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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Chapter 4

袁行凛第二天睡了个懒觉。

昨晚他躲过了常规的飙车比赛,却没料到后半夜又被一阵来自楼下马路上的男女对吵惊醒了。那女方一边哭,一边数落着男方的种种不忠行为;男方起初是解释,后来意识到无论如何都已无法博取信任,便开始断断续续地骂人,两人继而对骂起来,似乎还动了手。

虽然多少有些习惯这地方的某些规律,美梦被这样的方式搅扰,实在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但这层层递进的吵架也的确让袁行凛的怒意和睡意都被冲淡了些。他安静地躺着,有点无可奈何地关注着二人的进展。

沈捷如当然也被吵醒了。因为袁行凛听到她在吵架进行了一会儿之后,悄悄来到自己的卧室外看了看。袁行凛睡觉并没有养成严格的关门习惯,尤其是在常春苑的这几天,大理石山洞已经让他住适应了。沈捷如见他一动不动、呼吸平稳,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替他把门关上,回到卧室去。门一关,他房间里的声音就变小了不少。

那争吵持续了约有半小时,其间并无任何人叫停,大约都在床上默默忍着等结束。那两位当事人来来回回重复那点儿主旨,也吵得疲了,一同沿大路离去,声音也随之飘远。躺到大概一点多,袁行凛终于重新拾回睡意,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因此,他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沈捷如知道他今天要跟发小聚餐,而且自己也要到公园排练广场舞,所以早早做好饭、留了爱心便签,就回市里去了。袁行凛洗漱完毕,便开始为接下来的活动收拾屋子准备餐具。

十点左右,楼下街道上响起一阵嘈杂的聊天声,还有马力川那标志性的叫嚷:“凛啊——”

他便打开门锁,倚着门框听热闹。

这栋楼的租户零零星星,五层六层目前除了袁行凛家都还空着。约莫过了两分钟,四楼半冒出马力川那颗浑圆饱满有点自来卷的头,紧接着是胡茵夹杂着麻花辫的头和她姐妹的黑长直头,然后,董志强提着一只电火锅跟在三人身后走入视线。这群人七手八脚拎着买来的大小包蔬菜在袁行凛面前集结完毕。

“凛啊,几天不见甚是想念啊!”由于近在咫尺,马力川的声音如同开了最大音量的喇叭震击着他的耳膜。“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他说着,夸张地伸出双臂,被袁行凛抬手挡住直接推进门内:“别扯了,骗鬼呢。”

马力川叫嚷辩解:“是真的,你现在不在我后排坐着,我上课都时常会感到无比失落!”

“哦,看你在朋友圈还挺快乐,”袁行凛道。

两人说话的当儿,和胡茵一道来的女孩也走到门口,马力川又重新踏出门框:“给你介绍,这是胡茵的同班同学,王婉婷。”

那叫作王婉婷的女生一头长直发,白皙高挑,把胡茵这种中型萝莉御姐衬得很是小了几岁。她嗓音低低地礼貌道:“嗨,凛哥。”

袁行凛也冲她打了个招呼,让出身体他们进去。胡茵走过袁行凛时,对他眨眼道:“好久不见哥,”复伸着脖子悄声说,“这是我实验中学的闺蜜,漂亮吗?酷吗?”

袁行凛点点头:“挺好的。听说你改行当艺术家了?”

胡茵撇撇嘴:“嗯,成绩不行,干脆换条路走。反正我还有三年呢,为时也不是很晚。”

“不晚个鬼,”马力川已经拿着东西在桌上开整了,听到她这句话,劈头盖脸就接茬,“人家学画画的要么有童子功,要么有天赋,你幼儿园那会儿画的红色香蕉和蓝色白菜,还有好些没脖子没手的人物画,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也就我老姨和姨父想得开,你就是现学个播音主持都比这靠谱。”

“你懂才有鬼,”胡茵回怼,“我那叫抽象的天赋。再说我又不喜欢播音主持,全国人民都拿一个调说话,明明都是年轻人非得故作老成,我搞不来,要学你学。”

她在沙发上坐下,继续抱怨:“上数理化我就更听不进去了,特别是数学。但画画就不会烦躁,我以后也有可能走设计师路线,还可以自己搞网店赚钱呢。”

“听不进去你报个文科不就行了吗,你看这两个,哪个不是物理不及格?高考又不考,有什么影响吗?你趁早把你那瘸腿的数学找你凛哥补补,整这幺蛾子劳心费神出力不讨好。”

他凛哥靠在沙发里说:“想多了,我除了英语其他都瘸,后面两年自己都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没有一技之长才可怕。”

“你看看,他就只剩两年了,再瘸也都不走艺术,”马力川顺势指着袁行凛对胡茵说。袁行凛真的很想找个什么东西塞住他的嘴给他扔出去。他对胡茵道:“不用搭理他,想学啥学啥。”

胡茵用力点头表示赞成。

王婉婷坐在一边拆着食材包装,向马力川提问道:“哥你这么排斥艺术,前暗恋对象不也学的艺术?”这么问显然是功课已经做足,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马力川这个纯情boy在初中时曾有一段隐藏许久情感经历。对方是他同班一个文静温柔的乖乖女,马力川曾通过请教问题的方式与她产生了更多交流,也如愿以偿地让双方的感情增进了些许。他们相处期间,他受到了对方很多帮助,听到了对方更多的倾诉,包括从对方口中得知其喜欢的另有其人。

在那之后他的梦就醒了。她还记得那女生弹得一手好钢琴,初中毕业以后据说去了津城学习音乐。因为这件事,他用玩世不恭的外表把自己伪装起来,用持续不断的单词打卡行为掩盖内心的孤单,正所谓人菜瘾大,瘾大忘我。这个事儿应该是胡茵讲给王婉婷的,可能还很大程度地添油加醋甚至变形过了。

“行,”马力川拿着根萝卜对胡茵她俩指指戳戳地,“交朋友就交同款是吧?行。还把我秘密都泄露出去。”

“谁让你一来就讽刺我给我添堵?我上周已经找过老师了,他说现在系统学一点都不晚,还夸我有天赋。而且婉婷比我学得早,她也会教我的!”胡茵端着盆趾高气扬地拉王婉婷去洗菜。

袁行凛环顾一下桌面,说:“我再去买点饮料来,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下楼。你们还吃什么零食可以想好了发我。”

董志强弄好电火锅,说:“我跟你一起下去。”

董志强今天有点闷闷不乐,虽然不太明显,但袁行凛还是看出来了。不过,在两人没有交流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之前剐蹭了别人的车,赔钱挨训那件事。

两人下楼,他问:“最近心情不好?”

“凑合吧,”董志强说,“有个事想先跟你说。”

他们便没有直接去超市,而是开始沿着家属区的绿化带漫无目的地游逛。走到一处空旷的小广场,董志强停下来,说:“我可能不参加高考了,我要去国外读本科。”

袁行凛点点头,问:“你自己的意思吗?”对方说得有些苦涩,让他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家里逼的。

董志强道:“其实属于我们全家的意思吧,我也没什么态度,无所谓。而且高考我也没有很想考,我成绩也挺没谱的。不过没有高考成绩,可能就得先读一年预科。”

“那这也挺好的,”袁行凛说,“出去见见世面,没准有更适合的发展途径呢。”

董志强笑,比平时多了一些温文的气质。他继续说:“凛啊,我原来从来没有过迷茫的感觉,我一直保持缺根筋的状态懒得认真想事儿。但我现在发现,随着不断长大、升学,对你来说重要的人总会在某些点上接二连三离开,最后只剩你自己。而且每人都要忙各自的事,往后的朋友再多,交心的估计也没几个了,这真的很惨淡。所以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期待未来。”

他这番感发让气氛变得沉默伤感起来。袁行凛甚至觉得他此刻像极了电视剧里有故事的忧郁主人公,该在手上夹根香烟吞云吐雾。不过烟就算了。他还没成年,但又似乎确已触摸到了一点成年人的核心困境,让他整个人的形象显得沧桑了不少。

袁行凛看着董志强无言以对。他现在基本还停留在自己的一厢情愿里,最远的目标大概就是考个好点的学校,找个稳定的工作,和父母亲友快乐地过一辈子。他相信如果关系亲近的人在同样的地方朝着相同的目标努力,自己这些愿望多少都是能够实现的。

不过自他转学开始,自从他在沈捷如那天的睡颜中捕捉到一丝肉眼可见的疲惫与衰老迹象,人生的整体影像似乎也如董志强说得那样在他脑海中发生了什么改变。他正试图用混不在意的浪漫心态遮掩这些裂变,而对真正的恐惧与无奈避而不谈。今天,这问题再一次暂时地被董志强拎回他的面前,令他重新感到一点茫然无措。

好在两人都认为这类事情并不紧要,仍可留待以后思索。董志强看了一眼身旁愣神的袁行凛,觉得自己刚刚太过严肃了,于是他回归了往日的憨直,故意爆发出一阵轻松甚至有点缺心眼的笑,试图使彼此抽离先前低落的情绪。袁行凛也笑了一下,然后像个智障一样说了一句格外现实而又解压的话:“如果搬家别急着卖房,到时候还能无痛收个租。”

两人离开小广场,朝着家属区门口的超市走去。袁行凛问:“你读书这事跟川儿说了吗?”董志强说:“还没,先跟你说,你比较淡定。还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也可能我想多了。”

“那等会儿打算说吗?”

“不了吧,找个时间私下说吧。你刚转学,我又说要走,怕他猛一下接受不了抑郁了。更何况今天还有不认识的妹妹在场。”

“也是,”袁行凛点头,“不过你看他像会抑郁的人吗?万一人家根本不认为这是个事儿呢,你这搞得,强颜欢笑,欲说还休。”

董志强笑,问:“你说Mary会因为我不用考试而不平衡吗?”

“极有可能,”袁行凛道,“反正高考之前任何时间跟他说,都跑不了一顿数落。”

陆一鸣在超市囤周一的口粮,因为涉及面包、泡面、火腿肠、牛奶等好几样,他进来之前特地提了个购物筐。高中生的囤粮无非以这些种类为基础,再根据个人口味酌情添加其他。不过,陆一鸣对那些科技叠满的重口味小零食并没有特别感兴趣。他从货架上草率地拿完两袋切片,转身便看到袁行凛和朋友提个篮,也来到这排货架之间。那两人面上都有点没精打采,但往篮里你一瓶我一瓶地扔着气泡饮料,似乎又是在准备一场快乐的聚会。

袁行凛看到陆一鸣,问:“来买东西?”

陆一鸣:“嗯。”

袁行凛说:“这是我以前班的哥们儿董志强。”然后他对董志强道:“我们学委,陆一鸣。”

陆一鸣点头,与董志强浅打了个招呼。董志强问:“一起去吃饭吗兄弟?”

陆一鸣说:“不了,谢谢。下午有事。”于是双方又匆匆分别。

袁行凛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复折回来问陆一鸣:“你今晚在家吗?”

“六点以后,”陆一鸣说,“怎么了?”

“那个,我妈昨天做的虾饺,”袁行凛道,“我到时候给你送点儿。”

陆一鸣又愣了一下,刚要说不用,就听袁行凛抢答了一句“不客气傍晚见”,而后迅速移动到朋友身边去了,甚至没给他留下张开嘴的机会。

两人走远后,董志强问:“沈阿姨这是做了多少和虾有关的吃的?”

“一盆吧,”袁行凛说,“加上你俩又买的那几盒五花八门的丸子啥的,我觉得我能在楼下摆个摊卖关东煮。”

董志强说:“慢慢吃呗,又不着急,干不掉就放你冰箱里下顿继续。”他还以为袁行凛要将虾饺分给刚刚认识的陆一鸣,主要是因为担心囤粮太多吃不完。

两人终于回到家中,胡茵说:“你们买东西买到西天取了个经吧?菜都快煮烂了,急人。”

马力川在一旁敲着碗嚷道:“说吧你俩,背着我说了什么我不能听的?我在楼上还看到你们去超市前还在广场散了会儿步,这么多年的朋友真的让人心寒!”

他俩谁也懒得正面回应这动辄吵闹的大嗓门,把买的饮料迅速分好,这顿饭就胡乱地开吃了。

聊天内容从附中说到胡茵她们学校,从马力川的情史聊到董志强剐车赔钱,连刚刚认识的王婉婷他追学长的大半年详细经过都被胡茵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众人听了都问王婉婷:“你看上他什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他整体性格是我喜欢的类型,”王婉婷说,“他以前跟我家在一栋楼,偶尔帮我看看作业,我对他有点日久生情。”

马力川道:“妹妹,这就得提醒你几句了。一年了,只暧昧,不回应任何暗示,还和其他女生关系亲密,你说你还坚持个啥?你看看我、我们强、我们凛,哪一个比你那个不靠谱的学长差?哪一个不是人中极品?”

他喝了一口气泡水润润嗓子,继续热情建议:“你跟胡茵以后周末、寒暑假来新城上课或者玩耍,就多来找我们,和我们日久生情,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胡茵踹他道:“怎么还越说越猥琐了,而且说得容易,你懂个啥。”

“行行,你懂。”

“我当然懂,这是我闺蜜,”胡茵道。不过她多少对马力川的话表示赞同,也对那学长暧昧不明的态度感到不满,便又开始拉着婉婷与她耳语,继续隐秘地探讨这个话题。

她吃饱喝足后呈现出一种憨态可掬的孩子气来,用力挽着身边脸颊微红、神色有些郁郁的王婉婷不撒手。王婉婷侧着脸听她唠叨,人是真的美丽。一番聊天之后,她已摘掉了刚来时略微高冷的面具,表现出些许温柔。他们这个年龄段的愁绪很容易被不谙世事的烂漫热情与共鸣治愈。的确,似乎没有什么麻烦是永恒的,除了董志强提到的那种。袁行凛歪在那里喝气泡水,不知不觉有了一点轻飘飘的感觉。

“说到凛,”马力川又开始当着一群人的面八卦,“我老早就好奇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谈过一个朋友,这真的很离谱。”

“他有过吧,”董志强说,“那谁,什么子绪不是吗?”

马力川摆手道:“那是红颜知己,才不是女友。”

胡茵问:“这名字好熟,我认识吗?”

袁行凛说:“你可能见过一次,我初中跟你们一起过生日的那次。好像是初一。”

胡茵使劲想了想,突然坐直哦了一声:“是那天把你叫出去送东西的女生吗?家在江城的那个,穿的白裙子,很高很瘦,跟婉婷身材差不多的那个?”

袁行凛道:“嗯。”那天其实是马力川的生日,袁行凛由于不太注重仪式感,每年基本都是随便跟着混一点蛋糕,也当自己过了生日。几人当时在马力川的姥姥家吃饭,而叶子绪搬家后第一次回新城,也专门给袁行凛捎了礼物。

董志强托着腮环顾他们,问:“仔细讲讲呗,不是女朋友啊凛?”他曾经一直默认叶子绪和袁行凛两人即使还没确定关系,也迟早都有成为情侣的可能。

袁行凛自己还没说话,马力川就像代言人一样熟练科普道:“不懂了吧?他俩一看就不是那种甜言蜜语的关系,感觉更像啥话都能说的异性朋友。”他继而说书人一样点评:“凛这性子也属实有点冷,十好几年了,什么劲爆的消息都没有。”

叶子绪是沈捷如同事的孩子。袁行凛还处在学前阶段的时候,每逢袁建廷有课、家里没人时,沈捷如就会把他带去单位。叶子绪那时也是同样的情况,两人便在这样的场合认识了彼此。双方家长关系很好,经常小聚,两人同时做过一段小学和初中校友,因此关系较为密切。

王婉婷说:“如果我早一点遇到凛哥,条件又允许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追,我真的很吃高冷沉默文艺帅气逼人这一挂的。”

马力川啧道:“你就是纯为了吹他吧,什么好词都用上了。”

胡茵晃她:“现在条件不就允许了吗?趁着他没对象,赶紧放弃你那花瓶学长。”

王婉婷侧头对袁行凛道:“但估摸着凛哥嫌我年轻,感觉他会喜欢比他大的、能跟他强强联合的那种。”谁都看得出她只是开玩笑,实际上还死心塌地惦记着学长。袁行凛冲她举举杯子,两个人丝滑地喝了一个。

电话突然响了,袁行凛低头去看,是穆寒打来的。他连忙向他们示意自己去接一下,起身往卧室走。众人于是暂时搁置了对他的盘问,开始把目标转至董志强。

“哥,”袁行凛接起来。

“阿凛,我大概下周就得回去一趟,”对方说,“下个周末你有时间的话,我去看你。”

“当然有,”袁行凛立刻道,“但你是有什么任务吗?怎么突然要提前回来?”

穆寒犹豫了一会儿,如实回答:“其实是因为姥姥下楼梯时崴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

“昨天下午,当时就去市医院检查了,是轻微骨折,但需要静养。我妈已经赶去照顾她了,所以我打算周五上完课回去看看。”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周五我们暂时还没有晚自习,”袁行凛脱口而出,随即感到自己这话说得全无距离感,可能有点唐突。不过穆寒大概并未感觉到什么,也没注意到对方后续的局促,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忙你的,等我从医院回来再去找你。”

“我不忙,”袁行凛坚持着,“我明天真的可以去。”

“那,”穆寒浅浅考虑了几秒,答应道,“好吧,我下午五点左右到新城,我到以后,去你学校找你。”

袁行凛放下电话,对姥姥情况的忧虑暂时消散,心中还可耻地生出丝丝缕缕的期待。穆寒要提前回来,说不定还能待过国庆假期。他返回客厅,听到这伙人果然也已经在合计小长假的行程了。下下周三就是十一,人人都想抓住稀缺的闲暇,趁着高考还未逼近好好作妖,及时行乐。

几人吃到下午四点多,才意犹未尽地解散。胡茵玩得犯了孩子气,拽着王婉婷,仍然想在袁行凛的沙发上再多逗留一阵。马力川同样不想走,但多少保持着残存的理智连说带比划地催她,仿佛面对一个听不懂他说话的外国人:“走走赶紧买你的画具回家,明天周一,周一了OK?回家,上学,大姐。”

几人分头把聚餐的垃圾扔进袋子,又把电火锅冲洗干净装起来。他们都喝了带有酒精的饮料,便打算叫个出租顺道先送董志强,然后去新都买画材回家,把打扫剩余战场的任务交给了袁行凛。

偌大的客厅很快安静下来。袁行凛昏沉沉地泡好杯盘碗筷,擦净地板上的水渍与油滴,顺势把厨房浴室客厅的垃圾袋整理至一处,打算下楼丢一下。橘色的夕阳在家属楼对面的市体育馆新址上空缓缓下落,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表,五点五十了。这一看,他猛然想起等会儿要给陆一鸣送点虾制品,想发个微信问问对方是否到家,却又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好先提着垃圾下楼。

那鲜艳饱满的一点光源很快隐入建筑物背后,天边有些失去余温的淡淡晚霞。袁行凛不觉倚在楼下的路灯杆子上出神,自他初二时穆寒搬家以后,两人便没再见过面,其间偶有几次电话联系,却从来没什么详细的交流。脑中浮现出穆寒的面孔,不知道他的容貌是否和几年前有所不同。他又想起董志强对他说的那些话来,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快乐与忧伤相互杂糅,让他感到愈发空虚呆愣,以至于迎面走来一个人,他都没有注意。

那人问:“朋友走了?”

他抬起头,见陆一鸣穿着拖鞋,似乎是刚从楼上下来,一手拿着一个囫囵的桃,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模样较在校时更悠闲些。

“走一会儿了,下来倒个垃圾,”他回答说,“你忙完了?”

“嗯,”陆一鸣道。他刚才在家给人进行完一个简短的网上辅导。

“上次忘了要你的联系方式,打算等会儿去找你,”袁行凛道,“我上去给你拿。”

“不用给我了,谢谢,”陆一鸣说。

“是真的很好吃,横竖得让你尝一个,”袁行凛的语气里带点酒精作用下的天真霸道,“不要客气。”

陆一鸣看他朝自己推销时一脸神秘而沉醉,重又答应,跟着他上楼。

袁行凛进门洗了手,把那些种类不一的沈捷如制造装好一袋拿给陆一鸣,又接过他递来的桃子,两人互加了微信。陆一鸣道完谢,又看他有点将醺不醺的意思,多问了一句:“你们喝酒了?”

“带酒精的气泡饮料,一点点,”袁行凛回答。他望着眼前这人,回想着刚才脑海里的种种,一下子产生了交流询问的冲动。陆一鸣看他似乎有话想说,便站在原地等他开口。

他磨蹭了几秒,终于问:“你……你对朋友分别这件事,怎么看待?”

丢人啊袁行凛。这是什么表意模糊又无病呻吟的智障问题!

“或者说,”他略微烦躁地挠着头,“得知你非常重要的人必然会和你分别,你们大概率会因此疏远,还有可能形同陌路,但你仍然希望维持这段关系时,你要如何应对?”

这表述仍然不能穷尽他心中的疑惑,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袁行凛突然想到对方也是因为类似的分别受过打击的,就这么在人家伤口上直接插了一刀,自己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缺乏人性。

然而就像做卷子遇到了没有思路的难题一样,他又迫切需要一个权威的参照,或是一个确定的答案。他猜想陆一鸣在多数时间都是个稳人,还是个学霸,他的回答必然也会很有价值。

陆一鸣用探寻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试着浅浅揣测了一下,而后诚实回答:“这种事大概是所有人都会面临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指什么,但我也通常无能为力。”

相当专业又空洞的文案,堪比数字模型生成的建议,袁行凛都准备为他鼓掌了。

“但是,”陆一鸣继续道,“如果这种走向不是我所期望的,我就会试着努力维系这种关系,至少把我自己想做的做到极致。”

显然,他的后半段回答是走了心的,包含着较为明确的解决方向。更为重要的是,这话在陆一鸣郑重的表达之下,甚至让袁行凛产生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所以那天他才会不顾一切地追到楼下,试图拦住那辆汽车吗?虽然结局似乎仍旧不尽如人意,但他也不会再有任何后悔。袁行凛想。

陆一鸣回答完毕,见对方仍在愣神,便自觉收尾道:“我要走了。喝了酒就早点睡,别明天迟到。”说完,他就开门下楼了。

这破天荒的人文关怀还带着些许爹味来得实在突然,再度把袁行凛扎实地创了一下。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有这多愁善感的时间,不如拿来多学点习。他想着,三口两口地把桃吃了。那桃很甜,汁水也很多,下肚之后在唇齿间和喉咙里一路留下淡淡的沁人味道。他反身走进厨房洗手洗碗,准备等会儿听听音乐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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