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弹开！
然而，苏逾的手臂似乎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稳稳地护在伞下内侧，也阻止了他下意识的逃离。
他只能僵硬地维持着这个无比贴近的姿势，半边身体都因为紧张和羞窘而变得麻木。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湿冷味道，扑面而来，瞬间侵占了凌澈所有的感官。
是茉莉！
不同于窗台上花苞的含蓄，也不同于办公室里那若有若无的淡雅。此刻，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在伞下这狭小温暖的空间里，这股茉莉的香气变得异常清晰而浓郁！
它从苏逾的颈侧、衣领间幽幽地散发出来，带着一种被体温烘托过的、清雅而温润的芬芳，如同初绽的茉莉在雨夜中悄然释放的灵魂。
这香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缠绕着凌澈的呼吸，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沁入他的肺腑，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清冷，干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却又不腻人。
像月光下凝结的露珠，像初雪落在枝头的纯净。这香气，比凌澈家里任何昂贵的香薰都要自然、清浅，却又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凌澈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像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直接撞进身边这个散发着茉莉清香的怀抱里。
脸颊和耳根烫得吓人，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畔呼啸。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带着颤音的喘息。
他不敢呼吸得太深，怕吸入更多那令人迷醉的气息。
他只能微微偏过头，试图拉开一丝微弱的距离，让自己的鼻尖远离那香气的源头。
然而，这个动作却让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了苏逾的侧脸。
雨水反射的昏黄路灯光线，勾勒出苏逾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微微凸起的喉结。
他的侧脸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润柔和，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有几滴溅到了他的额发上，留下几颗细小的、晶莹的水珠。
这个角度，这个距离，这种被对方气息完全笼罩的感觉……
凌澈感到一阵灭顶般的窒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渴望。
他渴望时间就此停止，渴望这条通往仓街的、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永远没有尽头。
就在这时，苏逾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和闪避。他微微侧过头，垂眸看向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少年，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风有点大，挤着你了？”
他的气息拂过凌澈的额发，带着温热的茉莉清香。
凌澈浑身一颤，猛地摇头，动作快得几乎要扭到脖子。他不敢抬头看苏逾的眼睛，只能死死地盯着地面，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明显的颤抖：“没……没有。”
他放在身侧的手，因为用力攥紧书包带子而指节泛白。
苏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伞又往凌澈的方向倾斜了一些，确保他不会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两人继续在哗哗的雨声中并肩前行。
深蓝色的油布伞下，少年僵硬地缩着肩膀，半边身体紧紧贴着身旁温热的臂膀，鼻端萦绕着清冽温润的茉莉香气。伞外是倾盆的冷雨，伞下却是令人心慌意乱的、带着体温的暖意。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砸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洇开一圈圈涟漪，如同少年此刻被彻底搅乱的、湿漉漉的十七岁心事。
雨水敲打着伞面的声音，苏逾平稳的呼吸声，自己失控的心跳声，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茉莉清香……这些感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眩晕的合奏，将凌澈彻底淹没。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一叶扁舟，唯一的锚点，就是身边这散发着温暖和清香的、坚实的存在。
这条平日里只需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回家的路，在此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的青石板路渐渐变得熟悉。仓街特有的、狭窄幽深的巷弄出现在眼前。雨水冲刷着两边斑驳的粉墙黛瓦，墙头探出的芭蕉叶子被雨水洗得油绿发亮。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雨水顺着瓦檐流淌的哗哗声。
“到了。”苏逾的声音在伞下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温和。
凌澈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自己家所在的那条巷子口。
一扇古朴的、紧闭的黑漆木门就在前方不远处。
“我……我家就在前面。”凌澈指了指那扇门，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伞下挪了出来，冰冷的雨丝瞬间打在他的肩膀上，带来一阵激灵，却也让他从那令人窒息的、温暖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苏逾撑着伞，站在巷口。雨水顺着伞沿流淌，在他脚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他看了看凌澈指的方向，点点头：“快进去吧，别淋着了。”
“谢谢苏老师。”凌澈低着头，飞快地说了一句，不敢再看苏逾的脸。
他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自己家那扇紧闭的黑漆木门。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但他浑然不觉，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心乱如麻的境地。
他掏出钥匙，手因为紧张和寒冷而有些颤抖，试了几次才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
就在他推门准备进去的瞬间，鬼使神差般地，他停住了脚步，猛地回头望去。
巷口，昏黄的路灯光线下，苏逾依旧撑着那把深蓝色的油布伞，静静地站在那里。雨水在伞沿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挺拔而安静的剪影。
他似乎在看着凌澈的方向，又似乎只是望着这被雨水笼罩的、空寂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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