谢允的极端占有欲和控制欲就是最明显的表现。
段怀景背对着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几秒后他说:“你想多了。”
谢铭也不恼,耸了耸肩,“我想没想多你心里清楚,我比我哥是更好的结婚对象你也清楚。”
周边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人恨铁不成钢看着段怀景,仿佛和谢二少有个婚约是多让人梦寐以求的事。
段怀景懒得跟他说,反正他话带到了,“谢老夫人也答应了,并签了合同,你爱信不信。”
谢铭眯起眼看他,先前没注意,现在再看,段怀景的性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前不都是畏畏缩缩话也不敢说吗?
这么烈的性格才有趣,增加了几分征服欲,再和这脸搭配起来,真带劲。
他第一次有点后悔解除婚约了。
“来人把他给我摁住。”谢铭眼里带着诡异的光彩。
段怀景直觉不妙,但在他想跑的瞬间被人逮住,摁坐在沙发上。
谢铭挽起袖子,步步朝他走来,“婚约的事不急,我可以再去求求奶奶,我知道的,你就是一时上头,对吗?”
段怀景偏不顺他意,他尽管被很多人摁着依旧不屈服般抬起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已经解除了。”
他不想再去伪装自己了,想做什么就去做,等到今天过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铭心里暴虐因子迸发,他抄起旁边的酒瓶晃了几下,用牙齿起开盖子,泡沫顺着手留下,谢铭一手钳住段怀景的嘴巴,边往他嘴里倒酒。
段怀景被呛得剧烈挣扎,酒一大半都洒近衣衫里消失不见,紧紧贴着肌肤的衣服,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他像是被摁在案板上的鱼,艰难抬起头在视线模糊下看着眼前这个人。
谢铭耀武扬威。
他狼狈不堪。
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对方仗着权势欺压人,归根基地谁让他没有靠山没有底气,好像他就该被这样对待一样。
都这么惨了段怀景还有点庆幸,好在结婚前脱离了,不然等到结婚后谢铭就算把他杀了感觉都有办法判定成正当防卫。
权势钱财,好像拥有了这些就拥有了绝对权。
谢铭一脚把桌子上的酒全扫在地上,手里拿着倒完的啤酒瓶放在唇下,勾了下唇对所有人大喊:“我谢铭,还非他不娶了。”
手指指着之处,是段怀景所在的地方。
周边响起爆炸般的欢呼声。
谢铭得意朝段怀景一笑,像是笑他的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周遭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大家谁也看不清是谁。
“什么情况?”
“断电了?”
电断了,但音乐还在诡异的继续,大家权当黑暗也是种乐趣,依旧嗨起来。
段怀景在突然变黑暗的那一秒心停了一拍,随后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费力挣脱开摁着他的人,爬在地上摸到一个酒瓶后,他学着谢铭刚才的样子,抄起酒瓶,找到谢铭方位后就往人头上砸去。
他才不要退一步继续忍,他就要以牙还牙。
自卑懦弱是表象,找准机会就心狠手辣才是他的最佳形容词。
谢铭被打的抱头鼠窜,段怀景手里攥着酒瓶追着他,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魔。
“血……全是血!”
“手电筒!快打开手电筒!”
大家还沉浸在娱乐中,有了黑暗中层保护罩,他们可以随便勾搭想勾搭的人,玩各种想玩的情趣,没人发现谢铭的不对劲。
一分钟后,谢铭蜷缩倒在地上,身上背部全是血,有人不小心踩到他,谢铭闷哼一声,在音乐夏很快被淹没,那人觉着触感不对才打开手电筒。
这一开,整个人被吓在原地。
一个手电筒亮起来周边都开始亮,段怀景站在暗处静静看着,手里的酒瓶还往下滴着血。
他随手扔到一边,垂眸擦干净手指。
他精神亢奋,手指还在颤栗,手指尖都是麻的,刚才出气的爽感还没消失。
他想:真是跟“眼睛”待久了,做事都有了相同点。
一个开车撞人,一个抄酒瓶揍人。
那边的手电筒纷纷亮起,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这里。
就在段怀景想走的时候,忽然被人拉住手腕拖进了最近一间房。
被发现了?
段怀景心一跳,不对,刚才那么黑没人看得到他,这人是谁?
他扑腾着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抓着对方胳膊一点点往上爬,越发确定这个人就是“眼睛”。
一瞬间他放下紧绷的神经。
“猜出我是谁了?”
还是熟悉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听不出本来的样子。
段怀景没回答,反问:“电是你断的?”
“眼睛”从房间里抽出几张纸,很认真地把他手上的灰和别人的血迹擦干净,“是。”
段怀景觉着他来的有点太过于巧合了,并且这个电怎么都像是为了让他出气而刻意为之。
他猛地抽出手,“你监视我?”
“眼睛”很坦荡,“是。”
段怀景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他觉着应该说“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类,但面前这个人是精神不正常“眼睛”,这么做倒好像也正常。
段怀景憋半天憋出一句,“解了。”
“眼睛”重新捞起他的手,低头认真擦着,“不可能。”
段怀景:“?”
他能感受到被注视的感觉,“眼睛”凑近他的脸,二人鼻尖相抵,轻轻磨蹭地说:“不这样我会跟很没安全感。”
段怀景越想越不对:“那我刚才被灌酒,你不早帮我?”
“眼睛”很有耐心:“是我来晚了。”
对方俯身亲在他的唇角上,他能感受到面具的冰冷。
“眼睛”说:“下次不会了。”
—
楼上最顶尖的包厢里跪着四五个人。
谢铭半死不活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还流着血没人敢送他去医院,因为背对着他们人比阎王还可怕。
前十几分钟摁着段怀景灌酒的其中一个人跪在地上,抖如糠筛。
“谢总,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们都是听命令办事的啊!”
谢允眸底是深不见底的黑,他手间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间他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周遭围绕的低气压都在诉说他心情不好。
“疼吗?”谢允看着远处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跪在地上的几人以为是跟他们说的,纷纷“疼”“不疼”的冒出来。
谢允背对着他们轻笑一声,手间的烟灰一时没抽积攒有些长。
他是想到了段怀景身上看不见的伤,这些年各种镣铐桎梏着他,让他寸步难行受尽委屈,他本人没说过一声疼,因为这种疼只会加倍伤在在意他的人身上。
尤其今天在看到段怀景抄起酒瓶揍人的时候,他整个心都是揪在一起的疼。
这是积压多年的委屈终于找到抒发口,可是他承受的又何止这一点。
烟在燃烧着,谢允垂眸看了一眼,随手指过跪着的一个人,“过来。”
那人脸上说不出是哭还是笑,哀嚎着跪着到他旁边。
谢允声音很淡,带着很强的命令感,“张嘴。”
那人颤颤巍巍张开嘴,随后就见谢允把烟灰弹到了他嘴里,用他的舌尖灭掉了整根烟。
那人如濒死的鱼扑腾,他口齿不清地求谢允放过他,因为他从谢允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那种情绪在他越发冷静的脸上显得很割裂,但就是这种情绪,让人不寒而栗。
“他也求过你们,你们放过他了吗?”
那人哭得鼻涕和口水混在一起,嘴里疼的说不出一句话。
谢允嫌弃地把人踢到一边,抓起一旁的小刀在手间转,冷冽的刀光闪在眼底,澄亮的刀刃上倒映着谢允猩红的眼眸,像是走火入魔的邪修。
他在另外一个人身前蹲下。
这个人惧怕地往后撤,但于事无补。
谢允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魔,他盯着一个人久了像是在看死物,让人不仅怀疑这样的眸光要如何才能变得炽热。
他眼也没眨,手起刀落在这人手上砍下几根手指头。
鲜红的血喷洒在他的脸上,像极了幽魔。
那双白皙的、掌管公司大小事都手此刻也染上血红。
又走到另外一个身边,做了同样的事。
一个……两个……三个……
这些人做事都时候是仗势欺人,但人外有人,遇到势力更强的只能自认倒霉。
谢允走到还在昏睡的谢铭身边,没有卸他的手指是因为还有几份重要合同需要他的指纹,但谢允也没有放过他。
他废掉了谢铭两条腿,让对方后半辈子只能靠轮椅活动,还冻结了他卡里大部分的钱,用了点不入流手段让谢铭几年内都回不来这座城市。
在其他几人惊恐的目光中,丝毫不在意地幽幽开口,“等他醒了,告诉他是我做的。”
做完一切后他扔掉水果刀将自己冲洗干净 伪装好后才回到有段怀景的房间。
临进门前还反复确实没有血迹了才放心。
他的段怀景不喜欢那些味道。
他也不想带着别人味道去碰他。
门打开后,段怀景看到全胳膊全腿的他还有点意外,随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刻薄,“他们竟然没把你打死?”
“眼睛”挤进门内,“你很失望?”
段怀景实话实说,“他们其中一个人是谢氏集团掌权人的弟弟,你猜你后面会不会有好果子吃。”
“眼睛”挑眉:“你在担心我?”
段怀景讥笑,“担心你怎么还不去死吗?”
阴魂不散的。
“眼睛”被诅咒了也不在意,“要死也是在宝宝身上爽死的。”
“眼睛”的话里不加掩饰的痴迷和狂热,听得段怀景浑身觉着黏糊糊的,好像被巨大粗蛇缠绕住,呼吸不得。
“眼睛”步步紧逼他走到沙发处,段怀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前者把偷埋在段怀景颈间,深深嗅着独属于他的气味。
闻着闻着就变了味,开始乱舔乱啃。
比起以前那些,今天的多了几分急躁,像是迫切的证明着什么。
段怀景被迫仰头承受。
“眼睛”都手指放在段怀景搅弄着,夹着对方舌头让他只能舔手指,津液顺着唇滴落下来。
屋内除了二人的喘息就是啧啧水声,暧昧旖旎。
就在二人都呼吸不稳,“眼睛”想再进一步的时候,段怀景手机上十二点闹钟响了。
“眼睛”有些被打扰的不悦,他正要越过段怀景去关掉闹钟的时候,被后者一把推开。
段怀景简单整理了下自己,如果忽略他眼底的情动泪水确实是个冷静的人,他对“眼睛”说:“我们的交易结束了,我把那些钱也都在下午还给你了。”
冷静到像一面锋利的刀具划破二人刚才相融的心,血淋淋的掏开放在“眼睛”面前。
仿佛他只是逢场作戏,是“眼睛”入戏太深。
时间一到就离开,这也是他们合同内容的一部分。
“眼睛”久久没说话。
段怀景起身时路过他旁边,丢下一句“两清了”。
错身的瞬间,忽然被人抓住手腕。
那力道大的仿佛能把他手拧断。
段怀景不耐烦回头,看到“眼睛”还是背着他的姿势,“你想……”
话还没说完,一整个天旋地转,他被拽到了“眼睛”身边。
他重新倒在沙发上,脸上是因疼痛而呲牙咧嘴,“眼睛”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他所做的一切,直愣愣看着他。
段怀景忽然说不出一句话,他从“眼睛”的眼里看到了被禁锢的毒蛇即将破开牢笼,届时的危险程度不可估量。
“什么叫两清了?”
“你想我死是不是?”
“嗯?你是不是想我死?”
“宝宝……那我去死好不好?”
声音低哑带着怒吼,用极端的语气说着挽留的话。
段怀景从“眼睛”眼底看到了盘亘的毒蛇挣脱牢笼,彻底被释放了出来。
现实遇到这种的赶紧跑!
不过有个很好磕的点就是,小段的爱人方法是从允哥那里学来的,他们爱人的方式如出一辙,换个人可能受不了,但对于他俩来却很有安全感,这是爱的最佳证明。
“爱我就为我去死。”“爱我就陪我一起死。”
还要一点想问问宝宝们,谢铭被打的那段总感觉怪怪的,一面觉着三两句话写个下场太轻了,一面又想着不能下手太重,毕竟后面逃跑后的内容还需要他出场。宝宝们有没有啥好的意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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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那我去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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